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姬聽她解釋完也覺得有趣至極，哈哈笑道：“還有這種事情！要不是被那幾個腐臭道士關(guān)到這里，我也去學(xué)一套退魔，耍給正派道士們看！”

        說到這里，她神色又毒辣起來，切齒拊心道：“都怪那些道貌岸然之徒，待我沖破這個爛陣，定要掀了整個鴻陽，老的丑的全抽干精血，長相說得過去的嘛——”

        她眨眨眼，水潤的鳳眸勾著誘人的光，活脫脫一個妖魅：“就吸陽氣。看他們鴻陽日后還有什么臉面出去裝模作樣。”

        江寄余禮貌性地沒有笑，面目平和地接著下一個話題問道：“看你模樣，栓魂陣沒有限制你的修為？”

        “確實沒有，”狐妖姬得意洋洋，“平素那幫偽君子都是拿我給他們的小崽子歷練用的，還不是綁著我任他們殺。這回倒是不限制我了，可不就被我殺得哭爹喊娘？”

        江寄余精準(zhǔn)捕捉到了她話中的信息，平時這個栓魂陣都是做活陣用，而且就算使用，也會讓陣法施以壓制。

        而且這不對。

        據(jù)她了解，像狐妖姬這種上古大妖，絕無可能被納入天下會盟，給化神期都不到的弟子歷練，即使有陣法壓制，這樣做也有很大風(fēng)險。

        這時狐妖姬突然著重看她一眼，疑惑道：“不對呀。

        “你是仙尊，鴻陽是怎么將你關(guān)入死澗的？”

        江寄余心中一跳，她全憑一身劍意還在，虛虛實實才在兩招之內(nèi)糊弄住狐妖姬，但她修為大退這件事根本不堪深究，只要對方再出手多試探幾回，她必定會露餡。

        狐妖姬作為妖物。可沒什么好心，全看在兩人加起來武力能碾壓她，這才如此配合，若被她看破，雖還有啟攸能抵擋，但就不像現(xiàn)在一樣能輕易地得到有關(guān)死陣的消息。

        江寄余輕飄飄一笑，反問：“誰告訴你，我們是被鴻陽關(guān)進(jìn)來的？”

        許是毓淩仙尊的威名太過赫赫，狐妖姬一時真被她唬住，沒再質(zhì)疑，勾人的目光在江寄余與啟攸之間走了一個來回，露出一個曖昧的微笑：“我明白了。”

        哦？你明白什么了？

        江寄余的微笑意味莫測，沒有主動開口。

        對面狐妖姬一時咧嘴笑了起來：“我可沒有漏掉二位的小動作，這位仙君——”她指了指啟攸，江寄余繼續(xù)微笑，“之前顯然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堂堂仙尊隱瞞身份，同個小白臉一道……”

        她嘖嘖幾聲，神色愈發(fā)興奮：“我懂。想我以前，身邊鶯鶯燕燕，環(huán)肥燕瘦，再俊俏的可人兒，看多了也膩歪，反正是雙修互利，他們也不見得多上心，大家可不就都得時不時的出去采擷采擷。”

        “……”江寄余提醒道，“以己度人是不……”

        狐妖姬沒理會她，繼續(xù)往下說道：“結(jié)果采擷著采擷著，沒留神著了別人的埋伏，就進(jìn)來啦，是不是？”

        江寄余：“當(dāng)然不……”

        狐妖姬突然嘆了一聲：“從這個角度說，我們是真也相似。情愛這種東西，真真比南瘴巫妖的蠱蟲還毒，當(dāng)初我有那么多可心的美人，偏偏像被下了降頭一樣，非要吊死在一根枝上。我道他萬里挑一，有性子又乖巧，雖沒有那么多甜言蜜語，每日卻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我，誰料想最貼心的可人兒是最毒的……”

        “其實我們不是很想聽你的風(fēng)流史，”江寄余打斷她的回憶，“我還是對這個陣法的歷史更感興趣。”

        “哼，”狐妖姬斜她一眼，“我看你有緣才同你敘敘，不識好歹。不想聽也沒辦法，你以為了解了這陣，就能解開它啦？想得美！在這里頭悶了這么多年，只要有一絲希望，我早折騰出去了，輪得到你們？以后你怕是只有這些心酸故事能聽著解乏啦！”

