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不久，紀戀又加班到深夜。走出公司都分不清這是半夜還是清晨，都一樣的漆黑，沒盡頭。

        紀戀感覺有一個人用眼神俯視著她，成為了他人眼中的獵物般。

        “你下班啦？怎么這么晚啊？”男子說著。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又遇到了蘇盡然。

        說也奇怪，在公司前面的這條大街上，第三次碰到他了。

        “原來還真的是一個小混混啊。”紀戀瞟了他一眼，深深地感嘆到這個世界無所事事的人太多了啊，多他一個或少他一個，也無所謂。

        她還以為他是一個好人啊，原來頂多就是一個小混混。先前對他的好印象被攪地一塌糊涂。

        但他的確見義勇為了。小小的燭光被人掐滅后，又突然冒了一點微光。

        “紀戀！”

        紀戀抬頭朝著聲音源頭尋去。

        喊她名字的那個人，早就站在了身邊，而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yīng)。

        紀戀此刻的大腦已經(jīng)疲憊，看誰都有點帶兩重影子。

        “難道你就不會禮貌地回應(yīng)一句‘經(jīng)理好嗎？’怎么就這么無禮無知。”經(jīng)理義正言辭地批評道。

        就因為紀戀沒有在第一時間認出上司并諂媚他，就被說得狗血噴頭。

        “我，我不好意思，我。”紀戀身體已經(jīng)軟成了一團了，麻木感從腳跟直往上沖著。

        “我隨時都可以解雇你，而且不是開玩笑的。”經(jīng)理說著，一臉刻薄相。

        “我隨時都可以解雇你，而且不是開玩笑的。”

        蘇盡然重復(fù)著經(jīng)理剛剛講的那句話，說話的力度和調(diào)調(diào)跟經(jīng)理基本上是一致的。

        不知道是不是紀戀的錯覺，感覺他是在幫自己出一口惡氣。蘇盡然還是真的逢亂必出的俠士啊，見不得人被欺壓。要是這個人生在古代的話，說不定還真能獲得俠士的美稱。

        “又是一個閑事佬，天天在這里混，整天閑得不害臊呢！”經(jīng)理對著蘇盡然說著，然后留給紀戀一個相當不友好的眼神。

        紀戀想著：經(jīng)理的話，好像暗示了蘇盡然是個街頭小混混，每每深夜在此游魂駐足。

        紀戀感覺自己像是被生活粗暴地砸在了巖石上面，動彈不了。就業(yè)與失業(yè)也許就是同一回事吧。說不定，等會收到一條“你以后不用再來了”的短信，明天就可以睡到中午了。

        兩筆成的一個“人”字，路該怎么走，是個人的選擇，系旁人何干？紀戀從小都覺得這個社會是需要形形色色的人的，好女色的，喜男風(fēng)的，混日子的，追夢的，癡人說夢的，都可以在這個世間，過日子。就算他是混混，礙了誰的路誰的眼了？

        “你沒事吧。”目睹了剛剛的事情，又見紀戀半天一言不發(fā)，蘇盡然親切地問著。

        “沒，沒事，今晚不會有事的。有事也只是明天的事情啦。”

        紀戀想著：說不定自己咸魚大翻身，明天就把經(jīng)理踩在了腳下。

        “哎呀，別放心里。千萬別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蘇盡然看紀戀心事稍重，跟她擺起理來。

        “我沒放心里，真的。就是今天上班上了一天的，怪累的。”

        紀戀在糾結(jié)著要不要把上次的事情說給他聽。畢竟后續(xù)有個什么事情的話，他好有個準備。

        “你在這里坐一會啊，別亂跑，我馬上就回來，千萬別亂跑。”他像是在吩咐一個小孩子一樣地叮囑著紀戀，然后徑自走開了。

        紀戀剛準備跟他說那件事情，見他走開了，話又淹到了肚子里了。

        幾分鐘后，有人拍了紀戀的肩膀，感覺那些泊在她肩上的重擔(dān)也抖落了下來。

        “給你！”他遞給紀戀的是熱騰騰的泡面。

        當聞到香味時，紀戀才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餓了。

        和他坐在馬路旁邊，大口大口吃著泡面，紀戀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在熱騰騰的霧氣中，紀戀看見了他精致的臉龐。分不清好與壞，他那外表下包裹著的是怎樣一顆心呢？她無從知曉，只是一個勁地吃著。胃又重新溫暖起來了。

