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張逐輕,你放我下來!”沈長袖見他真的往浴房的方向去了,不禁慌亂起來。他到底想干什么?
張逐輕臂力驚人,步履穩健,不管沈長袖怎么拍怎么打,都不受影響。
路上,府中仆婢小廝都看著他們,背過身竊竊私語,間或從口中露出細碎笑意。沈長袖越發地羞,聲音也大了:“張逐輕,誰要跟你夫人夫君的,現在我們只是上下級關系!”
張逐輕停下腳步,搓了搓牙花子,獰笑:“那又如何?我想以權謀私,你又能怎么辦?”
“不是說對我只是禮賢下士?”
“是,是禮賢下士。”張逐輕想了想,忽地將沈長袖放下,直勾勾地凝視她,“但我感覺能給予才華橫溢的沈書記的賞賜太少,情不自禁,想一親芳澤。”
沈長袖心弦一顫,一時不知張逐輕說的是真是假。張逐輕的臉慢慢湊了過來,沈長袖便呆住了。但見他靠近自己,又發出爽朗輕笑:“你怎么一動不動,是不是很期待?”
沈長袖只覺熱血倏地一下沖到腦門,看著他唇角挑起的弧度,冷不丁扇了一巴掌。力道不重,張逐輕卻有點懵。沈長袖也懵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無恥!”沈長袖轉身便走。
她走得極快,生怕張逐輕還追過來。看到浴房的婢女,不得不特地叮囑道:“等都護大人過來,千萬別給他開門。”
沈長袖血氣上涌,渾身滾燙,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從前張逐輕和她胡鬧,她只覺得生氣,但現在,似乎又有所不同。
期待?沈長袖把自己的頭埋進水里,她怎么會有期待?
沈長袖從水中探出半顆頭,看著裊裊升騰的水霧,情緒終于平靜了些。她又有點懊悔,自己不該和張逐輕發生沖突,為莫絮初的事,她還想托他幫忙。
微風習習,張逐輕坐在陶然亭中,食指中止輕輕叩著大理石圓桌桌面。薄薄的臉皮上依稀可見五指印,但沒什么痛感。
他抿了口大紅袍,遠遠的,見沈長袖往這邊來了。濕漉漉的發用一塊素色棉布裹著,穿著單衣披了件描金繡花大袖,趿拉一雙繡花布鞋。
張逐輕微瞇眼,又背過身。他正氣悶,他素來沒什么臉皮,只是被沈長袖打了,心情算不得好。他不知道她為什么來找自己。
沈長袖走到近前,張逐輕瞥她一眼,又轉過身。
“你來干什么?”
“我來給你道歉。”沈長袖斟酌許久,上前為他斟茶,“君子動口不動手,之前是我魯莽了。”
沈長袖素來是烈性子,張逐輕又抬眸瞥她一眼,覺得不可思議。沈長袖端著茶奉到他面前,清了清嗓子:“張都護,希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喝了這杯茶,原諒我。”
現在從沈長袖嘴里說出的話,張逐輕半個字也不信。他伸手拂開彩繪三才杯,按照經驗,沈長袖必是有事求他。
“有話直說。”
聲音悶悶的,倒像個受了氣的小媳婦。沈長袖不覺好笑,轉念又想,自己是有事情麻煩他……
當初,她好歹花了半天時間給他做了幾塊胡餅,現在什么都沒做。見他沉默,張逐輕又沉不住氣,忍不住道:“你若有事求我,就該拿出點求人的態度。”
沈長袖咬咬牙,還是道:“莫絮初從代州逃婚出來,她和那小吏已經在官府登記過了,若按照大昭律是要吃官司的。現在男方不肯罷休,她娘家又不依不饒,我想拜托你幫她銷個案底。”
“呵,”張逐輕不禁冷笑,“沈長袖,你還真是個活菩薩。對你周圍人無不盡心盡力,偏偏到了我這,到了我這……”他莫名氣滯,本來不疼的掌印,似乎都火辣辣的。
“平心而論,我對你也不錯。我教你識字,替你看賬,還救過你。”
“你知道我喜歡的不是這些。”張逐輕忽地起身,話一出口,又覺得難堪。他對沈長袖種種,的確是巧取豪奪了。都說強扭的瓜不甜,沈長袖又是烈性,他怕逼急她,她真的會恨自己。
張逐輕轉過身,便想離開陶然亭。他想冷靜一下。
“張逐輕。”沈長袖叫他,他不停步。沈長袖也急了,憑她的能力,也沒法替莫絮初銷案。沈長袖快步來到他面前,張逐輕垂眸,語氣冷淡:“沈長袖,你究竟想干什么?”
沈長袖盯著張逐輕的唇,一咬牙,豁出去了。忽地踮起腳尖,蜻蜓點水碰了一下,便后退兩步,弱聲道:“怎么樣?我現在這求人的態度,你還滿意嗎?”
