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跟方蓉蓉沒有什么話說，方嬸的確是生病了，自家男人又出錢又出力，想做好人就讓他做吧。

        眼不見心不煩。

        站在走廊里，看著來來往往的病人和家屬，這年代衛(wèi)生站就相當于現(xiàn)代的醫(yī)院了，小病不出村，大病不出鎮(zhèn)，大家吃喝都是純天然的，天天都勞動鍛煉，很少聽說有癌癥和心腦血管疾病的。貧血和低血糖、呼吸道腸道疾病、肺結(jié)核、麻疹等就是大病了。

        等了幾分鐘后，賀凌從病房里走出來，問：“媳婦兒，剛才怎么不吭聲了？你不是說要來看方嬸嗎？”

        “我看過了呀。”

        她的確是看過了，掀開簾子時看了一眼。

        方嬸睡了，想了解的她也已經(jīng)聽到賀凌問了。

        他愣了愣，“那我們回家吧。”

        “嗯。”她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聲，就邁開腳步往樓下走。

        賀凌腿長，三步兩步的跟著去，從身后摟住她的腰。

        媳婦的個性獨立，感覺如果跟她在一起走路不摟著，會覺得別扭，都不像夫妻樣。

        兩人走到了樓下，瞥了眼衛(wèi)生站大堂墻面的掛鐘，已經(jīng)快到晚上七點了，這年代吃飯都早，一般傍晚五六點就吃晚飯，沒什么娛樂節(jié)目，□□點基本都上床睡覺了。

        賀凌問：“媳婦兒，你餓了嗎？”

        “不餓，減肥。”林秀的聲音悶悶的，賭氣似的往車棚方向走。

        賀凌搞不懂媳婦整天說的減肥，他一點都不覺得她胖，不吃飯怕她餓肚子了，民以食為天，勸說道：“媳婦兒，吃點再回去吧。”

        “我說了我不餓。”

        “去吧，我也餓了。”

        “餓就回家吃。”

        賀凌：“……”

        在回家的路上，兩人都默契的沉默不語。

        林秀就是感覺自己心眼變小了，只要一看到方蓉蓉就討厭，更不喜歡他跟方蓉蓉有接觸。

        有道氣堵著不上不下。

        也不想摟他的腰了，怕摔跤，一只手揪著他的衣服，抬起頭，眼眸怔怔地看著天上的月色，月還是那輪一月，只是心情大不同了。

        路上沒有路燈，道路上偶爾有幾輛自行車經(jīng)過，汽車更是少之又少，整個世界籠罩在清幽的夜色里。耳畔邊縈繞著路邊草叢的蟲鳴聲。

        賀凌見媳婦已經(jīng)很久沒吭聲，知道她生氣了，忍不住開口輕喚了聲：“媳婦兒。”

        她沒有吭聲。

        又一聲帶著絲疑問：“媳婦兒？”

        在他叫喚第三聲后，她不耐煩道：“有事就說事，別老叫喚我。”

        這下，他更郁悶了。

        女人的脾氣怎么說變就變了？

        兩人回到家后，她下了車，就大步往家里走去。

        賀媽已經(jīng)帶兩娃睡下了。屋內(nèi)只點了盞昏黃的馬燈，林秀走到臥室里拿衣服，本來拿的是他上次給她買的一套打底長衣褲，都放回去，拿了套寬松的舊睡衣走了出來。

        從賀凌的身邊擦肩而過，走進廚房里準備洗澡。

        賀媽帶兩娃洗浴過，知道她會用，大木盆還留著在廚房里。從鐵鍋里用水瓢盛了些熱水，再從水缸里兌了冷水到大木盆里。

        正要鎖門時，他想要進來，把手伸向了她。林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迅速把門給關(guān)上。

        心里嘀咕：不生氣不生氣，原著他是男主，方蓉蓉是女主，我是配角，身為配角要有配角的覺悟，如果他敢對方蓉蓉有半點心思，就跟他一刀兩斷，就是心疼兩娃，雖然沒體會到生育的過程，但已經(jīng)有感情了，愿意跟誰就跟誰，我也愿意養(yǎng)著。

