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趙栓柱說這些，好像和剛剛父親說的有些對不起來。但是，從內心覺得兩人說的都對，意識到可能從不同的層面，反應的問題不一樣。李正揚就邊打撲克邊告訴趙栓柱，最近多注意一些公司動向，多打聽一些關于公司虧空，工人工資之類的問題。

        因為趙栓柱的話，引起四個人都把話題集中到建筑公司了。因為他們準備買過來自己干呀。

        在年三十這漫漫長夜里，四個人說來說去也說不出新鮮的東西，撲克也打的無趣了。就往床里面靠靠，倚著墻，裹緊棉襖，迷糊過去。

        遠處的鞭炮聲有斷斷續續，直到連成一片，爆豆一般此起彼伏。李正揚醒來了，看看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隨著遠處的鞭炮聲才見忽明忽暗的亮光，猶如鬼火一般。站起身來，揉揉眼，墻邊抓起一條臘條桿兒，習慣性的走出屋去，要去槍械庫轉一圈。

        出了門，看著路中間那十幾盞昏黃的路燈，也在無精打采的眨巴著眼睛。一個人拖著棍子，在這若大的院子里轉了一圈。聽著鞭炮聲漸漸稀少，心中明悟這是半夜了，都在吃年夜飯。

        站在房后高大的白楊樹下，解開腰帶，口中念念有詞，說道“大鬼小鬼游蕩鬼，山神水神土地神，我這里是在沒啥好供奉的了，這大冷天的，一起陪我喝壺熱的吧”。念叨完了，撒泡尿。

        提著褲子，還沒來得及扎上腰呢。就聽院門有動靜，趕緊的系好腰帶，拖著棍子沿著墻邊，從黑影里往院門走去。等他到了，院門也打開了，只見張正軍提著兩大包東西走了進來，回身在鎖門。

        李正揚就從黑暗中走出說了聲“張叔，這黑天半夜的你跑來做啥”？

        張正軍被李正揚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看看李正揚拖著棍子，就明白了。說“沒睡呀，這真巡邏呢。走，屋里去，給你們幾個臭小子弄點吃的”。

        李正揚一聽說有吃的，趕緊伸手接過東西，兩人回了屋。

        看著滿屋狼藉，床上東倒西歪的幾個人，張正軍笑了，喊道“臭小子們，都起來了，整天把我這里當成你們根據地了。這大過年的，你看屋里弄得狗窩似的”。說著話，一伸胳膊，把桌上的撲克牌用襖袖子劃拉到地上，從李正揚手里接過東西擺放開了。

        幾個人揉揉眼睛一看，是五六個飯盒。張正軍一一打開，一盒燉的雞，一盒耦合，一盒炸帶魚，一盒炒豆腐干，兩盒餃子。外加兩瓶酒，一包蘭蹬腿（蘭金鹿煙）。

        趙栓柱實在呀，看著桌上的東西，喊一聲好東西呀，就下手抓了塊帶魚。還沒等填到嘴里，被徐有光劈手一把奪過放了回去。

        張正軍看看，笑了，說“沒關系，吃吧吃吧，我今晚來陪你們過個年，一起陪你們醉一回”。

        林洪軍趕緊站起來說“叔，這酒菜呢，我們就不說啥了，您這一盒藍蹬腿，那可是三毛八呀。您還是拿回去吧，我們幾人有沒有抽煙的”。

        張正軍哈哈大笑，說“不行，今天大年三十的，我大老遠的拿來，給你們這幫臭小子送禮了，還要讓我拿回去呀，今天必須每人點上顆，給咱們這里增點煙火氣”。說完，把煙撕開，每人給扔了一根。

        李正揚沒說話，接過來，抽屜里找出火柴，點上了。其他幾人見李正揚點上，也就沒再客氣，都抓過火柴點上了。頓時，屋里傳來一片的咳嗽聲。

        張正軍高興啊，哈哈大笑，抓過酒瓶子，用牙咬開蓋，給大家倒上酒。也沒管眾人，自己就端起來喝了一口，然后才喊“來，為了新的一年的開始，都深下點。做叔的給你們提個要求。都這么精神的小伙子，以后再來我這里，每人身邊得給我帶著個小丫頭過來，給我這里增添點人氣，能不能辦到”？

        幾個人相互看看，也是大笑起來，然后異口同聲的喊“能”。

        就這樣打開了開場白，一群人坐下喝起來。

        早上六點多，院外傳來咣咣的砸門聲。屋里的人酒喝到下半夜，都有些醉意了，都在桌上趴著呢。聽到砸門聲，張正軍第一個反應過來，看看表說“這天還沒亮啊，大早上起來的，這是誰呀”。說著話，把李正揚推起來，讓他去開門。

        李正揚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把門打開，頓時，嚇了一跳。下了一夜的雪，地上積雪差不多二十公分厚了。大門外孫柱子站在那，身后的25拖拉機槽子上，滿滿的坐著差不多二十號子人。最不敢看的是，五爺的三輪也在上面。先不說都有誰，這么大的雪，百十里路跑過來，那就得吃完年夜飯就要往這里來呀。