張逐輕定在原地。他看著沈長袖,大拇指揩過被她觸碰的唇部,心跳又開始不受控制的加速。
“你這算什么?”張逐輕額頭青筋突兀,也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
“上次你告訴我的。”沈長袖的心也跳得厲害,“你比較喜歡我這樣,因為我不喜歡。”
張逐輕只覺得心頭一梗,呼吸變得沉重。她……是不是傻?
張逐輕想了會,忽然迫近她,語氣凜冽:“既然如此,不妨讓你更討厭些。”他抓過沈長袖的胳膊,一下子將她攬到面前,欠身再吻。
他用著沈長袖如何掙扎也掙不開的力道,摁著她后腦勺的手,甚至將包裹濕漉漉頭發的棉布也拽掉了。烏發披散,抓了一掌的芬芳馥郁。
過了一會,張逐輕才松手。沈長袖卻沒像從前那般撕咬他。
沈長袖只是像木偶般僵在原地,似是被什么妖魔抽了腦髓。
張逐輕已經很滿意了,之前受的氣,也在此刻消弭無形。“既然你態度良好,莫絮初的案底,我會交給李畢去辦。”
張逐輕的衣袖從沈長袖身邊拂過,沈長袖這才回神,給張逐輕讓開一條道。她靠著涼亭的柱子,腦子還是木的。
她呼吸急促,看著張逐輕離去的背影,不由想,其實,他根本就是以權謀私吧?他就想親她,說什么都是偽裝。
沈長袖指尖摳著柱子表面,越摳越緊,恨不能摳掉上邊的朱漆。她討厭被張逐輕玩弄股掌的感覺,更討厭的是,她現在似乎不討厭他所謂的“禮賢下士”。
李畢辦事效率頗高,差人乘快馬至代州,衙門那邊自己就把莫絮初和董和的婚姻登記冊子勾掉了,還派衙役到孫家,逼孫家退了聘禮。董和那邊,自是受到脅迫,不敢追究。孫家只對外宣稱,孫巧依婚前不幸落水溺亡,孫家不得已與董家退婚。
接過李畢呈上來的婚姻登記冊子,沈長袖長舒一口氣。上次張逐輕送她兩錠金子還沒花出去,便取其中一錠交予李畢:“李令史辛苦了。”
“誒喲,夫人,使不得使不得。”李畢笑得臉算,嘴上“使不得”,但打開了錢袋子。沈長袖配合他,把金子硬塞進去。
莫絮初這幾日因為自己逃婚的事害了場病,現在還躺在床上。
她睜眼看著紗帳,想到自己狼藉的名聲,又悲從中來。翻了個身,憶起荷花池畔,呂名勛的俊雅容顏。
他會看得上一個逃婚的女子嗎?
“夫人。”屋外有婢女行禮的聲音。
莫絮初忙擦了把臉上水痕,撐起身子,勉強攢出個笑容:“阿姐,你怎么來了?”
原來的清麗美人,現在瘦了一圈。沈長袖見著也覺得她可憐,替她蓋上銅香爐蓋子,又支起支摘窗:“瞧瞧你這屋子,悶得不像話了。”
“我這樣的,悶死了也沒人理睬的。”莫絮初嘆了口氣,又故作輕松道,“都怪我耽誤功夫,我原來還想著告訴阿姐,該怎么勸陳阿三上學,自己卻病了好幾天。”
“晚幾天上學也不耽誤他考狀元,倒是你,從前還是個伶俐活潑的人,這幾天像個悶葫蘆。”沈長袖坐到床邊,把冊子交給她,“你看,張逐輕給你銷案了。以后,世上便不再有孫巧依這人,你就是莫絮初。”
“這是……”莫絮初打開冊子,一時驚訝。
“你阿娘和哥哥我給打發回去了。折了點銀子,堵了他們的嘴,也算還他們養你的恩情。”沈長袖握著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啊,便是活著又有什么過不去的坎?既然都敢逃婚,怎么見到他們反倒畏縮了?”
看著被勾銷的婚姻登記冊,莫絮初只覺得撥云見日,心情都明朗兩分。
“阿姐,這么做豈不是連累了你和都護?”
“我與他名聲本就臭,再臭點又何妨。”沈長袖見她有了笑意,便松快兩分,“但若你真念我們的好,我眼下還有事讓你辦。我瞧呂名勛一人辦學堂,可能忙不過來。你比他聰明靈巧,又識文斷字,不如到他的私塾里替他教書,也替張逐輕美言幾句,好改改大家對他的態度。”
提及呂名勛,莫絮初的神色又黯然了。“我是個逃過婚的女子,呂郎君能瞧得上我?”
無辜逃婚便是不守婦道,莫絮初自是想到私塾幫呂名勛,又怕自己影響他。
“去他的不守婦道,”沈長袖氣道,“強買強賣的婚姻,還不如逃了。再者,你現在是莫絮初,過去的事,就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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