蘇倩云看著那豬肉笑的燦爛，還是有好人的，但是她也不是什么沒見過世面的，禮貌還是懂得的，遂說道：“孫嬸子，都不容易，給我們這么多，您怎么辦啊。”

        孫婆婆手搖的像撥浪鼓，“我家大勇打獵可厲害了，家里肉比糧食多，我們就兩張嘴，哪吃的完這些啊，都快壞了，放不下啦，你們就放心收著。”

        蘇柔知道孫婆婆是好心的，現在天氣這樣冷，肉都能凍著了，又怎么會壞的。

        但是平白受人這樣的好處，她們現在也沒什么能報答的，于是想了想才說道：“不如這樣吧孫婆婆，這些算您借我們的，往后我們再還給您。”

        孫婆婆笑嘻嘻的看著蘇柔，這丫頭是真好啊。

        “這是哪里的話，給了就收著，鄰里鄉親的，談什么借不借的。”

        她說的是實心話，村里的人啊，有免費的誰還想著還啊，所幸她是誠心想給的，根本就沒想過還能得到些什么的。

        蘇倩云一聽女兒的話也覺得有道理，跟著附和道：“嬸子，算我們借您的吧。”

        這倒是讓孫婆婆有些為難了，本想做個善事的，竟頭一次被拒絕了，不過她觀察著這對母女也不像什么村里人，畢竟長成這樣的，還有說話也不同她們一樣，就說是大戶人家的也不為過。

        私底下大家也有議論的，怕是落魄的貴族了，不過也有許多說人家來路不正經的。

        同樣都是女人，她理解一個人帶孩子的不易，所以心里總是有些偏向著她們的，如今她過的還算可以，幫襯一下的能力還是有的。

        如今她們不肯白拿，說明不是那些喜歡貪便宜的，有分寸的呢，于是笑著點了點頭，“那就依你們，不過不急，什么時候還都行。”

        不過在心中她還是念叨了一句，不還也是可以的。

        蘇柔這才露了笑，她和娘親來到這樣陌生的村莊，本不求村民善待的，畢竟前車之鑒也是不少的，哪一次不是被罵的狗血淋頭，這次能碰上孫婆婆這樣的人，已經非常知足了，哪還想著占什么便宜了。

        “那就謝謝孫婆婆了。”

        少女的笑加上一句句孫婆婆，直接將孫婆婆的心給拿下了，稀罕的不得了，就差直接上手來上兩把了。

        這孩子長的實在是太好了，脾氣又好，誰能不喜歡的。

        “別跟婆婆客氣，婆婆家就住隔壁，有什么事隔著墻喊一聲就可以了，都能聽見的，還有我兒子你叫孫叔叔就行，喊他也是可以的。

        我家大勇就是看著兇一點，話也少，但是人心善又孝順，別怕他。”

        孫婆婆這話不是平白無故說的，實在是這人的嘴啊多毒的都有。

        她家大勇多好的孩子，這村里有什么事都要找他去幫個忙，結果一次卻被她才發現他們在背后說大勇的壞話，什么空有一身蠻力，不知道是不是逃兵逃回來的，人家上戰場也不見一回來的，而且這么大年紀了也不知道說個媳婦，興許是有什么病的。

        這事她想起一回就恨一回，都是白眼狼，兒子就是不愛說話但是心是好的，這村里的誰沒有被大勇幫過的，不過她們母女初次來，也怕她們誤解的，這才解釋了下。

        蘇柔想了想，當時和娘親剛搬過來的時候兩人推著破舊的推車，東西又重，上坡的時候她手一抖，被車推出去好遠，幸好一個路過的大叔搭了一把手，不然她就被壓到了車下。

        那大叔他留意了下，好像正是進了她們隔壁的院子，的確看著是個兇的，但要是真的像表面上看的那般，也就不會出手幫她們了。

        還有一點，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把視線落到她娘的身上，好像根本看不到一樣，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她卻記得清楚。

        因為她娘不管到哪里，不懷好意的目光總是會看過來，能這樣無視的，實在是屈指可數，所以印象很好。

        夸人這樣的事，絲毫不用吝嗇，蘇柔將那日的事說了一遍，笑的孫婆婆嘴都合不攏了。

        “對對對，就是大勇，你一說那樣子我就知道了，他就是這樣的德行的的，嘴像是被堵住了，笨的很，但是心善，有困難都會去幫的，沒想到都見過了，他都沒有同我說過，真是的。”

        蘇柔莞爾一笑，“我和娘親現在剛安頓下來，等都收拾好了，再請孫婆婆和孫叔叔來吃飯。”

        孫婆婆知道她們過的困難，也沒真放在心上，嘴上還是應了一聲，不過叫她們回她家吃飯卻是好的。

        蘇倩云始終就是笑著看著女兒和孫嬸聊天，她也不太擅言辭，還是女兒在好。

        兩人這般聊了一會兒，蘇柔還在病中，還是虛弱的，臉也白了些。

        孫婆婆一拍大腿，“哎呦，瞧我，歲數越大還傻了，孩子還病著呢吧，瞧這小臉白的，快歇著，婆婆這就回去了。”

