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朗氣清，寒意散了不少。江瑟一個僵硬的翻身，被子盡數掉落床底。她閉眼伸手摸索片刻，才發覺一旁空蕩蕩的。

        睡眼朦朧，她揉搓著眼才發現現怕是已經日上三竿了，今日睡得有些沉了。恍惚許久，她才醒覺阿軒不見了。偷偷逃走亦是不可能，畢竟他拖著那副身子怎么突破公主府戒備。

        如此想著，門“咿呀”被推開。有一二婢子走進，輕言：“姑娘，我們殿下有請。”

        江瑟又四望一番，確定阿軒確實不在后，也點頭跟著一眾人向別處走去。

        路間兩側柳枝飄蕩，仍有幾片枯葉停留，“咯吱”一聲踩過。

        她走在后頭，沒由來的問上一句：“姑娘，可否告知我那狐貍在何處？”

        婢子也知規矩，客套回應道：“今日寅時那狐貍企圖出府，被前來守歲的仙師捉了去。”

        寅時……

        江瑟愣神，也沒想到這次他們竟來得如此快，阿軒竟被他們給捉了去。轉念，又想起了萬青宗妖物必除的規矩，心又猛地一顫。本是悠閑的走在這后院小路，此時也不由擔憂起來。

        一眾隨從見她加快了步子，也紛紛快步前行。

        還未走至內殿，江瑟便用靈識探知了番，并未有狐貍的影子，不過這倒是讓她探著了熟悉的身影。她勾唇微笑著，明亮的眸子也彎上幾分。桃粉色的衫裙下邁著歡快的步子，青色的發帶隨意擺動，劃出俏皮的弧度。

        江瑟也是等不及，沒等通傳就匆匆走了進去，饒是門口站著昨日那些個壯漢也攔不住。

        殿內談話聲驟停，此時殿內只有一男一女，模樣生的相似，一人淡泊清冷，一人四面玲瓏。

        沈錦秋擰眉，眼中閃過不悅。本想說教一番，將江瑟趕出去。但還沒等她開口，就聽到身旁一聲呢喃，竟有激動之意。

        陸庭玉眉間的陰郁散去，冷靜之下皆是歡喜。他行上一禮，道：“師姐。”

        這一拜，倒叫沈錦秋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昨日帶回去的女子定然不凡，畢竟不是誰都有上古神獸。只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人竟是萬青宗陸星辰。她雖未見過，但陸星辰是皇兄的師姐，名號還是有所耳聞的。

        這次，她怕是闖禍了。

        只是江瑟并未太多關注沈錦秋，只是呆立幾刻，望著陸庭玉熟悉的面容。頓時，她歡喜的輕笑出聲，思緒沉沉卻顯得云淡風輕。她走上前，朝著沈錦秋作揖，而后看向陸庭玉。

        “師弟，好久不見。”

        真是，很久了。

        陸庭玉也恍惚片刻，積了滿肚子的疑惑竟一個也沒問出。他楠楠點頭道：“我與師父一直在找你和師兄。”

        師父是萬青宗掌門，故弟子也少，統共只有她，陸庭玉和陸瑯軒三人。收陸庭玉為徒是因為他酈國太子的身份。

        至于為何收她，江瑟也記不清了。

        她只知自己懂事以來便在萬青宗，而陸瑯軒是她在萬青宗某個山頭打坐時遇到的。那時，陸瑯軒身受重傷，還是她請求師父收留，救他一命。不過沒想到，那竟是一切禍根的源頭。

        “我無妨，至于阿軒……我未曾見他。”江瑟毫無波瀾的滿口胡謅著。

        “對了，庭玉，師父可還好？”

        陸庭玉將信將疑聽著，連回應也是點頭致意。雖說不見師兄，但至少師姐是在的。

        兩人聊的歡，竟將一旁的沈錦秋給落下了。

        沈錦秋輕咳一聲，幾步上前作揖道：“陸姑娘，先前不知姑娘身份，有所虧待，還望見諒。”

        江瑟虛扶著沈錦秋的手，輕言：“無妨，只是殿下可否告知我那狐貍是被捉去了何處？”

