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籌謀
“抄襲案”并沒有把石聆推到風口浪尖上,倒是錦繡坊一戰成名,在晉陽城一躍成了知名度第一的布莊。雖然最終劉氏夫婦被無罪釋放,只是,到底在牢里過了兩個晚上,人都沒了神采,彩衣軒也因此事暫時安生下來。
看似一片大好,錦繡坊恢復往日榮光。
可孫璞玉心里明白,石聆這一仗打得兇險。他其實不太理解石聆這次的做法,她不是冒進之人,完全有能力和彩衣軒在商場上正面對決,但她卻鋌而走險用了這么一招釜底抽薪,雖然挫了彩衣軒的風頭,卻也為自己樹立了敵人,未免有些急功近利。
她是在急什么呢?孫璞玉搖搖頭。
到底還是年輕吧?容易感情用事。
孫璞玉跟著孫鑫在商場浸淫多年,官和商那點事,他心里透亮得很。這事牽扯出了受賄案,沒那么簡單。他有心幫石聆一把,但是又不敢輕易動手,生怕一個處理不好,會讓白知府更為敏感。
孫璞玉沒有和石聆相商,當日便早早回家,準備了禮物,并跟孫大夫人說要想與白姑娘見一面。孫大夫人以為兒子開竅了,簡直歡天喜地,十分周到地備下帖子,再度邀白家母女一會,只說是多日不見,十分想念外甥女,上次招待不周,請白家母女此番定要賞臉。白夫人近日正因知府大人頻頻晚歸而郁悶,急需人吐槽,自然歡歡喜喜地答應了。
這一次無人鬧局,一頓飯下來賓主盡歡。
孫氏母子雖然各懷心思,但是目的卻一致,配合默契。白夫人找到傾訴對象,和孫大夫人大吐苦水之后,心情爽利。臨走時,孫大夫人命孫璞玉相送,孫璞玉自不會推辭,尤其是對白姑娘,極為盡心,這讓二位夫人都非常滿意,只覺得好事將近了。
臨上馬車時候,孫璞玉突然開口道:“白姑娘留步。”
白瑞嬌原本就覺得今日孫璞玉殷勤得過火,不過因著頗為受用,便沒說什么。這會兒見他開口,心中便有不好的預感。
她柔聲道:“世兄有事?”
其實她一點兒也不想聽,但是大家閨秀的莊重讓她沒法扭頭就走。
“孫某確實有個不情之請。”
既然是不情之請就干脆不要說了,白瑞嬌垂眸。
“世兄請言。”
“錦繡坊的石掌柜與在下是知交好友,此番惹上官司實屬無奈……若知府歸來提及此事,還望白姑娘能美言。”
白瑞嬌笑容一僵。
“是她請你來找我求情的?”
石聆若能有這些心思,便也不是石聆了。
孫璞玉苦笑道:“不怕姑娘笑話,是在下自作主張罷了。”
“為何會想到我?我不過一內宅女子,怎可干預爹爹的正事。”
孫璞玉也知道自己這是唐突了,見白瑞嬌背過身去,似是在惱他,忙道:“白姑娘,你應該也看出來了。石掌柜并無害人之心,行此舉全是出于無奈。她身世孤苦,無人倚仗,這才受人欺凌。我想白姑娘心地善良,必能對其艱辛感同身受……應是會答應的。”
“原來你是這么看她的。”白瑞嬌低吟。
“誰?”孫璞玉沒聽清。
“我是說,原來你是這么看我的。”白瑞嬌轉過身來,面上依舊帶著端莊的笑容,并不見懊惱。
孫璞玉松了口氣:“孫棋句句真心。”
白瑞嬌沉默半晌,柔聲道:“我只能答應你,我會盡力。”
白家母女回到府上的時候,便有衙役來通報,說是老爺已經回來了,正在書房議事。白家母女皆有些意外。
且不說往日這個時辰白老爺一般都在府衙,單說這議事,總不會是一個人。白夫人一問才知道是家里來了客人,只是這位客人頗為神秘,連門房也報不出來歷,只隱隱知道是從京里來的。白夫人又問既是有客臨門,可曾備下菜肴,廚房里卻回說不曾得到吩咐。
白夫人心中不由一緊。
他們家雖然是從京城遷來的,但京城那地方,到處都是王孫貴族,他家老爺在京城里不過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得貴人提拔才得了這個河東知府,這會兒京里來人,難道是……
白瑞嬌見母親神色有異,心知這里面多半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她也不多說,只不動聲色地觀察。
白夫人叫廚房備了點心茶水,自己和白瑞嬌在花廳里等著。若是有事,白老爺自然會通知她們的。不想他們才坐下,就見白老爺皺著眉頭出來了,見妻女在此等候,他不由意外:“咦?夫人和瑞嬌回來了?怎地不去歇息,在這里枯坐干甚?”
白夫人見白老爺并無異樣,不由松了口氣:“不是說京里來了人?我心里不安,便在此等你,瑞嬌自是陪我的。”
“是來人了,不過早已走了。”白老爺道。
白瑞嬌也揪著心,問道:“爹爹,可是有什么麻煩?”
見妻女都一臉緊張,白老爺笑道:“無事,無事,看把你們嚇得,只是京里有人來找我要個面子。”
“京里……找老爺你?”白夫人自覺失言,干咳一聲,“我的意思是,咱家已經來了晉陽,京里的事,跟老爺有什么關系?”
“這也是我想不透的地方。”白老爺皺起眉頭,喃喃道:“看不出來,實在看不出來啊……”
“老爺,你有什么話不妨說出來,我和瑞嬌沒準還能給你出出主意不是?你別說話說一半。”白夫人急性子,最受不得這個,催促道。
“是啊爹,娘為您憂心一晚上了,您就別賣關子了。”
“呵呵,勞夫人擔憂了,其實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夫人可知道錦繡坊?”
