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柱子把車開過來，大家這一看，好么，半槽子的白菜、蘿卜、成袋子裝的小米、豆面、棒子面、一個豬頭、一副豬下貨，六瓶子豆油。

        看著這些東西，武爺是一副很自豪的樣子說“怎么樣，咱村里人不小氣”，然后指揮一起來的這些人說“來呀，都搭把手，先把東西卸到正揚屋里吧”。

        張正軍趕緊的說“武爺，東西拿來了，我們就收下了，可別卸這里，給我拉食堂那邊吧”。

        東西卸完了，都去到會議室里。武爺看看會議室的布置，連聲說“嗯，真不錯，怪不得柱子這小子回去給我說，屋里有暖氣，他們睡到地上也不冷呢。遠志，你武叔我不要這張老臉了，開次口，求你一次，幫著把這幫子孩子們安排一下，給找口飯吃，行不？還有老張、老宋”。

        李遠志和張正軍沒有說話，宋振軍對這倆貨熟悉呀，直接甩臉子，站起來啪啪的拍著桌子喊“老武，我跟你說，少在這里給我耍泥腿子。噢，我們仨給他們安排工作，你看我們仨是開工廠的還是開銀行的？跑我這里來打土豪分田地來了是吧”？

        武爺根本就不在乎這個，繼續說“那我不管，反正東西你們都收下了，常言說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人我帶來了，你們看著辦”。說完，也站起來，用他那三齒手攥拳咣咣的砸桌子說“老宋，你還別那么多毛病。你看我大侄子，現在縣太爺了吧，就這倆人都安排不了？我還就不信了，安排不了我就帶人到他家吃住去”。

        五爺在一邊樂呵呵的看著，突然轉身對李正揚說“正揚，我們是跑了一夜的路啊，大早上起來，孩子們幫你打掃出院子來。別站著看著了，趕緊弄口吃的吧”。

        “哎，五爺，瓊玉已經在做了，這么多人，她一人也忙不過來，初一的餃子是吃不上了，熱熱窩頭吃咸菜吧”。李正揚趕緊答應著。

        武爺和宋振軍兩人一個拍桌子，一個砸桌子，兩人還在吵得不亦樂乎。

        五爺就伸手沖李遠志擺擺說“遠志，讓他倆吵去，你來，咱們說點事兒”。

        五爺就和李遠志說起了建筑公司的事兒，兩人是真的心平氣和的在交流，不時地交換一下看法。最后，五爺說“那好，我心中有數了，那我們等過完十五再過來看看”。

        武爺一下子聽到這句話了，氣呼呼的說“什么等過完十五呀，老宋剛答應中午去他家吃呢”。

        宋振軍臉都氣白了，吼道“我什么時候答應的”？

        “你看，這人還提上褲子不認賬了，你不剛答應的嗎”。武爺是在嬉皮笑臉的說。

        一看他這作態，一屋子人都笑了，包括宋振軍自己都氣笑了。知道再吵下去也占不到便宜，干脆就不說話了。

        稍等一會兒，梁瓊玉端上臉盆來，醬油醋扮的咸菜條，切上蔥花，再點上滴香油。這大早上的，在這會議室里頓時覺得清香撲鼻，讓人食欲大增。五爺就吆喝“別都看著了，柱子，你帶倆人去幫著瓊玉端飯去”。

        孫柱子答應一聲，叫上幾個人跑了出去。一會兒功夫，兩個人抬了一盆大米稀飯過來，有人抱著一摞碗，外加一盆五十幾個窩頭。再看這幫子人，也不吵了，各自動手舀稀飯抓窩頭，一陣的狼吐虎咽，一桌子飯吃了個干干凈凈。

        宋振軍又找到話題了，說“武瘋子，你看到沒，就你帶來的那點口糧，你們這幫子人在這吃的話，晚飯都不夠。你們住兩天，正揚這小子，非哭了不行。吃完飯，趕緊的滾蛋”。

        這句話，武爺馬上反擊，兩人又開始了。等吵得高興了，武爺還不忘問“狗崽子，你看我給你帶來的這些人行不行啊，你可別像老宋這個狗頭一樣，寒了鄉親們的心”。

        李正揚早就有算計了，連忙說“都留下，都留下。不過呢，武爺，有這么個問題，那要看他們愿不愿意留下”。

        “怎么還不愿意留下呢”？武爺有點納悶了，說“咱村里人，干活不怕，啥臟活累活都能干”。

        “不是，武爺，你聽我說”李正揚不急不慌的說“武爺，你看，比如說你和五爺，兩個營的兵，去打鬼子一個小隊。五爺那邊算好了，自己一個營的兵力把人打死，正好把子彈打光，把鬼子的槍械子彈搶過來，剛好能補充回來，還能賺十幾支槍幾十發子彈。他這時候再邀請你去幫忙，等打完了，你們倆平分戰利品，你們兩邊都虧了，你還去嗎”？

