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總，目前能訂得有這幾個時間，您看一下。”

        “凌晨那班吧，下午把文件發到我郵箱，我再過一遍。”

        “好的，一會訂好，航班信息我會在微信和短信上發給您。”

        “好的，謝謝。”

        ……

        距李宗晨演唱過去了一周，b市的晴天遲遲歸來。

        吳權安一身居家裝扮站在家中書房的窗邊，無聲地輕嘆一口氣，掛斷了手中電話，新疆有個項目案子推進出了點岔頭兒，得他親自去一趟。雖然近期周末能推得出差已經都推掉了，可公司這個大機器的運轉，該他出面的事兒，就得他去。

        莫名焦躁，吳權安用手指蹭了蹭嘴唇，此刻想來根煙。抬頭看向墻上春水回國之后又置辦上的萬年歷，心情輕松了些。

        萬年歷上的年畫色彩明艷，回想他們剛搬進這處，他倆還算是兩個青蔥少年，二人住進了新房子，春水總念叨著書房里少點什么，吳權安左瞧右看是真沒看出少什么。直到沒過幾天，早上去趕早市兒的春水風風火火的回到家，菜沒買多少，回家進門就讓開門迎接的吳權安看到了他奚春水手里拎了的那本碩大的土味萬年歷：款式是封皮上印刷著土味風景畫，日歷背面還印著生活小常識。

        當時正系著圍裙準備早餐的吳權安，接過春水手里的萬年歷，看了看，又回頭看了一眼客廳電視旁邊擺著的電子萬年歷，上面陰歷陽歷溫度時間，顯示的明明白白。在看到這個“實體版”時吳權安的眼神，很明顯是：

        “這不是在逗我吧”。

        不過后來春水還是說服了吳權安把這本和家中風格完全不同的萬年歷掛在了書房的墻上，因為春水說，日子要用這種老式的萬年歷計數，每撕下一頁，每天過得才有感覺。吳權安呢，雖然心里覺得想笑，不過現實中自然是拍手叫好———在他這，媳婦說什么就是什么。不但不攔著，還非常狗腿的幫春水在書房找好位置，親力親為把萬年歷掛好放好，嘴上還夸著“儀式感。”可謂是捧臭腳的功夫出神入化了。

        言歸正傳。

        那日李宗晨的演唱會，春水到底走出了家門，吳權安當時說晚上雨停了就帶他出去看個電影，老天給面子，下午雨便停了，春水隔一會就眼巴巴看著吳權安，直到吳權安勉強同意，他馬上從床上晃悠悠爬起來洗漱穿衣，吳權安心知攔不住，只得翻出了足夠保暖的衣物把他嚴嚴實實的裹起來。

        出了家門，春水手一揮：“我要去看演唱會。”

        吳權安：“不去，票沒帶”

        春水摸摸懷里：“喏，這呢。”

        吳權安：

        不過就在春水以為自己能如愿以償去湊個熱鬧，可等吳權安剛把車在體育場外面的停車場泊好，春水戴好口罩圍了圍巾準備下車，乍看去像個熊。

        就又下雨了。

        所以都沒來得及下車，春水就被吳權安塞回車里要打道回府了。這一趟純是出門透氣遛了個彎。

        雨下了兩天，春水在家里哼唧唧好幾天。

        ////

        茶幾上的熱茶冒著裊裊白煙，隨著熱氣的升騰，一縷清香之氣淡淡溢出，散在空曠的空氣中。

        “嘮了半天，別忘了替媽媽跟權安問好，小水，看你氣色不錯，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媽我沒事，放心。”

        “有事兒沒事兒別瞎合計，你得自己多注意啊，現在爸媽不在身邊，權安工作忙，你得自己對自己更上心才行，還有……”

        “知道了媽，你這都嘮叨我半個小時了，我有點累，想睡會。”

        “行行，那不和你說了，我準備午飯去了。”

        “好，等姐和姐夫下班幫我給他們帶好。”

        掛了視頻，窩在沙發里蓋著毯子的春水抬手捏了捏眉心，身旁沙發上放著電腦和幾張設計圖紙。春水放下手又習慣性地揉了揉側肋的位置，做了幾組深呼吸，隨后半起身準備重新拿過電腦干活。

        視線余光看到桌上剛剛和自家母上大人視頻時泡的茶，這個是吳權安從父母家拿來的上等茶葉，平日春水還不怎么舍得喝。于是手轉了個方向，改成端起茶碗坐了回來，腦海中想著剛剛視頻時，親媽還調侃自己“日日在家工作多沒意思，該出去透氣時也要出去看看秋葉，換換空氣。”

        春水細細一想，自己確實又很久沒有好好出去溜達了，平日頂多在陽臺露臺坐著搖椅吹吹風，現在秋天越來越冷，這項活動差不多也免了。

        此時上午十點剛過，客廳半掩的窗紗，微微刺眼的陽光被折成了暖色的光斑鋪在春水最喜歡的地毯上。

        抿了口茶湯，春水似是在思考著什么。片刻，又拿起手機，直接點開撥號鍵盤，熟練的按出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幾聲嘟聲后……

