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顧青的糖葫蘆小熊怯生生的伸出手拉住了顧青的衣角。

        大熊還有些謹慎，但見顧青沒有惡意，總比牙行動不動拿著大棒皮鞭抽打他們的壞人要強，只能惡狠狠的回瞪了管事一眼，牽住了弟弟的手。

        牙行建著高高的圍墻，生怕“牲口”跑出去，一個個房間猶如牢房，壓抑的喘不上氣。

        這是大熊小熊二十多天來第一次呼吸到外邊的空氣。

        小熊吃著糖葫蘆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旁的大熊則偷偷抹著眼淚，在顧青回頭時迅速裝做若無其事。

        顧青早就看到了大熊掉淚珠子了，她只是在找賣棉花糖的小販。

        總共只有四串糖葫蘆，給了小熊便不夠分了，得買些棉花糖補上。

        見大熊不想被自己發現，顧青不再回頭，改為摟住小熊的脖頸，把他抓著自己衣角的手解放出來，讓他能安心吃糖葫蘆。

        可惜走了一路都沒看到棉花糖小販，顧青只得在路過鹵肉鋪時買了兩斤豬頭肉。

        這可比糖葫蘆饞人多了。

        就連大熊都忘了掉眼淚，改為偷偷打量著顧青手中的油紙包。

        等回到鋪子里時，顧四姐妹忙的不可開交，其他嬸娘沒空招呼顧青，顧青同大家點點頭，帶著兩個豆芽菜到了后院，給他們一人五個銅板子。

        “我這里只有女娃娃的衣服，你們若是不介意可以拿去穿。”

        “或者用這幾個銅板去外邊的布店里選一身粗衣先湊合著，待我手頭不忙了，再幫你們一人做身衣裳。”

        從走進周灰鴨的鋪子里，大熊小熊的眼睛就沒閑下來。

        他們打小生活在村里，見過最好的房子不過是農家富戶的土塊房。

        鎮上青磚紅木搭建成的鋪子是夢里才能能到一次的地方，更別說什么都不干就能有五個銅板拿。

        爹娘尚在的時候窮歸窮總歸不會少他們吃穿。

        可等爹娘沒了，祖母又摔了一跤突然病重，他們兄弟二人便再無溫飽，只能靠吃草皮喝稀飯勉強茍活。

        大房的家產全被叔嬸冠冕堂皇的吞占到二房名下，別說銅板，就連銅板碰撞的響聲，都再沒聽到過。

        望著手中的錢，大熊用力攥緊了拳頭。

        他眼眶發紅突然拉著弟弟跪下身子，給顧青重重磕了個響頭。

        十來歲的孩子正是執拗的時候，顧青連忙扶去，大熊卻堅決不肯起來。

        顧青只能由著他把頭磕完，目送他顫顫巍巍的立在一旁。

        不再是惶恐和害怕引發的顫抖，大熊低著頭不住地抽泣。

        顧青早在牙行里就聽采買的婆子講述了大熊小熊的來歷，她輕嘆一聲將大熊小熊摟在懷里，揉了揉他們沾著雜草的頭頂。

        自那以后，周灰鴨老鴨粉絲湯便多了倆竄來竄去的身影。

        大熊小熊穿著顧青親手縫制的“工作服”，掛一身的小酥肉外賣在清遠鎮上來回飛馳。

        暢銷的小酥肉倒是給顧青提供了靈感。

        她在客人吃膩小酥肉之前，火速推出干炸蘑菇來試水。

        見眾人反響不錯，才接著干蘑菇擺出干炸魚干、干炸豆皮、干炸雞排等多種炸物。

        顧青的攤子越做越大，免不了有人眼熱。

        像隔壁張二春夫婦那般山寨顧青生意，開個肘灰鴨、周灰蝦、周肥鴨的不在少數。

        奈何顧青的價格本就不貴，想要仿照她的生意若是沒有龐大的客流量做支撐，十有八九得賠本。

        便有些攤子已經支起來卻收益不理想的店家動起了歪心思，開始用些劣質的食材做買賣。

        東西便宜倒真的吸引走了顧青不少客人。

        顧青只能不斷的推出新口味的吃食去讓客人不得不到她店里來嘗鮮。

        炸串生意日益興隆，顧青也有了方向。

        除了開具外賣，她干脆推出了客戶可以親手參與進來的服務。

        顧青將院子里那個雅間的桌子掏空，在掏空的位置放了一口涮羊肉常見的銅鍋。

        只是眼下的銅鍋是特意定制的，鍋口小肚子深，鍋邊和桌面齊平，煙囪里放著木炭。

        若有客人點了炸串套餐，便會被引入到雅間中來，親手體驗涮炸食材的過程。

        顧青這個做法一出，眾人只當她為了吸引流量有些瘋魔了。

        誰來她家不是為了嘗周灰鴨特有的味道、享受周灰鴨獨特的服務，怎么還上趕子當苦工，自己伺候自己吃東西？

        直到來了一位扎著沖天羊角辮的小客人。

        顧青剛讓顧四姐妹將寫好的菜單貼出去，門口便迎來一大一小兩個纖細的身影。

        擦桌子的香仙兒瞇著眼睛打量著這一對明顯比其他人衣著華麗的食客，就見顧青走上前俯下身子同羊角辮小客人喚了句：“啾啾。”

