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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霸道侍女俏少爺23


荒涼破敗的神社中,青白色的石板階梯發出仿佛能震碎空氣般的劇烈動響,引得周圍本就枯萎的灰白色草木皆化為齏粉,煞氣直沖云霄,遮蓋住朦朧的明月夜。

        富岡伊詠全神貫注地盯著在森林中即將破土而出的神社之主,手中刀刃向前,灼灼烈色仿佛能破除世間一切污穢。她輕一皺眉,一雙深藍色的眼眸猶如凝滯奔流的海洋,深刻的盤旋在眼底,肅靜之感頓生。

        “司厄神。”她淡聲道:“擅入神社,是我等過失。請息怒,不要驚擾到路邊無辜的花草。”前半句話還十分正經,后半句話直接跑偏主題。

        就像是能聽見她的所言一般,朦朧的黑霧向她的方向聚集過來,在日輪刀的尖刃之前逐漸凝聚成一個模糊的暗影。

        暗影直沖天空而去,奈何黑霧數量稀薄,只能小小的聚集在地面,身子就如一般七歲的孩童那般大小。化成人形之后,司厄神的擬人形態在伊詠和無慘二人面前展露了出來——

        司厄神的周身被黑霧所纏繞,僅有頭部具有實體形態。柔軟的黑發長長的披散在耳畔,而后隱沒于黑霧中。慘白到比月色還要淡的面色下,看不出人類所劃定的性別,薄唇毫無血色,一雙眼睛緊閉著。

        祂緩緩的抬起了黑霧聚集的手。

        察覺到對方沒有對他們的殺意,甚至沒有在意他們的活動,伊詠放下刀刃,有些好奇的看著司厄神的動作。

        只見司厄神向早已化成粉末的花草微微欠身,仿佛從天地間發出的聲音沒有任何特征,如祂本人一樣,是虛無縹緲的存在。

        祂道:【抱歉。我無法控制。】

        司厄神的聲音直接傳入二人耳畔,神社僅存的枯敗森林再次發出深切的震動,仿佛在無聲的申訴和哭泣,或者說是在抗拒著神社的主人。

        司厄神的身影突然僵住,黑霧也停住不動。祂似是有些失落的垂下頭顱,再次向受到驚動的森林挨個欠身道歉,只不過這次轉化為了無聲模式。

        此情此景之下,無慘蹙眉,露出了一臉荒謬的神情,想起之前對司厄神的猜忌和推測,差點自諷的嗤笑出聲。然而低頭看看自己的腳還懸在半空中,不免面色一黑,瞪著伊詠讓她趕緊把他放下來。

        伊詠一臉自然的放人和收刀。她緩緩地眨了眨眼,古井無波的內心流過一道水浪般的劃痕,心道:啊,這是個愛護自然的好神明。

        挨個道完歉后,司厄神才轉向伊詠這邊。伊詠會一點結界術,手指一點便將一人一魂一神三個物種都籠罩在了從天地間分離出來的空間中,在外界看來,他們從這里感受不到任何氣息。

        這只是伊詠的隨手之舉,卻讓茨木童子為此心魂不定,差點因此走火入魔。他留下一群大江山的妖怪,甚至連剛化作鳳凰火的隼和尤一都被他棄之身后,向神社的方向疾馳趕去。

        伊詠對司厄神道:“在我的空間里,你可以自由說話。”雖然不是同一個世界,但是伊詠的等級確實是凌駕于司厄神之上,她是萬物的神明,同時也是眾神的神明。

        源源不斷的力量在堅定且溫暖的包裹著祂,這種全新的體驗讓未曾被溫柔以待過的司厄神茫然的動了動細長的睫毛。在伊詠的力量加持下,祂終于有力量可以睜開雙眼,然而里面只有空闊的白色。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和常人有些不同,司厄神身上的黑霧分了兩點到眼瞳之中,充當黑色的瞳仁。

        幽深的黑色一眨不眨的盯著淡藍色的靈魂,祂的聲音如細長流水般清澈明朗,聲音溫和到仿佛大聲說話就會摔破什么東西般的小心:“您好,天道。”

        無慘方才還面帶嘲笑的面色驟然凝滯住,眉毛高高挑起,差點懷疑自己耳朵出了什么問題。他轉頭看向伊詠,伊詠難得沉默下來,第一次沒有回應鬼舞辻無慘的對視。

        伊詠內心os:啊,祈愿神的馬甲掉了。

        她輕咳一聲,盡力挺直脊背,無視背后如鋒芒般緊盯著她的復雜雙眼。對著語言藝術家司厄神輕一頷首,勉強算是表示認同。

        值得一說的是,雖然司厄神對她的態度如此溫和,但伊詠內心隱約覺得,這并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高于祂的緣故。司厄神,這一掌管著災難和厄運的神明,似乎天生就有著與自己職責所不符的柔軟內心。

        她認真的與司厄神對視著,視線稍一下移,只見周身纏繞著象征著不幸和厄運的黑霧的神明耳朵上墜著一抹亮色——那是一副有著日升圖景的花札耳墜,熾烈的紅色烈日散發著暖意,環繞在周圍的黑霧仿佛在淡淡地顫抖著,不敢過于靠近,生怕被融化。

        這是一個代表著祝福與好運的耳飾,然而,佩戴在司厄神身上,怕是會起到截然相反的副作用,甚至會引起灼傷的痛苦。

        緊接著,司厄神轉向無慘,在后者如貓一般豎起的瞳孔和重重防備之態下,也向他打了一個禮貌的招呼,黑色的瞳仁如同鬼火一般閃爍:“你好,前來神社的人類。”