        就是自己沒掙錢，沒有底氣，現(xiàn)在所有的收入來源都來自他，家里本就困難，剛才在衛(wèi)生站看到他又給了方蓉蓉錢了吧？

        窮大方，自己家里都窮得叮當響了，還老做爛好人。

        女人還是要自己掙錢了才有底氣呀。掙多掙少，都是好的。

        越想越是氣憤，心里把他罵了個遍。

        洗完澡，換好衣服后，再把廚房簡單收拾干凈。

        一打開門，迎面就撞進了他的懷里。

        林秀掙扎幾下，被他抱得緊緊的，力量懸殊完全掙脫不了，費力地抬起頭來瞪著他，他沉靜的黑眸里像是蒙上一層灰，不知道蘊藏著是什么情緒，不過，林秀現(xiàn)在正火在心頭，也懶得想他，管他怎么想的呢。

        掙脫不行，就抬腳使勁地跺踩了他一下，趁機溜走了。

        賀凌猛地一怔，媳婦下腳夠狠的啊，怕吵醒阿媽和兩娃，還是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晃了晃被踩疼的腳，回頭看了一眼，她已經(jīng)爬上炕，蒙上了被子。

        他心里也堵著一道氣，走進了廚房，掀開鍋蓋，大鐵鍋里隔水保溫著幾個玉米面饃饃，還有小米粥。

        他把餐食拿了出來放在灶臺，從廚房里走了出來后，走到了炕邊，看到被子里鼓起的身影，輕輕拍了拍，低聲說：“媳婦兒，吃點東西再睡吧。”

        不吃不吃不吃，她緊抿著嘴唇，一動也不動，怕一開口脾氣就沖起來，會就把布簾外的賀媽和兩娃吵醒了，索性就裝死不吭聲。

        賀凌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久，聽到他倒水去洗澡的聲音，再是開門的聲音，關(guān)門的聲音，爬上炕的聲音。

        他昨晚一整晚沒休息，今天工作了一天，實在累得不得了，眼皮快掀不開，被子大部分被媳婦卷走了，他往她身邊挪了挪，從她身后抱住了她，嗓子低啞說：“媳婦兒，不鬧了，讓我抱會，嗯？我好困。”

        她心想換是在現(xiàn)代，早就出門去了，住酒店，去閨蜜家，反正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鬧冷戰(zhàn)了，還要憋屈的睡一被窩里。

        “別煩我。”她壓低了嗓音，仍舊聽出她還在生氣，撥開他想抱過來的手。

        他長長的誒一聲，就收回了手，平躺在她身邊，困得很快就闔上眼皮，靜謐的屋里，聽到他發(fā)出的均勻的呼吸聲，由于沒休息好，呼吸聲比一般時候要沉重了些。

        林秀根本睡不著，見他半天沒動靜，也不再來哄她，轉(zhuǎn)過身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睡著了。

        心里莫名涌出來絲絲委屈。

        轉(zhuǎn)身背對著他，側(cè)身蜷縮而睡，思緒萬千，上次鬧矛盾是因為他工作的事情，但現(xiàn)在這次，她感覺心里比上次要難受得多，是因為喜歡他，在意他，白白吃的醋，她越想越難受，聽著身后熟睡的呼吸聲，沒心沒肺的，恨不得把他吵醒，狠狠揍他一頓才解氣。

        可惜，她只是想想，賀媽和兩娃就在旁邊，不能吵醒他們。

        理智又告訴她，這樣做的話，沒有半點意義。

        心酸得默默流了幾滴淚水。用力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一夜寂靜。

        第二天，賀媽醒來后，發(fā)現(xiàn)昨晚給他們留的晚飯，都沒有動過。

        再看一眼屋門外的院子，兒子已經(jīng)把自行車騎走上班去了。

        打算把玉米面饃饃再加熱，筷子底下放了幾個雞蛋，準備加熱的同時順便把雞蛋煮熟。

        忙完出來，看到兒媳頂著一副黑眼圈，發(fā)絲凌亂的走了出來，她的嗓子嘶啞，開口道：“阿媽，早上好。”