又是錦繡坊?白瑞嬌心中一動,面上不動聲色。
“自然,如今晉陽城里還有誰不知道錦繡坊?”白夫人撇嘴,“聽說他家的掌柜厲害著呢,為了幾匹布,都鬧上公堂了,老爺覺得如何?”
“我也覺得厲害。”白老爺道。
白瑞嬌意外,沒想到父親會對一個黃毛丫頭給出這樣一個評價。
“爹爹?”
白老爺幽幽一笑:“你們可知那錦繡坊背后的靠山是誰?”
“聽說是姓王。”白瑞嬌一開口,那夫婦倆全都看過來,白瑞嬌忙道:“道聽途說罷了,也不做準的。”
“原來如此。”白老爺捋了捋胡須,“京城王家啊,那就不奇怪了……怪不得那小丫頭有恃無恐。”
“老爺,你到底要說什么?”白夫人急了。
“夫人莫急,并沒有什么事。近日錦繡坊和彩衣軒的事不是鬧得沸沸揚揚嘛?那劉家夫婦已被證實是遭人誣陷,無罪釋放了,不過他們不服,要再告錦繡坊……”
“哎呦我的天,這點兒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告我我告你的,眼看著過年了,都不想消停了是吧?”白夫人語氣難掩嫌棄。
她還不知道知府收了劉家美人兒的事,要是知道了,估計第一個要把劉氏夫婦咬死。
白老爺眼皮跳了跳,有些心虛地別過頭:“正是,正是,我便斥責了他們,此事就此作罷,不許他們再鬧事。”
“那京中來人,莫非與此事有關?”
白夫人一語中的。
白老爺頷首:“有人從京里傳話,跟我要個面子,放那錦繡坊的小姑娘一馬。”
至此,白老爺不得不對石聆另眼相看。
雖說這事他本來也準備到此為止的,畢竟收受賄賂這事不是空穴來風,追查下去對他不利,但石聆就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把事情捅出來,他心里也不是毫無芥蒂。那劉氏夫婦再三保證此事不是他們說出去的,白老爺也不傻,他細細回想起公堂上的情景,越想越覺得自己好像是被個小姑娘給誆了。雖說眼下他也不能把石聆怎么樣,但是這梁子結下了,日后總有機會收拾她。
原本白知府是這么想的,不過現在他不敢了。
知道了錦繡坊后面的靠山,便是彩衣軒送十個二十個美人來孝敬他,他也不敢對石聆出手。
白瑞嬌觀父親神色,心中忍不住好奇,到底問道:“爹爹,那王家到底是什么人,連爹爹也如此忌憚?”
“是呀老爺,這京里姓王的可多了,是哪家這么厲害,敢直接上門來討老爺的面子?”
白老爺面色微沉,低聲道:“京里姓王的雖多,但最大的,卻只有一家。”
京城王,最大家?
白夫人在京城貴婦圈雖然不至于混得風生水起,但是該知曉的也都知曉,京城王,京城王,那不就是……
“淮陽侯家?”白夫人掩口。
淮陽侯王承,父親是大將軍,母親是和順長公主,當年與靺鞨一戰,王老將軍保家衛國戰死沙場,王承還在娘胎里就襲了侯府的爵位,身份顯貴,又是當今圣上太子時期的伴讀,深受官家信賴。京里最大的“王”家,舍其當誰?只是平日里大家淮陽侯叫慣了,一時忘了,淮陽侯家可不就是姓王的?
白瑞嬌聽了,不由道:“爹爹,侯府門第雖高,卻向來低調于朝堂,淮陽侯一介書生,無兵無權,不過萌祖上蔭蔽而已,父親大可不必如此緊張。”
白老爺心情不錯,這會兒并沒有責怪女兒妄論朝政,只沉聲道:“瑞嬌,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淮陽侯這個人雖然沒什么建樹,可是他卻得了一門好親事,足夠支撐王家后世風光。嬌兒,你可知,如今明珠朝最鼎盛的家族是哪個?”
“自然是沈氏。”
如今世人都說,官家雖然姓“明珠”,可朝廷卻是早晚要姓“沈”的。沈國公乃前朝功勛,與靺鞨一戰中與大將軍一齊立下汗馬功勞。先帝臨終托孤,擇其輔佐太子。新帝登記后,沈家在沈國公的支撐下,理所當然地出了一位皇后,而沈皇后也爭氣,沒幾年便生了兒子,既嫡且長,大皇子當即被立為太子。至此,沈家徹底成為明珠朝第一鼎盛家族,沈國公權勢滔天,外戚勢力如日中天,竟無人敢非議。
白老爺點了點頭,道:“那淮陽侯的夫人便是沈國公的次女,雖說只是個庶出的女兒,到底也是皇后的姐妹,嫁給淮陽侯后,又被封了郡主,有這一層關系在,你說王家為什么還要去朝堂上爭斗?”
即便什么也不做,好處也少不了他們,畢竟沈郡主可是太子的親姨母。
“況且當年靺鞨一戰,沈王二家皆有功勞,王家手握軍權,名望更勝一籌。若非當年出了個‘災星’,王家盛況未必遜于沈家。”
王家如果沒有實力,沈國公也不會把女兒嫁過去,誰想后來……
白瑞嬌聽罷,心中不是滋味的。
她想到孫璞玉為了石聆特意來討好她,只為她在父親面前為石聆美言幾句,卻不想石聆還有這層背景。有了淮陽侯府這座靠山,父親自然不會為難她,沒準以后還會多加照拂,哪有自己再開口的份。
可憐那孫棋還在白操心,卻不想石聆的事,早有人為其籌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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