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兩個回到她們的破舊房屋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蘇倩云在關門的剎那，蘇柔就直接倒了下去，她全身的力量都用在剛才了，現在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了。

        “阿柔！”蘇倩云一把將女兒抱到了床上，嚇的連哭都不會了。

        蘇柔只是覺得累，特別的累，渾身軟綿綿的，頭也不停的旋轉著，好像踩在云朵上一樣。

        “水···”

        蘇倩云給女兒蓋好被子，又趕緊去缸里舀出一碗水來，但是缸里經過這一夜已經結冰了，碗里的水還帶著冰碴兒，這樣怎么能給病人喝的。

        她再蠢這些常識還是知道的，趕緊拿著柴往灶坑里放，這是她唯一一次生火生的快，柴放的多，水熱的也快，她盛一碗溫熱的，趕緊喂給女兒。

        蘇柔現在連自己拿著碗喝水都做不到了，只能讓蘇倩云拿著小勺子一點點喂著，熱的一下肚子，她身上也在慢慢回暖，再加上所有的被子都蓋在她的身上，額頭都出了些細汗。

        到底還是喘過來一口氣了。

        蘇倩云見女兒臉上漸漸回了血色，激動的一直念叨著老天保佑。

        她門母女都沒有那么大的力氣，劈柴也劈不細，都好大的一塊，但是好在干松，蘇倩云扔進去那些都著的火熱，鍋中還熱著水，水蒸氣和火讓屋子里越來越暖了。

        她們的小破屋子實在是小除了一張床和桌椅就是一個灶，都擠在一處，但是這時候小也有小的好處了，屋子暖得很快。

        蘇柔一大碗水熱水下肚，過了一會兒身子就全暖回來了，雖還是沒有力氣，但是好在不像剛才一樣冰冰涼涼的好像死了多久一樣。

        她那不諳世事的母親這次比她想象的要做的更好一些，起碼沒有坐在地上一直哭。

        現在看著她身子回暖，還知道來貼貼她的額頭，看看還燒不燒。

        確定了幾次熱退下去了，趕緊去將僅有的那點小米拿去鍋了煮粥。

        她眼皮沉的厲害，只能閉著，卻睡不著，聽著鍋里的鍋里米粥翻滾的聲音，還有彌漫著整個屋子的米香味。

        以前她每次生病，母親都是不知道會從哪里弄出來一點小米給她熬粥，一遍遍說著阿柔喝了就會好了，長高個字。

        粥不多，總是只有一碗，熬的時間久了都出了米漿，黏黏的特別香。

        現在想起，好像每一次都是自己吃，母親也是只會笑著看著，然后說自己不餓。

        盡管她從沒問過。

        “阿柔別哭啊，等一下粥就好了，阿柔喝了就好了。”

        蘇倩云坐在床邊，拿著干凈的帕子為女兒擦干眼淚，她的心肝，都是因為她才受了這樣的苦。

        她這樣一說，蘇柔哭的更兇了。

        愧疚感像是一張巨大的手將她慢慢包裹著，緊的讓她窒息。

        蘇倩云不是一個好母親，因為她年紀尚輕未婚先孕，一個無知和孩子一樣的，卻要帶著另一個孩子，沒有人教過她怎么做。

        可她呢，母親從未苛責過半分，不管多艱難也總是把好的留給她，甚至沒有對她說過一句重話，即使她總是冷臉對她，甚至是出言不遜。

        她是個糟糕的女兒，很糟糕很糟糕。

        “娘···對不起。”

        蘇倩云趕緊說了句，“說什么對不起的···我···”她話一頓，才反應過來，阿柔居然叫她。

        娘···

        十多年來，蘇柔自從記事起就不會再跟著她的身后喊娘了，平時都是不說話的，除非逼不得已，才會叫一聲母親，沒有民間那樣的親密，到叫出了世家大族那樣嫡母和庶出子女之間的生疏。

        蘇倩云也知道的，女兒是怪她的，還瞧不上她，所以連聲娘都不愿意叫的，可能叫聲母親，雖不那么親密，她也是高興的，畢竟她還是認自己的。

        但是現在，她居然叫了一聲娘···

        哪里還需要什么道歉了，蘇倩云再也忍不住將她抱進來懷里，眼淚也再也忍不住了。

        女兒不喜歡她哭，女兒嫌棄她懦弱，痛恨她長相，她都知道，可以每當看著那臉，她就怎么也生不起氣來，那是她一個人含辛茹苦帶大的女兒啊，就算是打她罵她，她也沒有一句怨言。

        可現在女兒居然叫她娘，還道歉，她便是此刻閉眼也行了。

        “好阿柔，是娘不對，沒有照顧好阿柔，阿柔不用道歉的。”蘇倩云努力擦干自己的眼淚，現在阿柔對她的態度都好點了，她不能再哭啼啼的惹阿柔不悅了。

        蘇柔睜開眼，一臉的悲痛。

        “不，是阿柔不孝···以后，我們一起努力，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心中有千言萬語想要說，但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了，于是她在心底暗暗發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順娘親。