        香仙兒恍然大悟認出來人。

        是之前包了整個攤子的那家子！

        因啾啾母女二人是顧青擺攤以來的第一位客人，又長的格外出挑。

        顧青對她們母女記憶猶新，連小姑娘的名字都記得。

        啾啾也認識顧青，她開心拍拍手：“漂亮姨姨，我和娘親要吃門口的那個炸串串套粘。”

        “是套餐。”一旁的女子無奈糾正。

        “對對對，套餐，炸串串套餐。”

        顧青笑瞇了眼睛，答了聲好。

        在各位嬸娘整齊劃一的：“歡迎光臨，客官里邊請”中，啾啾母女二人成了炸串套餐的座上賓。

        顧青給銅鍋內夾入數塊燒紅的木炭，這才順著鍋邊倒滿干凈清透的菜籽油。

        炸串套餐不便宜，比直接買炸好的串要貴了一倍有余，主要便差在了木炭和嶄新的菜油上。

        怕炸串濺出油點子傷到客人，顧青特意定做了一個扁平的，可以隨時掀開的鍋蓋當擋板，當串串放入油鍋后，把鍋蓋合上，只留出串串簽子的位置便能阻止油點飛濺。

        在炸串套餐面世之前，顧青已經帶著顧四姐妹和大熊小熊試過幾次了。

        他們把可能遇到的問題都排查了一遍，確保新的菜品安全又美味。

        但安全起見顧青還是守在了啾啾二人旁邊。

        她雙手放在身前微笑的站在一旁，盡量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讓啾啾母女不會覺著不自在，又不至于離得太遠，發生意外時顧不過來。

        好在本就是富家小姐習慣了被人伺候，啾啾樂呵呵的在椅子上扭來扭去，小手不斷的搓著，焦急等待娘親將串串放入油鍋。

        和炸小酥肉一樣，要將食物腌制后裹上面糊。

        容貌秀麗的薛敏敏放了幾根容易熟的蔬菜給啾啾解饞，這才拿起了一旁的簽子肉。

        怕干吃炸串會膩，顧青特意調制出干碟、醬碟兩種蘸料。

        干碟是由細膩的辣椒面搭配花椒粉和白芝麻混合，醬碟則用稀釋后的芝麻醬搭配上白糖、細鹽、醬油、陳醋，再拌上細碎的芹菜和香菜沫調制而成。

        這種蘸料是從涮鍋子那里獲取的靈感，不過真要深究，顧青的整個炸串套餐套本就用的涮鍋子的模式。

        噼里啪啦的油聲在鍋中沸騰，很快便傳出了炸串特有的香氣。

        顧青適時抬手示意啾啾娘親可以掀開鍋蓋了，如此這般提示了三次，薛敏敏便自行掌握了火候。

        套餐里贈送的酸梅只也做好了。

        沒比啾啾大多少的顧四小心翼翼的端著個托盤走過顧青身邊，上邊是滿滿的兩瓶酸梅汁。

        這是用梅子蜜餞泡成的茶水。

        添加了少量茶葉，提煉出綠茶配青梅的清香。

        啾啾是第一次喝這樣的茶飲。

        猛的灌了一大口，她的小臉都皺在了一起。

        雖是蜜餞，做蜜餞的梅子終究有些泛酸，吃慣了甜甜的東西，啾啾酸的直倒牙。

        見她這幅表情，薛敏敏忍俊不禁的端起杯子抿了抿。

        原已做好難喝的準備，哪想意外的還不錯。

        品多了茶，薛敏敏能感覺出來這不是多么上等的佳品，但在青梅的搭配下，普通綠茶竟然散發出了獨有的魅力，比雨后龍井還要唇齒留香。

        梅子帶來的回甘讓她忍不住又舉起了杯子，眼神微瞟就見旁邊的啾啾已經將酸梅汁喝掉大半。

        “你不是不喜歡么，怎又喝了這么多？”薛敏敏詫異問道。

        “啾啾喜歡！”啾啾著急的直起腰板兒，本就跪坐在椅子上，這么一挺腰頭頂的兩個小揪揪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就是太酸了，要是再甜一點便好了。”

        顧青會意在一旁笑了笑，她轉身去后廚舀了一勺蜂蜜，裝在了一個精致的袖珍小碗里。

        “諾，加點蜂蜜試試。”

        ……

        自打啾啾母女二人在用餐之后，顧青的鋪子重新回到了之前的巔峰時期。

        隔間的炸串雖然貴，卻總是坐滿了人，更有許多食客找顧青商量，想要提前約定個時間點好來赴約。

        一時間炸串套餐竟然約到了一個月后。

        看著密密麻麻的排桌表，顧青下定決定，要再開個鋪子搞擴建！

        清遠鎮是她的大本營，搞擴建自然要在清遠鎮做文章。

        可惜正在出售或出租的院子要不離周灰鴨太遠，要不太貴，總是有一些缺憾讓人不滿意。

        顧青再一次送走陪自己看房子的伢人，失落的站在周灰鴨門外的樹根下嘆氣。

        她本是有點累了，想歇一歇再到鋪子里去，哪想遇上了許久未見的隔壁店布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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