        “……師兄，我今兒想回趟s市。”

        “嗯，認真的，我自己，老吳出差了。”

        “正好回去咱倆見一面，我去公司跟你碰一下上周那個圖紙。”

        “不不，我不是為了這個特意回去的，天天在家\"窗外陽光明媚，屋里拉簾蓋被\"，再不溜達溜達，沒病快悶出病了。”

        “吳權安他今天凌晨飛烏魯木齊，說是周末回來，這不還有四天，再說他這一來一去最快也得三天，早回能早到哪兒去，我差不多待個兩天就行。你可別給我打小報告。”

        “你有什么擔待不了的，我現在一口氣上樓不費勁，唉你看你，我逗你干嘛，真的，你就等等我消息吧。”

        “得嘞，就這么說定了。”

        撂了電話，喜上眉梢的春水一把掀開蓋在身上的毯子，從沙發上躍起直奔衣帽間去找箱子收拾東西，也沒看機票，想著買完機票再打車折騰到機場再值機登機里里外外也得五六個小時，有這折騰功夫，早就夠他下車庫取了車開回s市了。

        呵，大家也別怪春水，也別問他行不行啊——畢竟讓一個自認為自己已經身強體健了的老爺們兒承認自己不行，這是個很難的事情。

        不過春水多少還是有數的，手提箱里大部分空間塞的都是藥。日常用品的話，s市家里什么也不缺，雖然很久沒回去了，不過保潔阿姨是每周都去打掃，還會在微信和他匯報一下情況，估計要說整潔，可能比現在這住的還要光潔些許。

        春水收拾片刻，把早飯的碗筷都歸攏妥帖，臥室被子也鋪得立立正正，關好屋內窗戶。說走就走，只拎了箱子和電腦，隨便套了身休閑裝，拆了個新口罩，出門前又檢查了一下隨身的藥品，備了一杯熱茶，車里有便攜的制氧機，要是累了，半路服務區歇會也就夠了。

        春水心里美滋滋，要知道以前自己可是能自駕十幾個小時長途車的漢子，寶刀不能老，出門那一刻春水腦海里都是沿途走走停停悠然自在喝著保溫杯里茶水的悠然畫面。

        這個飄飄然的想法，在他一腳油門一腳剎車地開了一個多小時還沒出城到高速路口的時候就破滅了……現在車怎么變的這么多？不是已經單雙號限行了嗎？車牌那么難搖為什么馬路上還是這么多車？

        這讓春水簡直懷疑人生。

        好不容易挪到了高速口，啥也別說趕緊先靠邊停好打上雙閃吸上氧緩緩。天知道春水掛著氧氣管兒吸著氧，開到入口拉了車窗取卡時，收費員的眼神有……震驚。沒辦法，etc是綁在吳權安銀行卡上的，春水又不傻，自然是要走人工通道的。

        春水著實高估了自己的體力，開長途車這活計，春水都已經是掰著手指頭都不知道幾個年頭沒有開過了，要說放他在市里走一走還成，但是如果要說開回s市，七八個小時的路程……說出來，吳權安會是什么樣的臉色，憑大家自行想象了。

        不出所料，春水上了高速開了一個小時不到，就在第一個服務區歇菜了。單不論高速上的車多少，也不說開車注意力集中耗不耗神，單單一個綁著安全帶給他固定在座椅上穩穩當當坐上的這幾個鐘頭，對春水的身體來說還是有點勉強。

        所以春水在服務區歇菜的畫面就是：上午是壯志凌云出門，中午卻是一臉黑線頭頂烏云的把車挪到服務區找了個位置停好，熄了火，拉下車窗，先松了安全帶，然后放倒座椅……心里想著，老子什么也不做什么話也別讓我說，我得先閉目養神十分鐘。

        一養神，表上的時針就走過去了兩圈。等春水再睜開眼的時候，頭頂上的大日頭都已經走完今天的三分之二了，春水是被車窗外面下午直射的陽光晃醒的。春水特意挑了個偏遠陰涼的停車位，雖然離服務區超市和廁所步行的話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太陽照不到，一覺過去，現在陽光明晃晃的刺著眼睛。

        春水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一扭頭看到旁邊車位不知道什么時候泊進來了一臺車，副駕駛門正大敞著，座位上坐著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哥，脖子上戴了條拇指粗的金鏈子，他的位置，正正好好可以透過春水半拉下的車窗看見駕駛位置睡覺的春水。歪頭正對上大哥也不知道打量了自己多久的視線。春水倒是沒什么反應，因為剛剛醒來，還有點迷糊，倒是大哥整個人像被嚇了一跳，渾身上下打了一個激靈，眼神中滿是驚訝。

        過了幾秒大哥也意識到自己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有些失態，迎著春水有點不解的目光，訕笑著開口：“哥們兒醒了？我瞧你半天了，合計你要再不醒我就叫叫你了”說著還用動作在鼻子下面比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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