        首先是一群小伙子從車上跳下來，大廟大隊一直以來就訓練有素呀。沒用人招呼，很自覺的快速站成兩排。在孫柱子的示意下，整齊劃一的喊了聲“老大，我們以后就跟著你干了”。

        李正揚看看這些人，雖然都是同齡人，可是按照村里的輩分，有些是他叔伯輩兒的呀。這一嗓子喊出來，他不覺得有些懵了，傻愣愣的站在那沒有說出話來。

        這時，武爺從駕駛室走下來，招呼道“傻愣著干啥，把你們五爺的車子抬下來，把你們五爺也背下來”。

        亂哄哄的過去幾個人，有去后槽子抬車子的，有去駕駛室背五爺的。武爺看看傻愣愣的李正揚，笑著說“小子，別傻愣著了，這還不是你年前給他們每人五斤肉惹的禍。都覺得你有出息了。這還是我和你五爺挑了又挑選了又選，才把人都攔下，就來了這點，要不，全村人都跑來了”。

        雪還在下著，李正揚是真后悔呀，你說年前自己犯什么病啊，每人讓孫柱子給了五斤肉。村里人就是這樣啊，不用說五斤肉了，就是一分錢，那都能看在眼里打破頭呀。可不就是自己惹的禍嗎。

        站在雪里，李正揚迅速反映著，這么多人來了，該怎么安排。城南菜市場那邊，本身就說好等穩定了，孫柱子他們也只留五個人。現在可好，不禁沒能把人送回去，反而又多來了一倍的人。他是真沒有工作給這些人安排。

        這時候，五爺也下來車坐在他的三輪上了，說“怎么著，正揚，你是準備把我們晾在這大雪地里怎么地”。

        李正揚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招呼人去屋里。孫柱子喊道“都不長眼神呀，沒看到滿地的雪么，各自動手找家伙什，把院子清掃出來”。

        李正揚是真急了，一邊領著武爺和五爺往屋里走，一邊在兜里掏出鑰匙，找出來，遞給孫柱子說“看見沒，那邊，那個屋里有鐵锨掃帚，你帶著人在院里折騰吧，去屋里你也知道，沒地方”。

        孫柱子在帶著人掃院子，李正揚領著武爺和五爺去了宿舍。到了門口，吆喝趙栓柱他們幾個出來，把五爺抬進去。兩人一進門看到張正軍在，就把李正揚扔一邊，和張正軍寒暄上了。

        沒說幾句話，武爺那話來得快，說的也直，就直接說“老張啊，以前這個狗崽子在村里，老宋在公社，你還過去趟，這他倆都不在了，你就不去了。沒關系，你不想著我們，我們兩個老不死的想著你們呀，這不，一大早來給你們拜年來了。一會兒，帶著我們去家里見見吧，還有遠志家……”

        張正軍一聽這話，頭也大呀。心說這都哪和哪呀。拉一把李正揚，低聲問“這都怎么回事兒”？

        李正揚心想，你別問我呀，我也不知道啊。也就低聲說“你到外邊看看吧，我也不知道”。

        張正軍趕緊找借口出門一看，好么，院子里幾十號人，干的熱火朝天在掃雪呢，一下子也蒙了。說“這么多人咋來的，這去誰家也受不了。你，趕緊騎車去吧老宋還有你父母接來，來這里折騰好了”。

        李正揚轉身剛想走，張正軍又說“告訴老宋，千萬別燒包開車過來，你接過來也行，自己跑來也行，他要是一燒包，估計你們村能跑一半人來”。

        李正揚點點頭，也明白了，因為自己的五斤肉，招來這么多人，要是宋振軍開車過來晃一圈，那可就不好說了。只有當大官兒的才能有車呀，那還不得把公安局蹲滿了人，讓他安排工作呀。

        李正揚是先把宋振軍和梁瓊玉送來，又去接的父母。等父母來的時候，院里的雪已經掃完了。李正揚到門口一停車，門口一下子跪倒了一片人，沖著李遠志夫婦叫叔叔嬸子的，喊爺爺奶奶的，跪倒磕頭啊。雖然在村里都不是一姓，可是他倆的輩分在，而且現在都是來求著李正揚找活兒干的呀。不用說磕頭了，長跪在那里都沒問題呀。

        等兩口子把人扶起來，平輩的人再過來喊哥叫嫂子。再互相說幾句過年的話，這才算是過去。

        張正軍安排李正揚，別愣著了，去把會議室打開，這么多人就別擠在你這狗窩了，都去會議室吧。

        打開會議室，李正揚又安排趙栓柱去把劉大華兩口子接過來，別的不為，代珍寶過來可以幫幫梁瓊玉做飯呀。要不，這么多人，早上飯不說了，中午怎么安排呀。

        等趙栓柱走后，武爺喊“柱子啊，去把車開進來。大過年的，咱不能空手來不是。給你遠志叔，張叔，宋叔，把東西卸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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