        沈錦秋聞言抬頭，一臉為難，眉頭壓低了許多。

        “師姐說得可是今日早些時候出現的九尾狐？”陸庭玉問道。

        江瑟欣喜應道：“正是，師弟可知在何處？”

        陸庭玉雖說不知她為何會如此關心那個妖物，但平日里她一臉肅穆的模樣又深深刻在了腦海。他若有所思的偏向沈錦秋，隨后道：“此時它怕是被師弟們押到司刑處，我帶師姐去罷。”

        陸庭玉帶著她向外處行去，沈錦秋沒同去，想來是覺著無趣得很。

        陰暗的牢籠內，燭火勾勒出削瘦的身形。黑發凌亂的披散在肩上，碎發之下藏著一雙狠厲的眸子。眼角浮現殷紅，似乎與從側臉攀附而上的紅痕相襯。

        妖艷，危險。

        “師兄，怎么這妖物長得如此快。今日早些時候見著還是幾歲孩童模樣，如今已成少年……”看守的弟子瞅見籠中四肢被束的男子也不禁疑惑，向另一側的弟子問著。

        兩人頻頻擰眉，只覺著背脊發涼。

        “我怎么知道這妖，師兄要我們好生看管，可莫要讓它逃了。”

        “就這陣法它也逃不走，話說為何不直接殺了它……”

        陸瑯軒淡然的舉平搭著鐵鏈的手臂，一臉懵懂的打量著。而后在黑暗中扯出久違的微笑，但這笑意卻并不純粹。

        “并非是我不愿走……”

        牢籠里的呢喃很輕，散在空中，只他一人聽清。

        “轟隆”一聲，江瑟將那布滿鐵銹的大門推開。腥味殘留空中，沉悶得很。饒是陸庭玉也不禁蹙眉四望，最后還是循著兩壁上的燭火探明了路。

        隨著走進去愈久，江瑟也愈加放心不下，心始終是勒緊的。或許在她見到籠中瘦弱的身姿時有所緩減，但心中又憑空多些心疼可憐。

        她剛治好的小狐貍又被糟蹋了。

        江瑟心下一緊，慌忙跑上前要了鑰匙，沒顧得上陸庭玉。守門弟子自然是識得她的，只是驚奇了片刻，也就應了。

        她心中忐忑，因為才半日未見，小狐貍已經長了許多。江瑟蹲下身，仔細摸索著鐵鏈上的鎖孔，輕輕言語：“別怕，我帶你出去。”

        “可有受傷，疼不疼啊……”

        她說別怕，所以給了他唯一的勇氣抬頭。那副熟悉的面容一半藏匿于黑暗，除去眼尾的血紅，有七分像曾經。

        他呆呆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江瑟，她似乎是擔心自己的。

        江瑟本是想著在查看什么傷口，卻對上了那對深邃的眸子。

        在此之上，還有那副惦念許久的容貌。

        不過，原本陸瑯軒并不是如此。曾經他若是站在清風霜雪中，定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只是性子與長相不符，冷若冰霜。

        而如今，面前之人，一瞬之間就像處于暗中的毒蛇，妄圖將人一擊斃命。且此人確實是將九尾狐的魅感展露無疑，險些叫她沉迷其中。

        她怔怔抬手，輕輕拂過陸瑯軒的眉眼，轉而捧起雙頰，疑惑道：“小狐貍怎么長得如此之快？生得真好。”

        陸瑯軒一驚，似是未料到如此，也將臉微微撇開。

        他不知江瑟是否認得出。

        不過轉念想到，她那么聰慧，即使身上氣息盡換，她應該也有判斷吧。

        果不其然，指尖的觸感在他的脖頸處游走，恍惚間又莫名生出難言的躁意。

        女子的聲音悠悠蕩入心間。

        “不過，你長得可真像我那師弟，就連這紅痕……

        也是一模一樣。”

        江瑟聲音沉了不少，似乎是不想身后之人聽到。她緩緩湊進，直到感覺到彼此呼吸間的溫熱，她問了那句饒是自己也不愿相信的話。

        “師弟，是你，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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