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飯好了。”

        蘇倩云端著大碗慢慢走了過來，燙的她直皺眉。

        蘇柔拿起旁邊的帕子趕忙接了過去，低頭一看，說湯不是湯，說粥又不成粥，肉絲和小米混在一處，姜切成大塊在里頭像煮了一塊紅薯。

        “這是···”

        “娘想著兩個都是水，怕阿柔喝太多漲了，所以就想著把小米粥也倒進去煮好了，就是肉粥，對，阿柔快嘗嘗。”蘇倩云期待的看著女兒，這可是她很用心做的。

        蘇柔當然看的出娘親的期待，她也不像以前的那樣不懂事，完全不理會娘親的辛苦，這次她學著更懂事些了，舀起一大勺吃了下去。

        沒有想像的難以下咽，出奇的居然還挺好吃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嘴出了什么問題，她又吃了一勺，才確定了下來。

        “真好吃。”

        蘇倩云有些忐忑地看著女兒，以前給女兒做什么被嫌棄的多了，所以后來都是女兒在做的，這次若不是女兒病了，她也不敢輕易獻丑的，但是總歸還是希望女兒說些好話的。

        這次女兒突然這樣一說，她反倒是懵了，愣了一會兒都沒有接話，想必是以為自己聽茬了。

        “這次做的肉絲粥很好吃，娘親也快嘗嘗。”

        這次做蘇倩云是聽的真真切切的，笑著去喝那粥，一大口下去冒著熱氣的，燙的她眉頭都皺了皺，但是嘴角卻始終沒有掉下去，笑的有些像得了糖的小孩子。

        蘇柔突然一陣心酸上來，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有多么的苛刻，才能讓現在的娘親得到她一兩句好話就開心成這樣的。

        她實在是很差勁的。

        蘇倩云都沉浸在女兒的夸獎里頭，完全沒有注意到女兒的的神色不對了，看著碗里夾過來的肉絲也都吃了下去。

        她那碗里空空的，哪里有一根肉絲的影子，她總是這樣的，習慣的就把好的都留給女兒的。

        蘇柔壓下心底的酸澀，將肉絲又夾過去一些，母女倆吃完了這幾個月以來唯一的一頓葷腥，臉色都好了不少。

        “阿柔若是喜歡喝，娘明天還給阿柔做。”蘇倩云笑著洗著碗筷，手都凍得通紅也不覺得疼。

        好不容易她終于做點女兒喜歡的了，她想多表現表現。

        “好。”

        這一次，蘇柔答的痛快。

        不知道是吃了肉的緣故，還是母女倆終于解開了芥蒂，蘇柔這次的病好的出奇的快，翌日清晨，就感覺渾身輕了不少，身上的熱也退下去了。

        只還是身子有一些的虛弱，但是已經不礙事了。

        蘇倩云一大早就起來給女兒熬粥了，所以蘇柔醒來就能聞著肉香。

        “阿柔醒了，要不再多睡會兒，粥還在煮著呢。”

        蘇柔抬頭看著娘親那神采奕奕的樣子，嘴角也跟著輕輕勾起，“不用了，天都大亮了。”

        她順著窗簾的縫隙看出去，光像條線似的射進來，照到她的地方，都是暖的。

        窗簾被慢慢的拉開，陽光像是水一樣灌滿整個屋子，“天晴了。”蘇柔喃喃道。

        “是啊，前幾日一直陰著，今日突然就放晴了，而且還有些熱，外面的雪都快化了干凈，照這樣的，不出幾日外頭就干了。”

        蘇倩云以前從不關注什么冷暖的，這次居然還能和女兒說上幾句了，語氣中都是滿滿的欣喜。

        這樣充滿生氣的對話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蘇柔瞇著眼向外看去，陽光有些刺眼，但是暖的讓人忍不住陷進去，真好啊，那樣寒冷陰霾的天終究是過去了。

        愿接下來，都是這樣陽光明媚的日子。

        吃完了粥，蘇柔身上全暖了起來，力氣也回來了六七成，這次恢復的速度之快真的讓她好奇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神仙保佑了。

        天氣一好人就在床上待不住了，蘇柔穿好衣服正要下地，就被叫住了。

        “阿柔要不多休息幾日？”蘇倩云還是擔心的，畢竟這次女兒病的實在是太重了，才歇兩日怕是不夠。

        “阿柔別擔心，有什么娘來做。”

        她以為是女兒還是嫌棄她什么都干不好，著急自己上手的，一時有些著急，她知道自己笨手笨腳的，但是她也會努力的。

        蘇柔笑著搖了搖頭，“已經好很多了，再躺下怕是真的不行了，活動活動還更好，這天氣這樣好，躺著也難受。”

        蘇倩云看了看外面的天，的確是這樣的，天氣突然這樣好，就是讓人有些待不住的。

        “那阿柔在窗下坐一會兒，曬曬太陽就好了。”

