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觀察到那具無頭的軀體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并沒有其他異動后，薇薇安與菲歐娜又再三確定了沒有其他的危險后，兩個人便飛也似地撲到了衛生間，開始排著隊清洗昨天被格蕾蒂斯所觸碰到的地方。

        黛妮看凱瑟琳呆呆地坐在與無頭人相隔一條走廊的座位上，猶豫了一下后，還是強忍著恐懼過去坐在了她身邊的空位上，輕輕地問：“怎么了嗎？”

        “也沒什么……就、就是……”

        凱瑟琳深吸了幾口氣，都沒有找到適合的語言去形容她此時的心情，旁邊的黛妮也沒有催她，只是在凱瑟琳的語調都在開始顫抖的時候，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謝謝。”在黛妮的安撫下，凱瑟琳的情緒終于平復了些許，看向那個正靜靜坐著、缺失了頭顱的人，“這是……格蕾蒂斯。”

        黛妮的目光也隨著凱瑟琳的落在一條過道只隔的無頭軀體上，她之前也聽過了凱瑟琳在丁洛爾小鎮中的完整見聞，因此也只是愣了一下后，就馬上反應了過來：“她就是格蕾蒂斯？！就是被你小鎮上的父母給……”

        “……怪不得，”黛妮眼中的詫異逐漸褪去，神色又轉為驚駭，“怪不得她會這樣子進來……”

        黛妮看著明顯心亂如麻的凱瑟琳，又忍不住安慰道：“……但這一切也不是你的錯，不要過度自責了。”

        她也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怎么安慰人，只能哄著先帶凱瑟琳去洗漱。等她們匆匆洗漱結束出來，薇薇安已經將準備出來發放早飯的露西堵在了工作間門口，正一臉嚴肅地邊說話邊向車廂前方的方向指著什么。

        菲歐娜坐在離露西與薇薇安不遠的后排位置，臉上些許還有未擦干的水珠。她看見黛妮與薇薇安正向這邊走過來，便揮揮手招呼她們過來，三個人在附近隨便坐了。

        “薇薇安正在和露西報備這件事，接下來露西會再向上反應，大概過一個小時左右火車會停下開門，到時候再把她弄下去就行了。”

        似乎是怕凱瑟琳不明白，菲歐娜又補充了一句：“平常處理那些上車的外來訪客的流程也是這樣，畢竟讓一整個火車停下來打開車門也不是小事，不可能我們說停就讓它停的。”

        “……沒用的。”凱瑟琳依然有些失魂落魄，將那個本子遞給另外兩個姑娘傳閱著看了，那行由鮮血混著書寫的“還給我”就這么張牙舞爪地撞入她們的視線中。

        “在沒找到東西之前，格蕾蒂斯是不會罷休的……就算現在下了車，下次再開車門的時候，她還是會追上來。”

        “她昨天夜里摸大家的臉，就應該是在找自己的頭吧，如果再找不到……”

        凱瑟琳也不知道再找不到會怎樣，但以往看的電視劇與小說中，每到這種情節……一般都是選擇割下別人的頭拿來自用的。

        不遠處正在和露西溝通的薇薇安也聽到了凱瑟琳的話，她頓了一下，又往這邊瞥了一眼后，才又轉回頭去與露西繼續。

        “對了，”聽凱瑟琳這么講，黛妮忽然想到了些什么，“這么說來，她昨天晚上有伸手去摸你們的臉嗎？可是我這邊明明什么都沒有感覺到啊。”

        這話一出，凱瑟琳也忍不住轉頭向菲歐娜看去。

        她也不知道昨天夜里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但卻能聽見菲歐娜那邊的動靜——因此判斷出應該是菲歐娜做了些什么，由此阻止了格蕾蒂斯的行動。

        “哦，也沒什么，我就這樣……”菲歐娜滿不在乎的樣子，再次抬腿演示了一下自己是怎么踩在桌子上、用腿阻止格蕾蒂斯繼續前進的。

        凱瑟琳驚得倒抽了一口冷氣：“你就這么用腿擋過去了？萬一有什么危……欸，怎么了？”

        她剛說了一半，就被旁邊的黛妮悄悄碰了碰手，于是后半句就轉了個彎，黛妮有點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沒等她想辦法岔開話題，菲歐娜就開口了：“沒關系，這也沒什么好遮掩的。”

        菲歐娜一把將左邊的褲腿提到了膝蓋以上，露出了自己的小腿與膝蓋來，凱瑟琳才發現她的小腿與膝蓋……不，甚至可以說，她小腿處皮膚的狀態，與她實際上的身體年齡都極其地不相符。

