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大雨落至日入時，才悠悠轉(zhuǎn)轉(zhuǎn)減小些，纏纏綿綿地淅瀝著，囚困了蠢蠢欲動的貪念，庇佑了左右為難的決心。

        已是夜半，椒房悄然走出一架淄傘，同昏黑的夜色融為一體，正匆然地趕向一處隱蔽的水榭。

        “陸大人，您有事找我？”說話的正是太卜。

        “是，太卜大人，您可聽說今日清晨發(fā)生在椒房之事？”

        “知曉，楊恒畧等人欲清君側(cè)，魏藪等人抬出皇嗣顧荊璞來”

        “大人既然知曉，那虎鷙便長話短說，如今的狀況對殿下極其不利，遺詔遭竊取，后子死而復(fù)生，楊恒畧等人虎視眈眈，國丈大人給殿下出的計策是勸說顧荊璞，如若不成便殺之，而殿下心中含愧，舉棋不定，不知太卜大人可有想法？”

        “我今日倒是隨口問過顧荊璞，他并未回答我，我推測他同樣猶豫不決，只是不能探知他為何如此，他若真是顧荊璞，此番重回宮內(nèi)必是為大寶之位而來，豈有此逡巡不前之理？我猜度，他同魏藪間定有何相異之處，更何況，魏藪扶他上位，當(dāng)然不可能任由他做決策，必是欲自己掌權(quán)”

        “大人可有法子為我們牽橋搭線，唯有探其虛實才能決定下一步如何”

        “我定盡全力為殿下奔走，明日之夜依舊此時，陸大人復(fù)訪此處，若此處有人，便是顧荊璞，若此處無人，便瘞1我于君心中”

        “太卜大人為殿下效死，虎鷙定尊君念君，事成必舉君為夔龍2也！”

        “夔龍諍諫雖好，幼麟斗膽3何妨？”太卜搖搖頭離去了。

        陸虎鷙略有思忖，未走回椒房，而是徑直去往國丈府。

        “國丈大人歇下了嗎？如若未歇下，煩請為虎鷙通報，說是有要事相商”陸虎鷙對國丈府侍衛(wèi)說道。

        “國丈早已吩咐過，若陸大人來訪，便直接放行，請陸大人一路直行，國丈大人正俟候您”

        陸虎鷙入府內(nèi)，發(fā)現(xiàn)府內(nèi)無人把守，顯得寂靜而清冷，唯有一束燭光映著閱書的人影，才給國丈府帶來一些生氣。

        “國丈大人，虎鷙前來拜謁”陸虎鷙恭敬道。

        “進來吧，料想你不愿被源兒瞧見了才此時到訪吧”

        “是，國丈果真有洞人內(nèi)心之能”陸虎鷙走進房中，房內(nèi)不似房外般寒冷，相反是溫暖無比，他思緒飄飛，想到已睡下的顧辭源，不知那床薄衾是否能教他安眠，戶外雨聲嘲哳，不知是否擾了他的清夢，教本就心事重重的他更難以和眠一夜。

        “此深夜見我，定是有事欲商榷，虎鷙可細細說來”

        “殿下與臣今日收斂皇后娘娘遺物，可遺物尋遍，也未曾尋見娘娘遺言中所述能助殿下一臂之力之物，不知國丈可知是何物？”

        “竟有此事？昨夜中唯有你我二人能知此遺言，按理說不會有他人知曉，莫非是皇后娘娘平日鐘愛珍貴之物，如此說來倒有可能是宮中人見其價值不菲，便無意竊取此物，才教你們二人無物可尋得”

        陸虎鷙沒有回答，只是思忖著，方過了片刻，才悠悠發(fā)言：“虎鷙懷疑張貴義”

        “張貴義？那是陛下身邊服侍多年的老宦官了，怎么會？”

        陸虎鷙詳細地講述了張貴義與大臣私下互有聯(lián)系之事“虎鷙懷疑張貴義是因青宮失竊時唯有遺詔失竊，而陛下在那時避開旁人，此舉定被張貴義泄露給大臣們，兩者能互有聯(lián)系，虎鷙猜度是張貴義犯下何罪行被大臣包庇，他才為他們做事，因而張貴義能于很久前竊取此物也不足為奇”

        “果真如此？”馮正輅放下手中書卷“也是，宦官們?nèi)缗c大臣為伍，此中定有隱情，雨再下個一二日便要止了，他們又會卷土重來，陛下龍體未愈，而情況卻如此不利，源兒可決定要與顧荊璞談?wù)摿耍俊?

        “是，殿下打算明夜中去”

        “他果真想明白了？”馮正輅欣慰地說道“這才對，我便要托付你一件事”

        “請國丈大人明示，虎鷙一定在所不辭”

        “若殿下到頭不能動殺伐決斷之心，便由你代行那戮首之行，”馮正輅一字一字道“此徐夫人之鑄匕首，斬立仆，刺立死，料想殿下見不得將死之人□□，賜他痛快一死，勝受傀儡之苦”

        陸虎鷙接過匕首，卻苦澀地一笑，然而此笑轉(zhuǎn)瞬即逝，陸虎鷙頓時斂起笑容，愀然而坐。

        “去吧，來日殿下踐祚，你當(dāng)是首功，潛龍4藏形，唯時未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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