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已補齊
早在數年前,王爺便讓他暗中進京,買下京城最大的兩家首飾鋪子,便是華玉樓與桂蘭坊。
為何王爺不買別的鋪子,偏偏吩咐他買下這些專門賣女人家東西的首飾鋪?
烏璟起初不明白,只當王爺欲賺取更大的盈利,畢竟最能賺女人銀子的地方,非首飾鋪莫屬,而兩三年下來,因著兩家大首飾鋪經營得當,又是在京城這樣的勛貴之地,進賬的金銀多得數不清。
直到后來,王爺讓他安插人手進去打聽消息,細想之下,才明了王爺的真正用意。
他知曉王爺意在大位,但多年不在京城,手段再如何了得,也未必能快速掌握朝堂的動向,為了獲取更多有價值的消息,最為快捷安全的方式,便是從首飾鋪子入手。
光顧華玉樓的客人大多是朝堂重臣或是皇室貴族的妻女,這些夫人、姑娘們,平時在府里養尊處優,除卻相邀賞花、開個茶話會談談八卦,最大的樂趣便是逛首飾鋪子了。
在相對輕松愉悅的氛圍下,女人們自然而然少了些顧忌,邊挑選邊與相熟的人聊些閑話,哪個官員又娶了一房小妾,如何如何寵愛,哪家公子又闖了事,壞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諸如此類。
這些閑話看似毫無用處,可真正可利用的信息,往往隱藏其中,加上他們特地派人多番查探,還真握住了不少人的把柄,甚至經過長時間的累積,在京城權臣貴族之間編織出一張完整的關系網。
那么,光顧桂蘭坊的客人呢?
這家首飾鋪子的特點,便是足夠貼近百姓,也擁有范圍足夠廣的客源,一旦有什么消息“不經意”出現在此地,很快便會一傳十、十傳百,繼而迅速流傳于百姓之中。
一個人若要掌握大權,武力固然必不可缺,但更為重要的一步,是掌控人心,并使之為自己制造有利的形勢。
烏璟相信,這才是王爺此舉的真正目的。
“玉華樓呢?”
“有消息了,朱平啟自從新納了一房小妾,連著一月,夜夜宿于她房內……還有李培,近來身體愈發不好,為了保住統領之位,一直未曾上報病情。不過,看著像是時日無多了,興許等不到我們動手,便一命嗚呼了。”
“嗯,讓人繼續盯著罷。”
“是。”烏璟應了一聲,見王爺未有讓他退下,便多問了一句閑話,“今日王爺可是陪了人來挑首飾?”
蕭繹斜睨了他一眼,淡淡戳穿他:“你已知是何人,何故多此一問?”
烏璟被噎住了,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是要贈與靈兒小姐嗎?”
“若她有合心意的,我自然要贈。”
“王爺,既是要贈與靈兒小姐,為何不去華玉樓看?”烏璟在人情世故上頗為老道,對男女之事卻老實直白得很,只道要給心儀之人最好的才是。
“華玉樓樹大招風,出入之人來去不過那些面孔,若有生面孔,極易惹人耳目。本王在京城久未露面,公然前去豈不是自曝行蹤?”
原來如此,烏璟倒是未曾思及這一層。
那廂估計看得差不多了,怕小姑娘等久了會有不耐,蕭繹站起身,邁步往門外走。
末了,又吩咐了一句:“讓那邊把新貨先留著,本王得空了會去一趟。”
哦,那便還是要挑華玉樓的首飾送人的意思了,烏璟得了令,恭敬地將他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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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原來的廂房,一撩門簾,小姑娘便抬頭望過來,脆生生喊了一聲“易哥哥”。
蕭繹目光柔和了幾分,與她隔了幾個位置坐下:“看好了?可有合眼的?”
楚書靈眨了眨眼,往婦人的方向示意了一下,他便明了,沉聲道:“你先下去罷。”
“是。”婦人畢恭畢敬退下了。
等那門簾再次放下,她才湊近了些,壓著聲音道:“我覺得,這里的樣式雖是新奇別致,很是吸引人,但質量卻未必值這般高昂的價格。”
他不置可否,卻知曉小姑娘心里跟明鏡似的,清透著呢,到底是見識過華玉樓那等上上品的人,再看桂蘭坊的,當然會覺出差別來。
“所以,不要了?”
楚書靈看了他一會兒,見他確然不甚在意、隨她意思的模樣,才點了點頭。
“那便走罷。”
還真是說走便走,她暗嘆著此人性子瀟灑,雷厲風行,提著裙子小跑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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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桂蘭坊花費的時間不短,離開時,市集正是最為熱鬧之時,人頭攢動,比肩接踵,楚書靈正低頭留意著自己的鞋有無被人踩到,眼前卻忽的伸來一只手。
嗯?
