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燕麥奶和捂耳朵
買鏡框這件事很快被提上日程,早晨聞野在料理臺洗杯子的時候,宋沅正站在落地窗邊打電話,聲音夾雜在水流聲中,聞野準(zhǔn)確地捕捉到“有急事”,“不能推”,“你自己看著辦”幾個字。關(guān)掉水龍頭的時候,宋沅掛掉了電話朝他走過來,十分自然地接過聞野手里的杯子,抽了張紙巾擦掉水漬,倒了半杯燕麥奶。
但是宋沅沒喝,他把杯子推到聞野手邊,走到料理臺洗另外一個杯子。宋沅把水?dāng)Q到最大,砸在杯壁的水花噼里啪啦往外濺,有一滴濺到宋沅的眼皮,他條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今天不用工作嗎?”聞野走過去,抬手擦掉宋沅眼皮上的水珠。
“不用。”宋沅把水關(guān)掉,偏過腦袋,扶著聞野的手腕抿了一小口燕麥奶,“任務(wù)都布置下去了,他們自己會做,這個奶的味道怎么這么怪?是不是因?yàn)槲覄偹⑼暄溃俊彼毋湟贿呎f一邊皺著眉抬頭,唇角沾著一小片乳白色的奶糊。
聞野看了他一會兒,抬起手把杯子放在冰箱上,然后俯**親了一下宋沅的唇角,宋沅沒說錯,他唇角沾著的燕麥奶確實(shí)帶著很淡的薄荷味,是因?yàn)槲兜捞^刺鼻,讓宋沅在他耳邊嘟囔了一個晚上的薄荷味牙膏。
吻接完了,聞野移開了一點(diǎn),宋沅還維持著剛剛的姿勢,兩只手拿著杯子,水珠順著指尖往下滴。聞野不知道宋沅怎么樣,但他的心跳很快,耳朵也開始發(fā)燙。聞野移開落在宋沅臉上的視線,背過身,十分自然地伸手拿下冰箱上的杯子,評價道:“沒問題,是甜的。”
宋沅沒說話,他拿著剛洗完的杯子倒了滿杯的燕麥奶,喝了好幾口才發(fā)覺忘記擦杯子。
剩下的很多時間,他們一起去了宋沅說的那家藝術(shù)館,買了聞野喜歡的白色鏡框,快要走出玻璃門的時候忽然被叫住,蓄著很長胡子的副館長拿著相機(jī)跑過來,問宋沅和聞野要不要和這件藝術(shù)品合影。前幾次拍照的記憶都算不上美好,宋沅沒敢看聞野,下意識想要拒絕的時候,身旁站著的人抬手?jǐn)堖^他的肩。
“好啊。”聞野理了一下領(lǐng)子,在副館長低頭調(diào)相機(jī)的時候,湊到宋沅耳邊,小聲對宋沅講:“一會兒記得笑。”
照片并沒有立刻洗出來,副館長要他們留下地址,大約一個星期后會和發(fā)票一起寄出去,聞野拿起筆的時候,手機(jī)響了起來,于是寫地址的任務(wù)落在了宋沅身上。寫最后一個門牌號數(shù)字的時候,聞野走過來站在他身邊,宋沅寫完后抬頭問聞野對不對,很短暫地走神之后,聞野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車子停在馬路對面,聞野往前走的時候,宋沅在后面拉住了他的袖子:“怎么了。”
“他們知道我從冬山回來。”聞野回過身,牽著宋沅的手,“想要我回去一趟。”宋沅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牽著聞野的手過馬路,一直走到車前,才回過頭對聞野說:“我和你一起,我不進(jìn)去,就在外面等你。”聞野本來想開玩笑說這樣顯得自己很像受氣的小媳婦,但宋沅的神色看起來認(rèn)真,聞野和宋沅坐上車,繞過路口畫滿涂鴉的電壓箱之后說好。
在接到聞易山打來的電話時,聞野涌出想要立刻掛斷的沖動,但在聞易山用有些澀的聲音問他有沒有受傷的時候,他只是有些用力地握緊了手機(jī)。每個人都說,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只是用的方式各不相同。大概是對他恨鐵不成鋼,在走進(jìn)家門的時候,聞野是這么想的。
距離上一次見到聞易山已經(jīng)過了好幾個月,好像人上了年紀(jì),時間在身上留下的痕跡會越來越重。聞易山換了一根新的拐杖,左腿因?yàn)殚L期沒有復(fù)健萎縮的厲害,襯得原本就寬松的褲管更加空空蕩蕩。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父子想見都會這么尷尬,聞野拉開椅子坐下,高嵐把果盤拿到他手邊,小聲地嘮叨:“你爸爸一開始說你跑去冬山我還不信,誰知道你還真去了,哪有人悶著頭往災(zāi)區(qū)跑的。”
“工人都在那兒,去看看也是應(yīng)該的。”聞野想要用叉子叉葡萄,但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最后直接用手扔進(jìn)嘴里,聞易山的眉頭皺的緊了些。
“不管怎么樣,安全回來就好。”聞易山拿起面前的茶杯,吹了吹面上的茶沫,說:“你還記得陳伯伯家的小女兒嗎,小時候和你以前學(xué)游泳的,她下個月從英國回來。”
“金融和管理的雙學(xué)位,那天和她提起你,小姑娘居然還記得。”聞易山的臉上罕見地露出笑容,像是真的懷念很久以前兒女繞膝的快樂,他放下杯子,看向坐在桌子那頭的聞野:“下周抽個時間見一見,你年紀(jì)也不小了。”