        生活也總會好起來的。

        母女倆第一次這樣親密的抱在一起，兩個人對于以后都是充滿向往的。

        對于蘇倩云而言，只要女兒能夠健康長大，然后找個好人家嫁了，她也就別無所求了。

        但是對蘇柔，她只想守著娘親，將日子過好，娘親弱就弱了，她會做家里的頂梁柱的，什么事都沖著她來好了。

        兩人抱了一會兒，難得都面上都帶著笑，蘇倩云拿著唯一一個不太破的碗盛了滿滿一碗的粥，然后扶著女兒坐好，一勺一勺的去喂。

        這次的粥比每一次都要更加香甜的，只是吃了一半，蘇柔就不肯再張嘴了。

        蘇倩云有些慌亂道：“是不是不合口味，還是涼了，娘去再做。”

        蘇柔搖了搖頭，“我剛恢復一些，胃口不太好，吃不下這么多，娘親吃吧。”

        “娘不喜歡吃小米粥，那放起來，等阿柔什么時候餓了再吃，好不好。”蘇倩云轉身就要起，被蘇柔一把拉住了。

        蘇倩云瘦的厲害，因為平時都是緊著蘇柔吃的，吃的缺的多，人就更嬌弱了，今天做了這么多的力氣活，還背著蘇柔走了那么久，身子消耗的太大了，會受不了的。

        所以蘇柔定是不依的，直接就說，“娘親若是還餓著，然后也病倒了，阿柔也就真的沒人管了。”

        還是這樣的嚇唬管用的，蘇倩云想了想，這才坐了下來，將那半碗小米粥都喝了精光。

        她哪里是不喜歡吃呢，只是舍不得而已，畢竟糧食一共就那么一點，兩人吃了上頓愁下頓的，蘇倩云就是想把最好的都留給女兒而已。

        蘇柔眼眶又有些濕潤，明明她不愛哭的，可是一旦開了頭，就是止不住的。

        蘇倩云掀開鍋蓋，里面還有一碗的樣子，倒時給阿柔吃，她再加點水喝點湯也就行了，反正她食量小，也餓習慣了，倒是阿柔，還在長身體不說，如今還病著。

        將鍋蓋蓋好，她拿著木板將門栓好，然后就那樣坐在床邊盯著女兒。

        蘇柔耗費太多力氣，肚子有了東西就覺得更困了，直接睡了過去。

        蘇倩云現在就很知足了，女兒原諒她了，還對她更好了，往后的日子，也終于有了盼頭。

        她坐了許久，后來還是真是冷的厲害了，搓了搓手也鉆進了被子里。

        還在睡夢中的蘇柔拱了拱，直接拱到了娘親懷里，蘇倩云有些僵硬，女兒現在的親近還真讓她有些不習慣了。

        母女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蘇倩云睡的不實，趕緊起身去開門，蘇柔也睜開了眼，只是還是沒什么力氣，所以起不來，好在屋子小，她躺在那也能看著門外的是誰。

        “孫嬸子。”蘇倩云禮貌的笑笑，這是她們的鄰居，一個老婆子，只有一個兒子，聽說是從戰場上下來的，瞎了只眼睛，殺氣又重，現在三十來歲了也還是一個人，母子兩個相依為命這些年，好在她那兒子身手不錯，還能上山打獵，兩人過的也算可以。

        孫婆婆矮了蘇倩云一個頭，抬著頭笑著道：“這鬼天又在作了，你們孤兒寡母初來乍到的，我擔心你們。”

        蘇柔支著胳膊慢慢起身靠坐在床頭，虛弱道：“孫婆婆，外面冷，進來說話吧。”

        “對對，您請進。”蘇倩云這才讓開身子，請孫婆婆進屋來。

        孫婆婆打量著屋內，和荒廢的時候差不了多少，墻壁好多處都是裂縫，風都灌進屋里來同外面一樣冷，而且房頂也是漏的，等雪化了屋里可是要下雨的。

        這對母女來到這，看著窮困，偏長的又惹人，實在是不容易，只是瞧著這當娘的性子倒是純善，說不好聽些，就是有些傻了，還不如這女兒機靈些，但總歸都是些好人的。

        她最是好心腸的，自然看不慣這些，這不趕緊過來看看。

        蘇倩云搬了椅子往前挪了挪，靦腆的笑笑請孫婆婆坐下。

        “我們這沒什么能招待孫婆婆的的，您別介意。”蘇柔笑著說了一聲。

        孫婆婆實在是沒見過長的這么好的丫頭，比她娘更好看的，又會說話又會來事的，她歲數大了也沒能抱過孫子孫女的，對這樣好的孩子稀罕的緊。

        “沒事沒事，我都知道的，這不是，最近這幾天老天爺鬧得兇，不然老婆子我活了這么多年也沒見過雪啊，我們家中備的吃食多，你們初來乍到怕是沒什么準備，這不，我家中存著些野豬肉，不吃也壞了，你們娘倆，別嫌棄。”

        孫婆婆笑著掀開自己的籃子，里面的豬肉足足有四五斤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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