這是做什么?
她順著往上看去,恰好對上蕭繹側過來的視線,薄唇微動,不緊不慢地說:“牽著我,不然會走散。”
什么走散……
又不是小孩子了,走散了也能自個兒回家去,為何非得跟他牽著走?
楚書靈環起雙臂,一副“別以為我不曉得你想占便宜”的表情瞪著他,完全不愿意讓他得逞。
伸出的手落了空,蕭繹也不急不躁,眸光微微往她身后一挪,卻站著不動了。
哼,難不成她不讓牽,他還不愿走了,楚書靈才不吃這一套,抬步便要繞過他往前走。
豈料背上忽而被人一撞,重心不穩地往前撲……然后站在她正前方的男人便“自然而然”伸手接住了人。
“人多,當心些。”蕭繹輕聲提醒,扶住人后手卻沒有松開,迅速且不動聲色地順勢滑到最下方,準確地扣住白嫩纖細的柔荑,緊緊握著。
“你!”楚書靈簡直要懷疑,那撞她的人也屬他指使的了,“無、無禮!”
“若如此,便可允我一直牽著你,我受了這幾句無禮又如何?”
只要他稍微有一絲半毫的輕佻之色,或許楚書靈就該氣他厭他了,可男人的臉上毫無表情,注視她的目光卻無比認真,甚至方才這么一句話中,還摻雜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隱忍和苦悶。
她知道不該,可偏偏心頭一軟,不受控制,亦毫無防備,忽然便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你這般,倘若叫人看見了,那我可成什么了?”
小姑娘依舊蹙著眉頭,但態度明顯軟下來了,蕭繹微微側身擋著行人的視線,垂下交握的手,寬大的袖口層層疊疊,虛掩而下,堪堪擋住了兩人握在一起的手。
“這樣,可以嗎?”
他的語氣帶著點兒誘哄,聽得楚書靈心尖微顫,垂首盯著隱于寬袖下的形狀,過了好一會兒,終于輕而又輕地“嗯”了一聲。
她雖對他的親近并不排斥,甚至心底可能隱隱是有些歡喜的,但男人從未開口挑明什么,她再如何大膽,如何毛毛躁躁,終究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輕易叫人牽了去,往后可還如何有臉見人?
如此,既然他有他的堅持,她亦有她的不忍心,便……由他去好了。
只要莫讓旁人看見,總不算壞了規矩的。
楚書靈沉默以對,但被他牽著的手那般柔軟,似乎不再有掙扎反抗了,蕭繹心下微微一喜,臉色未變,只是緊了緊她的手,道:“走罷。”
她微垂著頭,乖乖跟在他身側,到底是第一次與男子這般明目張膽……走在眾目睽睽的街道上,禁不止有些臉熱。
蕭繹當然也察覺到小姑娘微微發紅的耳根了,眸底漫上了些許柔和,就著她的方向側了側,語氣沉沉地與她說話:“可是……頭一回?”
說罷還狀似無意地輕捏掌中的柔嫩小手,她倏地心頭一緊,明明旁人根本無法看清袖下的乾坤,但她就是會禁不住地緊張,故而轉頭瞪了他一眼。
若非他強而為之,她又豈會如此沒羞沒躁?
蕭繹被瞪得不痛不癢,心情反倒又愉悅了幾分,聲音壓得更低,人也湊得更近些:“往后也只許允我牽你,知道嗎?”
這人……真真是霸道得很。
楚書靈才不搭理他,別開了臉。
“今后我亦只會牽你一人,決不食言。”
這人總是冷著一張俊臉,無論說什么,讓人從來覺不出分毫玩笑的意味來,也讓人……莫名地,不由自主地相信,這并非一時興起的謊話,而是情至真、意至切的諾言。
她愣了神,呆呆地,不知回答。
“你可答應我?”
耳邊的聲音低回和緩,如同寺廟中的大鐘鼓般,沉靜穩重,仿佛受了蠱惑一般,她輕輕抬頭望向他,對上那雙深邃無底的黑眸。
一剎那,竟聽到心口上緊湊而劇烈的跳動聲。
那是……什么?
當初在心底悄然埋下了眷戀的種子,誰也不曾言說,無人記掛,無人照料,仿佛進入了漫長而安然的休眠,不知何時得見天日。
時隔五年,始料未及的重逢,終于為它澆灌了第一滴水,而后,以勢不可擋的速度扎根發芽,懵懂的情愫滋養著它的命脈,日益強壯。
最后,在百千個尋常日子中的某一日,猛然迸發出最美的光華,令人手足無措,卻又心馳神往。
她清楚地聽見了。
這朵嬌花怒放的聲音。
五年前也好,五年后也罷,再也無法否認的是,她已然動心。
只為眼前的,這個叫易驍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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