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衛尉卿大人曩者分明同楊大人勢同水火，如何今日倒聯起手來了？”顧辭源似乎并未被此種陣仗嚇倒，倒是反唇相譏，決然不肯屈服的模樣。

        “夫識時務者為俊杰，楊大人既受百姓之托，便是攜民望而至，臣安敢不從邪？”

        顧辭源冷笑著“衛尉卿大人爾馨1之言如此，小王只覺不必再反駁，不曾想大人連南軍2都請來了，果然是勢在必得，不過大人統南軍欲威脅小王，只是不曾了解大人是否知曉，小王手中亦有一軍呢？”

        衛尉卿蹙眉冷視著顧辭源，卻不知顧辭源手中一軍從何而來，莫非是北軍3？不，不會，執金吾一開始便遭魏藪控制住，不可能參與進來，莫非？

        “小王見大人冥思苦想，不妨明說了吧”顧辭源話音未落，不知何處冒出眾多兵卒來，手中兵器寒光凜冽，分明一副備戰的模樣。

        “光祿卿！”楊恒畧大喝一聲

        “衛尉卿大人倒是好考慮，倒向楊大人一方，可惜光祿卿大人更會審時度勢，因勢利導不假，可要察明何方值得冒險，可就是另一番本事了”顧辭源道“衛尉卿大人可有把握，南軍可阻我期門羽林二軍么？”

        衛尉卿冷汗自臉龐上流下，兩軍對峙只是僵持，不敢有一方冒進，說到底，顧辭源亦拿不準光祿卿會否臨陣倒戈，他顧辭源還沒那個能耐喚得動期門羽林二軍，而楊恒畧同樣知曉，因而如今只好利誘而不可威逼。

        “光祿卿大人”楊恒畧開口“莫非大人欲逆民愿而行？或忠信而死節兮，或訑謾而不疑4，大人何必做那兔死遭鑊之犬？大人良才，定被新帝重用，何必委居人下，況有性命之憂乎？”

        “你也配用如此語言！”顧辭源斥責道，他隱隱地感覺，光祿卿要動了，楊恒畧一番話如同利矢，直直地射中光祿卿之心，一是性命，二是功利，哪一個都正正好好是光祿卿的心頭肉“光祿卿大人一片忠心，何必受歹人之蠱，而錯失匡扶正統之機？鳥盡弓藏需鳥盡，而此賊不除，鳥焉能盡？”

        不就是信口胡謅，楊恒畧給得起，他顧辭源同樣給得起，二者是實力相當才會僵持于此，你爭我奪，你來我往，若是有更為強力之援手，何愁此局不破？顧辭源心中有些預感，他似乎知曉遠處有什么東西在靠近，那想必是一支援軍？他說不清，只是本能的反應教他一定要堅持下去。

        “光祿卿大人可得好好思量，先帝在世時，如何待我等？若他踐祚，定要承先帝之風，繼續打壓我等，而新帝踐祚，定有我等大展宏圖之時，公既為光祿勛，定有報國之懷，何不支持新帝，而能有一展抱負之機？”衛尉卿亦勸說著，生怕顧辭源的話語教光祿卿回心轉意。

        “我看未必，光祿卿大人不妨回想，幾日之前，他們如何待你？只不過見你手握重兵而恐懼，排擠打壓，無所不用其極，公真支持新帝，莫非此種境況便不會再發生？況且公支持新帝，便是同丞相等人相通，你可知其中利害？莫非他人便無加害你之心？”顧辭源立刻反駁，欲穩住光祿卿。

        光祿卿藏于暗處，每句話皆聽得真真切切，同時亦心中盤算著，此時他倒向哪邊尤為關鍵，倒向楊恒畧，顧辭源便孤木難枝，不過他說得也對，同楊恒畧此種老狐貍打交道，便能保證他對你笑臉相迎之后，不會立即捅你一刀么？他實在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這般拖下去總不是個主意，他必須做出抉擇。

        “如何，光祿卿大人，公既有審時度勢之能，想來必是考慮周全，這便加入我等，支持新帝，定保公高官厚祿，平步青云”楊恒畧笑道，似乎拿捏穩了光祿卿。

        光祿卿依舊猶豫著，下一步，他做出了抉擇，賭了！他走出躲藏之所，一步步地邁向楊恒畧。

        “大人洞若觀火，果然知曉我等不會虧待，請”楊恒畧笑吟吟地預備走上前去迎接。

        顧辭源想不通為何會如此，眼看著光祿卿朝楊恒畧那方走去，他逐漸絕望，自己的倚仗離開，拿什么和楊恒畧他們斗？莫非父皇受之大任自己還未繼承便要付諸東流嗎？

        “等等”陸虎鷙叫停了光祿卿“光祿卿大人怎么如此心急，竟沒耐性俟候殿下真正的后手出現便要倒戈了嗎？”

        “什么后手？”楊恒畧一愣，顯然未想到顧辭源還有后手，此人心機究竟有多深，自己原以為光祿卿便是后手，不曾想此后還有后手？

        “衛尉卿大人不是思忖此事嗎？”陸虎鷙仿佛看穿其心志一般“大人方才是在想，殿下手中是掌握著北軍嗎？而后看見是光祿卿便放下了戒備，可公實在大錯矣，光祿卿大人現身，莫非殿下便只倚仗他？將他留作后手實在教人擔憂”

        “你要說什么便說，何必彎彎繞繞！”衛尉卿打斷陸虎鷙，可他渾身戰栗，似乎是想起什么教人恐怖之事。

        “不錯，大人猜到了”陸虎鷙輕笑道“殿下手中，不瞞各位，的確握著北軍，執金吾大人收到先帝晏駕的消息，便正朝宮內趕來”

        “你說誑！”衛尉卿大喝道“執金吾被我等控制，你如何”

        “大人有法同張貴義聯系，我等便無法同執金吾聯系了嗎？”陸虎鷙道“不知大人可否于幾日內見過太卜大人？”

        “太卜太卜”衛尉卿似乎回憶起什么，面色驚恐，眼神空洞“莫非”

        “不錯，太卜大人正是先帝安插于九卿內的，得知有逆反之事，便即刻聯系了執金吾大人，公看似滴水不漏，實則何如？”陸虎鷙不緊不慢道“光祿卿大人，您打定決心要投靠楊大人了嗎？”

        “不不不，臣其實受了蠱惑，望殿下恕罪，恕罪啊！”光祿卿聞言，臉色慘白，立刻顧首回奔，一下仆至顧辭源面前乞求著。

        楊恒畧等人面露兇色，如今情況又回到起點了嗎？顧辭源究竟還有多少后手？

        顧辭源面不改色，只微微頷首“不怪光祿卿大人，只怪他們講話過于誘人”

        “是是是，他們果然是佞臣，臣忠心耿耿，望殿下明鑒啊”

        顧辭源頷首，如若不是陸虎鷙賭了一把，又何以會有如此局面，不過接下來便難做了，他可沒有執金吾的支持，莫非又要重復父皇以前的路子嗎？他思忖著，期望能從層層疊疊的霧氣中尋到那一條寬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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