        祂緩緩地牽扯著嘴角的黑霧,似乎是想露出一個普通的笑容,扯了半天都是一副扭曲之態,活像想生離活剝所有生物的殺人犯。

        距離上一次見到人類已是百年之前,司厄神有些沮喪的垂下頭顱,祂完全不記得該怎么表達面部的友好了。

        無慘向來有強烈的警惕性,更別提面前這位是掌管著災厄的司厄神,偽裝對神明來說輕而易舉,若是輕信其本性善良才會為自身招惹災禍。

        他沒有點頭以表回答,一雙紅眸中神情冷淡,他道:“我此行目的不是前來祭祀和祈福。”無慘用目光暗示伊詠動手,后者立刻裝作沒看見的望天,差點兒氣死向來喜歡頤指氣使、按規定行使計劃的大少爺。

        在司厄神的眼皮底子下,大少爺雙手抱臂,直接命令道:“伊詠,你又為何遲疑?祂對你根本構不成威脅,不是嗎?”

        伊詠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沒有第一時間便祓除司厄神。只是感覺如果立刻動手的話,心中像是會失落些什么東西般,流出空洞的血。

        她緩緩的抬起手,不是握住刀柄,而是將手輕柔的放在了無慘的頭頂上。正值生長期的少年讓她的靈魂稍微往上飄了飄才能與之平視,她的動作讓無慘僵在原地,只覺滾滾江河之水朝他的腦袋撲面而來,觸感甚是冰涼。

        伊詠道:“無慘,還是不要太暴躁了,會傷害到別人的。”她還謹記著自己的任務。一個滿心殺戮的人怎么可能會成為好人呢?果然要用物理手段來安撫一下無慘少年躁動的心。

        物理手段:指傾盆江水直撲天靈蓋。

        這番無心之詞本意是想要無慘對待世間之萬物好一點,可在青春期少年多疑的聯想之下,這番意思頓時就變成了伊詠隱晦的表示他那頤指氣使的習慣和居高臨下的命令對她造成了傷害。

        無慘一時沉默不語,像貓般豎起的瞳孔猶疑不定的盯著司厄神,他的確從司厄神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惡意的氣息,雖說祂周身纏滿不祥之感。

        司厄神自然是感受到了無慘身上強烈的殺意,可是這番惡意在剛才伊詠的一番言辭之下,登時化歸于無。

        祂看著二人,似是感嘆的說道:“我知自身應化歸于天地,因為我的存在本身便是對人間的損害。我厭倦極了自己只能摧殘萬物的邪惡力量和無邊孤寂的漫長壽命。若是能消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你還牽掛著什么,所以無法消散嗎?”伊詠看出了祂眼中的遲疑。還有一些話她沒有說出來,即司厄神的存在并不是單純的危害人間,而是平衡天道輪回,扶持萬物生長衰落,生生不息的必要存在。

        面前的這個神明顯然是陷入了自己力量所具有的破壞性,而糾結落寞的無可自拔之深淵。祂沒有意識到自己存在的價值,才會如此痛苦。

        “有一個妖怪,他不愿意我的離去。他對我立下誓言,若我原地消散,他便屠盡這天下人類。”司厄神道,仿佛要將這百年間的寂寞一并傾訴出來:“為何不愿意,這要從我撿到他說起。那是100多年前的事了,那時的他是混跡在人類間的半人半妖,擁有著人類之身軀,卻有著妖怪之心——”

        “你為何不殺了這妖?”無慘直接用陳述句問道,語音不帶起伏,“身為神明,居然被低賤之妖怪所震懾住,可笑。”

        花札耳飾散發著輕柔的光芒,司厄神輕輕地撫摸著耳邊垂墜之物,黑霧不斷被灼燒,卻又不斷地聚攏上來,仿佛自殘一樣。

        這一次,不需黑霧牽扯,自然而然的露出了一個真情意切的微笑,祂道:“我雖掌管災運,殺戮非我意。況且他生性狡猾多疑,從不以真身顯出,我現有的力量僅能覆蓋到神社,神魂被禁錮在神社中,是無法殺他的。”

        伊詠沒察覺出什么司厄神對祂口中的怨怒,反而感覺到祂在描述時充滿著自豪和淡淡的歡喜,有種吾家有兒初成長的感覺,這種錯亂感讓伊詠有些茫然。

        “你真的想就此消散嗎?”伊詠情不自禁的問道:“相比較于其他神明,你的力量微弱到僅能制服妖怪。不去行使自己的職責,自動放棄了自己的神格,觸怒了天,才會落到如此境地。”

        “我的職責沒什么好行使的。”司厄神搖頭道:“天道,我知道你此次前來是想祓除我。我并無眷戀人間之意,只是希望在我消散之后,你能制止住我的徒弟,妖怪茨木,不要讓他再肆意傷害人類了。”

        伊詠:“……”她越聽越錯亂,終于感覺到了一絲違和。每一個神明在出生之際就應明確自己的使命,不會產生任何猶疑之感,換言之,不會有人類那多愁善感的情緒,自然也不會質疑自身。

        深藍色的眼眸緊緊地盯住無風自動的花札耳飾,毫無征兆的猛一出刀,挑斷了耳飾的細線。

        她接過耳飾,將它放在自己的耳邊,細細的聆聽著里面傳來的朦朧空洞的聲音。一時間,靈魂竟有灼燒之感。

        伊詠探入神識,毫不意外遭到了抵觸。如火焰般灼燒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如火舌舞動,暗含一絲高傲之意的說道:“若是天道,也無權掌管我太陽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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