“我見不了。”聞野很簡單的回答。
聞易山臉上笑容斂下去一些,父子兩個依舊毫無默契,聞易山把聞野四個字的答案讀作沒有時間:“有那么忙嗎?不行的話先讓你哥去幫你,你抽個時間出來。”聞野沒能接話,原來他的父母是真的偏心,不論他擁有什么,搶過去送給聞述這個行為永遠(yuǎn)理所應(yīng)當(dāng)。
“不是沒時間。”聞野把沒能咽下去的葡萄皮吐在瓷盤里,咧著嘴說:“我有喜歡的人了。”聞易山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在他心里,兩個兒子總要有一個可以創(chuàng)造出“有用”的婚姻,既然哥哥不愿意,那弟弟就需要做到。反正早就失望了,聞野在果盤里挑了一個最紅的圣女果,咬了一小口,紅色的汁水流在手上,他看著聞易山,沖他笑笑:“我喜歡的人是男人,之前忘記告訴你們了,我是同性戀。”
雖然答應(yīng)聞野在外面等,但當(dāng)宋沅聽見碗碟摔碎的聲音,他還是第一時間推開門。屋內(nèi)的氣氛并不像宋沅想象中那么劍拔弩張,聞易山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保姆蹲在他腳邊收拾摔碎的瓷片,聞野回過頭看他,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你不是說在外面等嗎。”
“我聽見聲音就進(jìn)來看看。”宋沅走進(jìn)去,站在聞野身后,他看著坐在對面的聞易山,第一次沒有主動打招呼。
公布性向之后,宋沅下巴上還沒愈合的傷口也顯得曖昧,聞易山好久都沒有說話,他盯著宋沅,沉默了好久喊了他一聲宋總。宋沅沒有應(yīng),聞易山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站在一邊憋紅了臉的高嵐走過去扶,聞易山步子很慢地往書房走,要關(guān)門的時候才說:“你們輕便吧。”
宋沅似乎害怕聞野難過,垂在身側(cè)的手有一搭沒一搭地碰他的手臂,但事實(shí)上,聞野沒有想象中那么難過。很多事情一旦看清結(jié)果,過程也顯得不那么重要,就像他確認(rèn)原來真的會有不太愛孩子的父母之后,他反而變得輕松。
“我樓上還有點(diǎn)東西。”聞野站起來,“你跟我一起拿回家吧。”
聞野好久沒有進(jìn)過這間臥室,小時候高嵐為了和聞易山賭氣,沒有經(jīng)過聞野同意便把他帶到其它城市上學(xué)讀書,在發(fā)覺他的成績拿不出手以后,再一次略過主人公,把他帶回黔城,但這一次還算幸運(yùn),他遇到了宋沅。
聞野站在凳子上,把書柜頂上的鋼鐵俠手辦拿下來遞給宋沅,或許是為了活躍氣氛,宋沅接到手辦的下一秒,仰著頭問聞野:“你更愛鋼鐵俠還是更愛我?”聞野笑著伸手去拿另外一個手辦,宋沅站在身后,自顧自地講:“放心,我不會吃幾塊有色金屬的醋。”
收拾幾本書和手辦花了許多時間,聞野和宋沅抱著東西走到門口的時候,聽見門外有些大的爭執(zhí)聲,主人公很好辨認(rèn),是聞易山和高嵐,或許以為他們已經(jīng)離開,越來越高的音量顯得肆無忌憚。
因?yàn)閯e墅很安靜,聞易山的每句話都聽得清楚,例如“這就是你生的兒子”,“養(yǎng)條狗也比養(yǎng)這種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強(qiáng)”,“當(dāng)年就不該把他帶回來”。比起聞易山,高嵐的語氣聽起來更加悲傷,但幾句爭執(zhí)下來,她也迫切希望把聞野這個“錯誤”丟在聞易山身上。
“是我要生的嗎?當(dāng)初要不是你非要說聞述身體不好我會再生嗎?現(xiàn)在你知道怪我了!我告訴你,書上說了,同性戀是天生的!聞易山我告訴你你也有份!”宋沅忍不住發(fā)抖,他把懷里的東西放在地上,伸手要去開門,卻被站在一邊的聞野攔下了。
感受到宋沅的視線,聞野側(cè)過頭,笑著沖他做了個口型:他們快吵完了。宋沅沒說話,樓下的爭吵也沒有停,人到了氣頭上,什么素質(zhì)教養(yǎng)全都拋在腦后。但是最應(yīng)該難過的人卻毫無表情,只是低著頭,盯著門上有些斑駁的黃銅把手。
聞野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沒想,思緒被耳邊突然減小的音量拉回,聞野怔了一下,垂眼看著皺著眉頭站在他面前的宋沅。
聞野朝宋沅做了個口型,宋沅看出來聞野是在問他:你干嘛。
“減小音量。”宋沅抬手捂著聞野的耳朵,也學(xué)著聞野的模樣做了口型,頓了頓又用氣聲補(bǔ)充道:“順便幫你轉(zhuǎn)移注意力。”
聞野沒有拒絕,他和宋沅靠在一起,因?yàn)殡x得很近,他只要低下頭,就能看見宋沅漂亮的眼睛。直到客廳的聲音消失,聞野才對宋沅說:“很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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