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三從四德
袁葉離這一聲父親,所喚正是進門來之人。這人神情嚴肅,眼中盡是冷漠,卻是這一家的家主,平常與她少有見面,她也不熟悉他的品性。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她選請帖時闖了進來。
她稍稍定一定神:“父親為何會來?”
男人不禁錯愕了一下:他本以為女兒會先阻止他,卻不曾想到會問這樣一個問題。話題這樣被生生拐開去,他只得照實回答道:“我得空了,來看看你如今過得如何。”
這話說得生硬,其實他并不常來看望女兒,如今想要關心,卻也不知該做何態度罷了。袁葉離微微一笑:“女兒過得很好,父親不必憂心。”
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人無從說起。她信手將桌上的請帖收起,一封封套回袋中,再讓白鷺擺回盒里。動作行云流水,仿佛這就聽了他的話。袁葉離知道如今這個時候,不能硬碰,她如果鬧得狠了,很有可能就是幽禁的下場。
如今情況,確實如此。出門二字,本來于袁葉離而言,不過是戴上面紗,即使在外,也不至于被人說是傷風敗俗。可是現在,她不僅不能外出逛街,而且能去的聚會也寥寥無幾。男人現在的態度,倒也算不上如何過分。
白鷺機靈,立刻就將盒子捧出去,獨留袁葉離一人在屋中。
她起身,行了一個禮:“女兒并無外出之意,父親恐怕是聽錯了。”
他將信將疑,臉上神情驚疑不定,仿佛袁葉離常常這樣欺騙于他。他粗著嗓子問道:“那你為何要將請帖拿出來?”
他雖是男子,且妻子早逝,可也知曉這些女兒家的事情。袁葉離邊答道:“女兒不過是看一看。”
這個說法再妥當不過,畢竟她并未離開,至多不過是在屋中揀東西來看而已。人閑得發慌時,很多本來無趣的東西,都能被玩出幾種花樣來。他只得繼續問:“看一看?”
聲音卻是已經緩和了許多。
袁葉離笑,“莫非父親還不許女兒看看,這些信紙用的是何材質,再命人買來練字?這信紙可當真精致漂亮呢。”
她說的最后一句話,已然是帶著童言的味道,男人總算是緩和了下來,點頭算是允許,轉身離開了此屋。只留下袁葉離一人,心中覺得頗為疑惑。她知道女子不允外出,卻不曾想情況如此嚴苛,而且有請帖寄來,總應該是能出去的。
她沉思片刻,直到白鷺進來為止。
白鷺已將匣子放好,見小姐如今模樣,就試著解釋道:“小姐,你莫要難過了,老爺一向如此,倒也并非第一回。”
這話說的直白,袁葉離卻是懂了。并非小姐連聚會都不能參加,而是她不能出外而已。既然如此,那么過往她又是如何外出的?
這一問題就不需要問白鷺,袁葉離自己也能猜想幾許。以她的個性,若是不能外出,多半會尋旁的法子,或是鉆空隙,總之一定要離開宅院,直到見人為止。想來她被真正管束的時間不多,要偷偷溜出去,卻還是有辦法的。
如今留在這里,雖然環境和過往沒有太大不同,袁葉離卻覺得回去之日遙遙無期。衛承淵讓她來到了這里,據說是因為如意珠,但他卻終究沒將事情說清楚。袁葉離記得,自己昏過去以前,他說衛晟云正在趕來,那到底是說此事還有相議之機,還是他也十死無生?
她不知道,卻也信得過自己的眼光,不大覺得衛承淵會怨恨自己。就算是權勢之爭,可他是一個閑散皇子,云游四海根本不需要更多的榮華富貴,言談舉止間也看不出那種可能。若是他知道自己會如此,那一開始就不必做出那謙遜之態來。
何況……情蠱二字,知之人甚少,就算有人拿到了如意珠,那也未必能將兩者聯合起來,說與她聽。
還是說,他另有暗示?還是不論自己如何做,都必然能離開?
電光火石間,袁葉離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衛晟云正在趕來的路上……這是否在說,他也同她一般,來到了此間?
若是如此,那情形就簡單得多了。首先設法找到他,兩人商議起來,自然能找到回去的辦法。但這話說出來好聽,實行卻很是麻煩——首先,她不知道衛晟云是誰,而且以她如今的身份,連外出都成問題。
白鷺此時端來一杯熱茶和點心:“小姐不必灰心,總會有辦法的。”
袁葉離這才抬頭,原來白鷺遲遲不進門來,就是因為去拿了一碟點心。這點心是一塊軟糯的粉糕上沾滿了白粉,一咬開就是紅豆,而熱茶則要更精致一些,是一壺的花茶,和糕點卻正好相配。
她咬了點心一口,拿著小小的碟子,甜膩的味道立刻讓人精神煥發起來。她很快將點心用完,捧著一杯花茶,最終開口道:“白鷺,平日家中都有何人在?”