        “世上沒有無解之陣，”江寄余依舊鎮(zhèn)靜淡然，“此違天道。”

        “當(dāng)然了，你的道友們遲早會發(fā)現(xiàn)你不見了，至于他們能不能找到這個陣救出你，就兩說了。”

        狐妖姬神色忽然凌厲，眼刀惡狠狠刮來，眼尾紅得像要滴血，姿態(tài)極為懾人：“不過在那一天前，我就會殺了你們。我痛惡這破陣，但它在我在，它亡我亡，我不可能讓你們解開它，或者，我會拉你們一起下地獄，就算你是仙者，也一樣。”

        “這么說，我們是有一場惡仗要打了。”江寄余道。

        狐妖姬看了她一陣，忽然嘻嘻笑開，變臉比翻書還快，聲音柔媚道：“安心待著吧。至少你還有一個可人兒陪你一起在這，不像我，我那沁了毒的心肝拋我在這里之后，轉(zhuǎn)眼就和美人雙宿雙飛去啦！”

        江寄余：“這么說，你被封進(jìn)栓魂陣，有你那情人一筆？”

        “怎么說呢，”狐妖姬抱著尾巴嘆口氣，眼眸妖魅，卻帶著難以忽視的狠戾“你看，要不怎么說他是最吊著我的那個呢，即使到了現(xiàn)在，我還是希望相信他不是有意的。他口口聲聲說要拋下師門與我雙宿雙飛，一生一世，還有模有樣地找了處僻靜院子，同我夫妻相稱，后來他說要出去打仗誅邪，轉(zhuǎn)頭數(shù)不清的修士就把院子圍了，把我塞進(jìn)這破陣?yán)铩Ｎ椅舶投冀o他們打斷好幾根，還是這些年好不容易養(yǎng)出來的呢！”

        江寄余大致了解了始末，站起來拍怕衣服，有心在陣內(nèi)再探查一番，尋找破陣的線索，便拉上啟攸，與狐妖姬道別離開。

        臨走時，她順口一問：“你那個設(shè)陷騙你的情人，也是鴻陽弟子？”

        “對呀。”狐妖姬道，“你居然不知道這件事？你們應(yīng)當(dāng)是認(rèn)識的呀。”

        “哦？”

        “他就是鴻陽那位大名鼎鼎的擎云道君——

        “衛(wèi)蕭塵呀。”

        江寄余眼眸驟縮。

        那個燈火璀璨的上元燈節(jié)，她揪著喻故的耳朵路過花燈小攤，白衣青年與她匆匆一禮便局促地轉(zhuǎn)回頭去，向來冷冰冰的眼眸中還帶著沒散去的溫和暖意。

        緊挨他身側(cè)，一個妙齡女子也在挑選花燈，隨他目光看了江寄余一眼。

        那時不覺，街上熱鬧，行人擠在一起是常有的事。回想時，一些細(xì)節(jié)才在她腦中放大了無數(shù)倍，讓她心中震動。

        緊挨衛(wèi)蕭塵的女子眉目綺麗張揚(yáng)，一身紅衣如血，鮮艷又恣意。

        “我見過你。”

        一招放倒所有守陣峰主后，那道神光散去，露出的青年松形筆挺，一身白袍盡顯仙人風(fēng)骨。他看也不看下方，向鴻陽外圍瞬影而去。

        緊挨山門邊緣的一座險峰上，浮云罩頂人跡罕至，植被沿陡坡被剃禿半邊，只在峰頂留下一片稀疏的草皮。

        草皮正中，平躺著一個墨發(fā)白衣的女子。她雙手疊放在腹上，雙眼輕闔，面容恬淡，在高山之巔沉沉睡去。廣袖流云般翻飛涌動，讓她仿佛綠茵上展翅欲飛的白絨蝶。

        衛(wèi)蕭塵落在她身側(cè)，撤去周圍結(jié)界，低頭細(xì)細(xì)端詳。他神色向往，目光卻是冷靜的，像屠夫在動手之前找準(zhǔn)牲畜的要害。

        施術(shù)多日，她的魂魄應(yīng)該差不多快抽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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