        凱瑟琳嚇得心臟砰砰亂跳，她實在是不明白，菲歐娜的腿為什么會出現這種狀況？

        ——像是整段小腿脫離了身體的實際年齡，單獨老去了一樣。

        菲歐娜的年齡不大，膚色白皙，皮膚基本上都保持著一個較為緊致的狀態。但提起這段褲腿來卻能發現，她的小腿和膝蓋之間仿佛有一條并沒有被標記出來、卻異常明顯的分界線。

        膝蓋之下，小腿的肉是松垮的，細膩程度也與身上其他處非常不同，甚至還有一些斑點零星地分布在上面——這是一截屬于老人的腿。

        當然最重要的是，小腿的顏色與菲歐娜本身略有蒼白的膚色就有很大的區別，光是看兩種膚色的不同，就能判斷出這截肢體原來的主人并不是菲歐娜。

        “……這是，怎么回事？”凱瑟琳很艱難的從嘴里吐露出這個問題，但她看著黛妮有些躲閃地看向車墻上張貼的火車旅行游玩指南，忽然一個激靈，“難道是……？”

        ——

        “5、如若選擇留在火車內，請在晚上十點到第二天七點之間進入睡眠，充足的休息是保持精神充沛的關鍵。

        期間若是聽到異常響動，也請暫時按耐住好奇心。

        如若從睡夢中醒來后，發現自己缺少了部分肢體，請及時聯系工作人員。”

        ——

        “嗯，”比起黛妮來，相反處于事件中心的菲歐娜的表情倒是沒有特別大的波動，也許是早就撐過了情緒崩潰的那段日子，“在某個夜里，我的腿被不知什么東西給啃掉了，這是露西縫補后的結果。”

        “就算能離開這輛火車，我大概再也沒辦法像正常人一樣跑起來了。”

        菲歐娜輕輕敲著這條鑲嵌在自己膝蓋下、卻一看就是屬于某個老人的一段小腿，臉上的神情有些冷淡：“所以，有危險也無所謂了吧……大不了就再丟一次腿。”

        黛妮悄悄擦了擦眼淚，旁邊的凱瑟琳的眼眶有些發熱，氣氛一時之間頗為沉重。

        就在凱瑟琳想要說些什么打破現在的氛圍之時，一陣“吱吱”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幾個人抬頭一看，是薇薇安提著一把斧頭走了過來。

        那把斧頭是火車中一般在發生事故時用來破開窗戶的消防斧，個頭不小，被她垂落于身體旁側的右手握住斧柄，斧尖便直接碰觸到了地面，因此一路拖拉著地，發出了吱吱的摩擦聲。

        薇薇安本身就不是那種纖細款的美人，此刻提著個這么大個頭的武器，一路氣勢洶洶地走過來，簡直像是要去取人性命的女煞神，將黛妮都嚇得一哆嗦。

        走進一看，果然，她臉上的表情也是不甚友好：“這種事以后我們再談論，現在先把她解決了。”

        薇薇安沖著仍然呆坐在不遠處的格蕾蒂斯一揚下巴，又看向了凱瑟琳：“你說下次再開車門，她還會再追過來？

        “行。”

        “我現在就把她的胳膊和腿都剁下來，”將垂落在地面的斧頭徹底提了起來，薇薇安此刻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狠戾了，“她有本事的話，下次就橫躺著滾進車廂。”

        此話一出，黛妮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連菲歐娜都皺了皺眉：“等等，這樣是不是……”

        “這樣是不是太麻煩了，我們沒有……嗯、沒有關于截斷肢體的經驗，又不好收拾現場，”凱瑟琳打斷了菲歐娜的話，又搶在前面繼續說，“我有一個更簡單一點的法子。”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凱瑟琳也大約摸清了一些薇薇安的脾氣——這姑娘明顯是個從小被人捧著長大的天之驕女，簡單來說，是個順毛驢。

        大多數時候，比起與她辯論爭吵，順著她的話后再提出自己的意見，才是更有效的交流方法。

        果然，薇薇安并沒有一下子拒絕凱瑟琳的提議，只是皺了皺眉：“你想說什么？”

        可能是再經歷一個小鎮就可以徹底離開這輛火車了，菲歐娜也察覺出最近的薇薇安似乎變得急躁了一些，心里開始盤算著什么時候找個時間跟她談一談。

        ——畢竟，作為一起互相支撐著度過困境的朋友，菲歐娜也不希望薇薇安因為自己的急躁，而在即將達到終點的時候功虧一簣。

        “我記得你說過，這輛火車沒有辨別能力。”看見薇薇安有些不耐地轉動了下手中的斧柄，一副要是凱瑟琳說得不對就連她一塊砍的樣子，凱瑟琳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所以……我有一個想法。”

        “露西，”將視線移到跟著薇薇安一起過來的露西身上，盡管緊張得手心都在冒汗，凱瑟琳還是盡量放緩了語調，鄭重道，“在昨晚過后，我們這里的一位乘客缺少了自己的頭顱，請你幫忙想想辦法。”

        ——

        ——

        在凱瑟琳話音落下后又過了些許時間，身上已無絲毫生機、如同被絲線強拉硬拽著行動的露西，才緩慢轉動著已然空洞渙散的瞳孔，將視線……落在了旁邊無頭的軀體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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