這些問題卻是不必查探的,這是丫鬟必學的知識。因為主子身在何處,必然是要弄清楚的,免得沖撞了旁人,就有可能被趕出宅院去。白鷺了然于心,開口將家中情況一一說了出來。
家母早喪,家中有地位的女眷不過小姐及祖奶奶二人,而另外的兩位公子,常年在外,另外也有一兩處私宅,并不常在家中。另外自然也有二房及三房,可往來終究不多。老爺因早年喪妻,故而家中有一妾侍,負責管家中事務,可因著名分所限,終究是不如已逝的主母,行事亦是小心翼翼,不敢越矩,平日更不管小姐之事。
而老爺在家的時間也并不多,公事繁忙,若不到夜間,怕是不會見人。白鷺說到此處,聲音已經有些愧疚。袁葉離會撞上人,純粹運道不好,今日老爺剛好在家而已。她卻覺得,是自己沒有勸住小姐,頗為自責。
袁葉離一一聽著,卻并無發問,心中已有了規章。千金小姐們之間的聚會,為了避嫌,多在日間,早早就歸家,名頭多是賞花宴飲,吟詩作對。袁葉離不以為若是到夏薇家中去,會是這些名頭。而且,聽白鷺所言,夏薇已是不同于以往了。
白鷺慢慢說完,最后抬起眼來,小心翼翼問了一句:“小姐,你可是要出去?”
若是那樣,避過老爺的問話,那也不一定會被抓到。她是這樣想的。若非如此,小姐為何要問老爺外出的時辰?一雙眼睛眨著,在等待小姐的回答。
袁葉離微笑:“不。”
簡簡單單一字,白鷺卻是不懂了。
袁葉離看著最后一杯花茶,以袖掩口,一飲而盡。暖暖的茶入胃,她總算覺得舒服了些。袁葉離道:“既然不能外出,那就不要離開好了。”她這話說得輕巧,仿佛剛才翻看請帖的人并不是她。
白鷺收起那白瓷碟與杯壺,問道:“為何?”
袁葉離靜靜地說:“本來還好些。如果無人阻攔,那想必也不會有何事發生,而且我外出應該無礙。可有了今日一事,我還執意要走,不僅途中可能困難重重,而且這是違逆父命,是為不孝。”
她慢慢地一字字說來,本來不是什么嚴重罪名,可說到最后不孝二字,聲音卻是猛然沉了下去。她知道這個時候,她處境不算太壞,可長久以來的防備,終究讓她會多想一些。而且,不孝一詞壓下來,誰都承受不住。
白鷺聽著聽著,她只是一個丫鬟,聽得冷汗都下來了。最后她說:“那……小姐?”
若是如此,那要離開宅院簡直難上加難。就算無人阻攔,流言也會自己傳開去。離開就是不孝,這也未免太過分了些。她不曾想到這一層,所以才覺得事情簡單。實際上,并非如此。
袁葉離苦笑:“將紙筆拿來。”
白鷺縱然不解,卻仍然是去了。小姐一向聰明,她只需跟隨小姐的做法就好。不過,小姐這又是要折騰什么?不是已經毫無希望了么?
皺起眉來,想不分明。于是她準備看著,小姐要如何解決此事。出門本來不難,可有了這樣的阻攔,再容易的事也變得難了。白鷺熱切地盯著信紙看,期望能看出答案來。
袁葉離很快就將信函寫完。她的字跡,和書上的終究有些不同。書上的筆跡纖細秀美,毫不大氣——這分明是她未出閣前的筆跡。可袁葉離經歷了這許多事,筆跡自然添了幾分英氣,不再那樣清麗了。可那字跡也是她自己寫的,她只要稍微用心,就能模仿出來。
她道:“將信送去,將我要見的人請來。”
白鷺不懂:“小姐?”
袁葉離很平靜地解釋:“我的確不要外出。既然離開這樣麻煩,那就莫要再想了。換一個更省事的辦法,讓她來就好。”離開宅院確實是不許,可若將客人請來,那又如何?到時候客人已到,而她也并無違逆父命,并非不孝。
而且她的目的,并非聚會,而是見到所有她記得住的人。
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她已經見過夏薇,而且她性子孤僻,一對一地談天說地,想必她并不會在意。若是人不來,那就只有另行他法了。
白鷺聽懂了小姐的意思,立刻點點頭,拿起信函,動作無比迅速:“那小姐,我這就將信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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