        賀媽看她沒有精神，溫言細語的說：“早啊，阿秀，你昨晚沒休息好嗎？要不再去睡會吧，今天我去田里吧。”

        林秀也不逞強了，點了點頭，“嗯，剩下的田應(yīng)該今天就可以耕完了。阿媽，收工后讓勇娃子把牛送回來吧，明天再借給他們家。”

        牛還是要自家過夜才放心，免得李大娘心急，晚上再拉牛去耕田，把牛給累死了。

        而且牛在農(nóng)村里寶貝得很，萬一被他們丟了就麻煩了。

        賀媽了然應(yīng)聲。

        林秀進廚房打了一盆水，拿著洗漱用品就走到院子里，開始刷牙，正刷著，聽到門外的敲門聲，猜想是勇娃子來了。

        便走去打開了門。

        李勇看到林秀一臉倦容，不由怔愣了片刻。

        林秀說：“勇娃子，早啊，進屋吧。”

        李勇咧了咧嘴，走進了院子，笑笑說：“秀嬸子早啊。”

        林秀輕嗯一聲，順手把門關(guān)上，走了回去，繼續(xù)蹲在洗漱。

        賀媽知道勇娃子過來，就招呼他進屋吃玉米面饃饃。他道謝后，就拿了一個。

        林秀用毛巾洗了把臉，感覺精神了些，毛巾掛院子晾曬起來，把臉盆的水倒了，就提著走進了屋。

        兩娃也醒了。

        大寶會自己穿衣服，小寶并不熟練，多試幾次，勉勉強強也能穿了起來，就是扣子總是會扣歪了。

        她放下臉盆后，就走了過去，坐炕邊幫忙，“小寶，你看阿媽是怎樣做的，這里要對整齊了，從下到上一個個的扣上，也可以從上到下，就是一定要對整齊了再扣，不能馬虎了，知道嗎？”

        小寶語氣激動，奶聲奶氣笑道：“好好，阿媽，我會我會，你讓我來。”

        “嗯。”林秀笑笑，放手讓他自己摸索。

        一抬頭就看見勇娃子正盯著她發(fā)呆，她扯嘴笑了笑。

        李勇心里一慌，臉頰泛起微紅，失措地立刻將視線收了回來，心跳不由加速。剛才發(fā)現(xiàn)她跟小寶說話語氣軟軟的，整個人都變得很溫柔。

        太好看了。

        賀媽在廚房里吃過早飯后，拿了水壺和草帽，走過去對他說：“勇娃子啊，咱們走吧，今天我跟你一起去田了。”

        賀嬸去？秀嬸子不去嗎？

        李勇不敢問，心里有點失落，從椅子上起來，回話：“誒，好。”

        臨走前，他對林秀打個招呼，說：“秀嬸子，我走了。”

        林秀淺笑道：“嗯，辛苦了。”

        等他們走了之后，她把玉米面饃饃和雞蛋從廚房里端出來，倒了兩杯溫水，對著在門口自覺去洗漱的兩娃，說：“大寶，你帶小寶洗漱后，就吃早飯，我都拿出來了，我休息會，你照顧好弟弟知道嗎？”

        大寶正刷牙，嘴里滿是泡泡，含糊不清道：“哦，知道了。”

        小寶用清水刷牙，他不敢用牙膏，覺得含在嘴里會辣辣的，看到哥哥嘴邊的白色泡泡，覺得好玩，伸手去摸，大寶皺了皺眉，連忙躲開，小寶再去摸，給他摸到了，手里也有泡泡，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林秀吃了個雞蛋，還有一個玉米面饃饃，就回炕上繼續(xù)補充睡眠，心里還是悶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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