        蘇柔很想客氣一下的，但是身子越來越沉了，于是乖巧的說了一聲，和孫婆婆說了聲常來坐坐。

        孫婆婆性子潑辣的，不然也不能一個人帶著孩子在這世道活下去了，村里的不少婆娘都是嚇她的，與她交好的也不多，能有說話的她樂意的緊，于是滿口答應了下來。

        “好孩子，好好養病，有什么事，就叫婆婆。”孫婆婆往外走著，頭也不忘了扭過頭叮囑一聲。

        蘇倩云起身將孫嬸送了出去，然后趕緊給女兒蓋好被子。

        “孫嬸真是個好人。”她和女兒輾轉多地，遇到過多少人，這是唯一一個能讓她真心說出這是個好人的。

        蘇柔也認同，“是啊，能遇到這樣的好心婆婆，還是住在隔壁，也是我和娘親的福氣了。”

        蘇倩云摸了摸女兒手，笑著不停的點著頭，“阿柔三歲那會兒，娘抱著阿柔在路上走，一個路邊算命的先生就說這孩子長大了是富貴命，我就問是多大的富貴啊，那先生就說，是潑天的富貴呢。”

        剩下的她就不好意思同女兒說了，因為她正是因為這句話挺過來的，總想著她女兒日后都是要享福的，所以她要努力將女兒拉扯大的。

        這番話蘇柔從小聽到大的，以前總是嘲諷的笑笑，這種江湖騙子都是撿人愛說的聽，翻過來調過去也就是那幾句。

        你日后富貴，日后定能高中，疾病不日就要康復，長命百歲之類的吉祥話，偏偏人人都愛聽，自己就往外掏錢。

        可她卻從來都是不信的，她不知道眼下這樣的處境，以及她受過的這些苦真的能是什么能富貴的樣子，就別提那些，她連活下去都是艱難的。

        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反駁，因為心中也在隱隱期待著，她也覺得可以，畢竟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發展了，對吧。

        “一定會的。”

        蘇倩云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聽到女兒應了一聲，驚訝抬起頭，但是轉瞬就換上了欣喜的表情。

        她也不是一個人在憧憬了。

        “孫嬸子送過來的肉娘去切一塊給阿柔熬些湯喝，好不好。”蘇倩云難得有這樣歡喜的時候，躍躍欲試的想露一手。

        蘇柔想著娘親的那點手藝，只勉強能下口就是了，炒菜也總是焦糊的，所以她七八歲時就忍受不住自己開始動手了，所幸手藝莫名的好，但是現在她也下不去地，只能麻煩娘親了，做湯確實還算簡單的。

        “只切一點就好。”

        她不好說出來，這點肉來之不易，她也怕娘親全給做糟了。

        蘇倩云知道自己那兩下子，也不敢多做的，小心的切下來一塊，然后寶貝的放在壇子里擱到墻角，如今天冷，肉外面都凍上一層了，也不會壞的。

        肉用冷水洗了洗，她不熟練的用菜刀切著肉條，雖然她本想切的是肉絲，又拿出一截已經干了的姜切上一點。

        然后燒水一股腦的將這些都倒進去，再放點鹽巴，等水開了，上面放上籠屜，再把白日的小米粥熱上。

        熱氣一上來屋內也暖了些，蘇柔這會兒不想睡了，靠坐在那看著娘親燒柴。

        都說她娘是個小姐命，雖然那些人是用的嘲諷的語氣，但是撇開這些，也并無道理。

        娘親真的就是一個人將她拉扯到這么大的，但是這些她干了十多年，至今也還是什么都不會的，就連燒柴，也都是笨拙的。

        以前她就很想不通，怎么會有人做了十幾年還那么生疏手笨的呢，所以她娘親真的就一點都不像是平民家的孩子。

        誰家平民也養不出這樣的孩子。

        但是娘親的出身她從未提起過，也是一次偶然被人認出，娘親才坦白，說自己以前是在青樓的，那時她十歲了，混了這么久，什么話沒聽過，自然也知道青樓是什么意思，但是娘親只說她那雖說在青樓，卻也只有爹一個男人的，而且她們是成過親的，雖然只有她們兩個，但都是拜過天地的。

        那時自己對于這個消息萬分厭惡，厭惡她，厭惡自己出身，為什么別人都是一家三口，只有她是一個妓子生的，還沒有爹。

        她會問，如果她有爹，為什么還要跟著姓蘇，她爹姓什么叫什么，為什么拋下她們，為什么這么多年都不來找她們，娘親只會一遍遍說因為爹爹也姓蘇，所以她就是跟爹姓的。

        但是這種話太過荒唐了些，怎么看都像是水搪塞，所以也是從那時起，她的態度也愈發不好了。

        現在想來，那些或許已經不重要了，她也不相信，那個所謂的爹，真的會來找。

        以娘親的性格，怕是被騙的團團轉的，男人哪有一個好東西的，以后娘親會有她來照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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