        “那當然不能去呀”，武爺考慮都沒考慮，直接喊道。

        李正揚接著說“武爺，當初我回村的時候說，讓先來十人，幫我穩住場子后，回去五人。也就是說，我這里只有五個人的口糧。你現在一口氣弄回來這么多人，飯，我是管不起了，你看看讓誰自己帶著口糧來。你們商量好了，那我就全部留下，來再多的人，我都要。反正是自帶口糧，白給我干活兒，我不要，那我不是傻嗎”。

        這話一說完，一群年輕人全都傻眼了。包括孫柱子他們，年前在這里干了幾天的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看著李正揚說不出話來。李正揚立即又說“柱子，你是我指定要的，因為當初回村，咱們兩位爺也是指名點姓的說要你來帶隊的。現在我把決定權給你，就是說，你的工資也算在內。我每月給你一百塊錢，你們十人，拋除吃喝費用后，每人還能剩下兩塊錢。現在你們二十個人，吃喝都不夠了，來多少人你看著辦。初五回來上班”。

        孫柱子跟著李正揚多長時間了，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立馬表態，對五爺和五爺說“五爺、武爺，既然當說的留下五個人，現在我也不為難你們了，我們十個人自己商量好吧”。

        武爺連連點頭說“隨你”。

        孫柱子又看看當初一起來的九人說“我是這么想的，咱們誰也不用回去。正揚既然給了咱們這條路，咱們自己苦點不要緊，都咬咬牙，堅持一下，幫正揚看好這塊地盤，你們說行么”。

        九個人有反應快的，立即答應著“行”。反應慢的稍等一下也是跟著點頭答應了。

        孫柱子再看看其他人，說道“我們這些人已經這樣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反正我們不留你們”。

        李正揚也說“大家先回去，等咱們把建筑公司收過來，你們幾個優先過來，行么”。

        剩余的人，沒有吭聲，只能默默地點點頭。就這樣，來的這二十人的事解決了。老一輩的人在這會議室說話，李正揚就帶著年輕人去街上轉轉，好不容易來趟縣城啊。雖說街上沒有開門的商鋪，就是看看街兩邊的房子，寬闊的馬路，一群人也感覺自己進城了，長見識了。

        中午回去，梁瓊玉和代珍寶，放上肉燉了一鍋白菜粉條。已經都覺得很好了，那年代見點葷腥就很不錯了，蒸饅頭，要發面，來不及，只好又是一鍋窩頭。吃完飯，把這群人給打發走了。

        初六，趙栓柱帶來消息，建筑公司那邊有了動靜，副經理宋雄傳出話來，說經縣里研究，建筑公司要重組，人也要精簡掉一部分，經理年紀大了，直接退休，重組后有他領導建筑公司。一時間找他送禮的人，都成了公開的了，辦公室外都排起了長隊。明碼標價，給三百塊錢就能留下。

        趙栓柱也有些心動，想讓弟兄們幫忙湊湊。石健拍一下他腦袋說“你還真是頭笨熊，他都能這么公開收禮，你想他能有個好嗎”？

        “他說那叫集資”，趙栓柱說。

        李正揚接過話說“你們公司不足百人，還要精簡掉一部分，能一下拿出三百塊錢的，年輕人估計沒有。據我所知，建筑公司這種累活，城里人的子弟是不會干的，那么多數就是來自農村。你自己算算，他能留下多少人”？

        話雖然這么說，李正揚晚上還是回了趟家，找父親問了一下子情況。李遠志告訴他，現在是有一種建筑公司重組，讓職工集資的想法，但是還沒有實施。另一種做法是縣里調整領導班子，把建筑公司的領導全部更換掉，重組。

        另外一種是拍賣，也分兩種做法，一種是買的人不出錢，但是要留下除幾個主要領導外所有的人，并承擔建筑公司所欠的債務。另一種是出錢買下現在的建筑公司，至于人員去留縣里一概不管。至于債務，也會隨著建筑公司的破產兒消除。

        但是，所有以上的想法，都還沒有公布，怎么會有宋雄現在就集資的做法呢。這就值得考慮了。

        正月十六，孫柱子回村把武爺和五爺接來了。當天晚上，依舊是在武裝部把宋振軍、張正軍、李遠志接過來，商談建筑公司的事兒。不過，此時梁瓊玉已經開學走了，街面上的商鋪也都基本開店了。買一些熟食過來，就簡單多了。

        席間，李遠志說了關于建筑公司的那四種處理方案，并說，十五那天剛剛公布出去。要等半月后，不管哪種方案，都要公開競爭，現在只能報名。

        武爺聽完，哈哈大笑說，要了公司，不禁人照單全收，還要幫著還外債。這就等于是一點自主權都沒有，還是受縣里管制，這世上人都傻呀，反正我是不會接手。不信，你找個人來接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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