        她趕緊低下身拿著起小凳子，想了想還去柜子里扯出一條碎布，不太熟練隨意包到了凳子上，這才笑著道：“娘給阿柔包上了就不涼了。“

        蘇柔就坐在院子里，房檐一直低落著融化的積雪，院子里蓄了些水坑，村里的房子沒什么石板路，只有走人的一條鋪了些石頭沒有泥濘，旁的地方挨一下都是一腳的泥。

        雖然并不干凈，但是蘇柔卻有些喜歡這樣的味道，一種冰雪融在泥土里的香味。

        陽光照在身上開始微微發燙，她舒服的閉起眼睛，不禁開始憧憬起以后的日子。

        等她徹底好了以后就把這院子和屋子好好收拾一番，畢竟是荒廢的，舊是不怕，就是破的厲害，院墻也要重新弄弄，還是有房頂都是漏的，門窗也不嚴實，這些都要她來做。

        都是些不輕的活，但是這么多年來她自己琢磨著也都做過，所以談不上生疏，只是一個女孩子做這些男人的事，被說的次數也是不少，但是她也都和沒聽見一樣罷了。

        她只一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娘親，總不能真的坐等著餓死了，所以哪里還管得那些，什么都需要自己動手的。

        幸好她生的心靈手巧些，有些東西都是看幾眼就回了，也不用人教的，還有許多生活上的都是她自己琢磨出來的，也不知是像誰的，左右是不像娘親。

        蘇倩云那邊想把窗下的大缸挪個地方，房檐滴下來的雪水都是極干凈的，正好能用來洗衣服，省的去村里的河邊了，她最害怕這種女人成群結隊的地方，畢竟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被集體針對的，還有一次被人推了下去，喝了許多口水才掙扎著摸到了岸。

        那一次實在是嚇到了她，若她沒了，她的阿柔可怎么辦，所以后來都是接著雨水什么的洗衣裳的。

        現在這院子雖然破舊，但是好歹是有井的，洗衣裳倒是方便些，但是她也習慣了，雨水洗的更好，雪水瞧著更清澈，應當也是不差的。

        只是她低估了自己的力氣，搬的臉都紅了缸也沒有挪動半分。

        她尷尬的笑笑，用袖子擦了擦額頭汗，然后接著要去推。

        “娘，我來吧。”

        蘇柔走了過來，正要伸手被蘇倩云攔住了，“這怎么行，阿柔還病著的，還是娘來。”

        兩人正僵持著，就聽見孫婆婆的聲音過來，“放那放那，你們兩個哪干的動這樣的粗活，叫大勇來。”

        接著也不等人說話，直接跑進了屋里，不一會兒那天見過的男人就走了出來，只依舊是垂眸沉默的樣子。

        他走過來，顯得母女倆嬌小不已，他輕輕動了動就將那缸挪出去好遠，好像一點力氣都不費似的，接著轉身就要走。

        “多謝孫叔叔。”蘇柔抓著這會兒功夫趕忙道謝，“那天孫叔叔幫了我和娘，還沒謝過您呢。”

        孫兆勇輕輕點了點頭，“無事。”接著轉身又回了自己家。

        蘇倩云身子微微有些僵硬，畢竟她不太喜歡和外男多接觸，這些年的經歷實在是不算好的。

        但這人對她們娘倆有恩，想道謝那嘴如何也張不開，還好有女兒的，她這才放松了些。

        “我家大勇就這德行的，別介意。”孫婆婆走了進來，對著兒子的背影嗔了一眼，但是臉上都是自豪的。

        “孫婆婆快坐。”蘇柔笑著招呼道。

        孫婆婆擺了擺手，“阿柔你還病著呢，你坐，婆婆坐久了不舒服，站著就行了。”

        蘇倩云這次反應的的快些了，趕緊進去拿小凳子來，匆匆忙忙跑出來又跑了回去。

        面對著孫婆婆疑惑的眼神，蘇柔笑著解釋道：“娘親怕孫婆婆坐著涼，回去拿布包著了。”

        孫婆婆一笑起來眼睛就是瞇著的，手還拍了拍大腿，“我皮厚著呢，哪里還用的著布包著，你娘也真是，看著話也不多，心真好。”

        “娘親是不善言辭，但確實很好的。”蘇柔笑了笑，此時到像個老母親似的。

        蘇倩云拿著包的整整齊齊的小凳子，似乎下了不少的功夫，這才一臉笑的遞給孫婆婆。

        “您坐著。”

        孫婆婆接過，滿口都是表揚，“瞧你，真是客氣，鄰里鄰居的，咱們以后常來往著。”

        村里來了新人大家伙都是看熱鬧的，畢竟像這對母女這樣相貌的，背后議論的可不少，家家嘴里都在說著，想要看熱鬧的人也多。

        畢竟一對貌美的母女淪落到這種地方，一定是有許多故事的。

        可這對母女來了就老實的不出門了，讓他們更加好奇，有的都打聽到她家去，畢竟唯一的鄰居就是她們了，她自然不肯做這種事，還被說過，那寡婦可不像個老實的，小心她兒子被那狐貍精勾去。

        她將那人罵了，心中卻也想著過來看看，都是遠親近鄰的，住著近的要是個不省心的也是不消停。

        但是心底是不像那些人一樣以貌取人的，畢竟她兒子大勇不也是一樣，心不還是好的，所以好不好，要接觸才知道。

        這一接觸，她真是喜歡的緊，娘是好的，孩子更好，她年輕就當了寡婦，現在年紀大了，什么苦辣酸甜沒經歷過，都是婦人，其中的苦她最知道。

        所以昨天回去后就想，這對母女，她要多多照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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