        “可能”她停止，只是看著盡然，眼神無力地轉(zhuǎn)動。

        “我們可能是一樣的人。”紀戀說著，將臉側(cè)到了一邊。

        紀戀想起了年年，想起了那段歲月。只是后來粗暴的生活，攫取了她身上所有的善良，她徹底變了個樣，忘記了如何平易近人，如何友善了。

        而此刻的蘇盡然，就像曾經(jīng)的紀戀一般。

        “蘇大俠，敬你。”紀戀把泡面杯子跟他的撞了一下，假裝是敬酒碰杯的動作。

        誰知道，她用力過猛，他拿的太輕，他那整碗面全部傾斜到了自己的胸膛上，灑了一身。紀戀怯怯得縮回了微微顫抖的雙手，筆直站著，連偷窺的余光都不敢扭轉(zhuǎn)向他。

        “紀大俠，你干嘛啊。你要死啊！！！”他驚慌失措，說話的聲音都變尖銳了，但又沒有多大的威懾力。

        紀戀依然愣在了原地，不太敢抬頭看他。

        “你自己看看，把我弄成什么樣子了。”蘇盡然把紀戀的腦袋強行往上掰著，此刻紀戀的目光正好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紀戀怔怔地瞅著他，只見還有殘余的面掛在了他的襯衣上。胸口露出來的地方，也已被燙得微紅。

        紀戀想著自己是罪魁禍首，這個時候是不能笑場。此刻她應(yīng)該去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有沒有被燙傷才對，但她滿腦子想著怎樣為自己開脫罪名。

        “蘇大俠，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剛剛只是想……”

        “紀大俠，那你說現(xiàn)在怎么辦吧？”他望著自己狼狽的一身，無奈地向紀戀攤開了雙手。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好的方案啊！

        “我馬上給你擦干凈。”說著，紀戀將手伸向了他的胸脯，準備去拾撿殘余的面條。手還沒伸向他的身體，蘇盡然本能地往后微微一退，有些詫異。

        “除非，你給我把身上的面條舔干凈，我才原諒你！”蘇盡然舔著一副狗臉言道。

        “你要臉不要臉！提這種要求！”紀戀其實也沒有生氣，知道是他開的玩笑。

        “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拜誰所賜？”蘇盡然說道。

        “那你別動哈，我舔就是了！”配合蘇盡然的玩笑，紀戀越來越近地靠向了他。

        “滾。”他說的時候，這個字的語調(diào)并不濃，竟帶些許的溫柔。他的喉結(jié)明顯地上下動了，咽了一下口水，他自己提的要求，反倒把自己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好咧。得令，這就滾。”趁著這個要求，紀戀恭敬不如從命，拔腿就跑，留他一個人在身后凌亂。

        紀戀原本疲憊的身軀，經(jīng)過了這場刻意的小鬧劇，大有復(fù)蘇之態(tài)。

        紀戀是明白的，不能把對一個的痛恨，轉(zhuǎn)移到其他無辜之人的身上。面對這樣一個并未有忸怩之嫌，而是落落大方地站在自己身邊的人，沒有以冷水澆之的道理。

        接下來的幾天，紀戀第一眼就看見蘇盡然傻傻地捧著兩碗熱騰騰的泡面。不過，他會故意跟紀戀隔開一點距離，生怕又把面潑他身上。

        他的臉在熱氣后不停地氤氳著，怪是好看的。就算紀戀本人不太喜歡泡面，可當他站在她的面前時，就不忍心拒絕他的好意。

        吃著，吃著，就忘記了所有的倦意和煩惱。對于封閉已久的紀戀來說，這種感覺就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紀戀也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蘇三歲有種超能力，也會把她變成了紀三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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