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搬進屋里去吧。”

        鄭屠夫一邊說著一邊彎下腰將大包小包提在手里。

        加上一旁的鴨子，這些肉足足有幾十斤。

        顧青姑嫂都是嬌滴滴的女兒家，搬這些東西免不了要費力氣，哪如鄭大猛單手就能提起來。

        鄭大猛純粹是為了幫顧青，卻違背了顧青本意。

        她只得單手抵在門上，半真半假的說道：“謝謝你了鄭大哥，還請放在門外吧，嫂嫂剛剛出門了不在屋里，此刻家中就我一人，不便請你入內。”

        鄭大猛是個好人，至少不是王二麻子那般無賴。

        這也是顧青敢尋這般借口的緣由。

        聽得她的話，鄭大猛愣在原地撓了撓頭：“倒是我唐突了。”

        他將東西重新放在地上：“那便幸苦青青妹子拿進去了。”

        顧青同他笑笑，沒有接話，鄭大猛不舍的看向顧青，見顧青確實沒有留自己敘舊的意思，只得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驢車。

        倒是他來的不巧了，鄭大猛默默想道，下次還是喊春芬嬸子一起來吧，至少有嬸娘在，好歹能進屋嘮嘮嗑。

        目送鄭大猛離去，顧青這才長舒一口氣的將門縫拉大，她一手提著鴨籠一手扛著豬腿挪入院子里，又取來大桶和木刷，準備將豬腿洗洗干凈。

        剛搬來此處養的那些野鴨子早已長的又肥又大，比籠子里的這些胖了兩圈有余，野鴨子身后還跟著數十只小鴨苗，眼見自己的地盤出現了陌生來客，急得嘎嘎叫。

        福寶繞著鴨籠巡視了兩圈，又到野鴨一家面前甩了甩毛。

        喧鬧的鴨子們總算安靜下來，排排隊擠在一起蜷縮在一旁的角落里。

        用刷子將豬肉刷洗一遍，去除了豬肉上的灰塵。

        顧青從豬腿上割下大小相近的薄片，又將薄皮切成了小指粗細的肉條。

        肉條放在盆中，加入黃酒、姜末、蔥段去腥，又增加醬油、花椒、鹽調味。

        待盆中的肉條足夠她吃兩頓，顧青略一沉思準備好一份土豆淀粉和三顆雞蛋。

        靜置一刻鐘等待肉條充分入味。

        待肉條染上了醬油的深色，這才將淀粉和雞蛋和成面糊倒入肉條，使得淀粉和肉條憑借著雞蛋的粘性均勻的融為一體。

        福寶早已等的不耐煩了，有氣無力的搖動著尾巴表達不滿。

        顧青笑著抽了個骨節丟給它，等福寶叼著波棱蓋跑到遠處啃食，顧青掀開油鍋，拿出一旁的筷子插入鍋內查看火候。

        當筷子四周冒出密集的小泡，說明油溫已經達到了七成熱。

        顧青小心翼翼的將肉條條一根根置入油鍋，用漏勺緩慢攪動防止粘連。

        噼里啪啦的聲音從油鍋中傳出，油炸特有的香味四散開來。

        等到淀粉做成的面糊成了金黃色，便可以將肉條撈出放置在一旁的竹籃中。

        這是炸干蘑菇的做法。

        將蘑菇換成肉條是顧青一次大膽的嘗試。

        好在這樣做并不難吃。

        腿肉厚實緊致的肉質在口中迸發，夾雜著花椒的麻意和腌制獨有的咸香豐富了口感。

        顧青捏起一小塊細細品嘗，食髓知味根本停不下來。

        待腹中生出飽腹感，竹籃中的肉只剩下一小半了。

        顧青看向之前剩下的半只鴨肉，用同樣的辦法炸至金黃酥脆，果然同樣美味。

        之后幾日，顧青又用開水和面，搭配紅糖、芝麻做出了小糖餅子，她長舒一口氣準備第二日便到鎮上去。

        麻辣河蝦、油炸小酥肉、小糖餅子。

        一次性推出三種菜品，足夠她忙很久了。

        不放心將福寶一個人留在家中，顧青將麻繩做成項圈戴在福寶身上，又為它穿上舊衣服改出來的周灰鴨同款工作服，顧青坐上香仙兒架的牛車，帶著福寶一起入了清遠鎮。

        從一開始的人山人海到后來賓客滿座，再到如今井然有序，吃的多了新鮮感過去，食客不再為了一碗老鴨粉絲湯跑來排隊，而是特意選人少的時候一解口腹之欲。

        周灰鴨店里很久沒有這般人聲鼎沸的時候了。

        點最多的是小酥肉，其次是麻辣河蝦，一時間風頭正盛，比過了原始的老鴨粉絲湯。

        各位嬸娘笑開了花，連著其他幾個鎮上的嬸娘都樂的睡不著，一各個上了歲數的嬸娘們精神抖擻，比跑腿的小伙子們都有精神氣。

        這些跑腿的小伙子是這幾日新衍生出來的服務生。

        不同于粉絲湯，小酥肉不僅可以堂食，便是涼了也不影響口感。

        顧青原先便有打包的服務，只是粉絲湯還要現場吃才美味，打包的多為鹵味。

        老湯好熬，鹵味不好做。

        殺一只鴨子才能出一小碗內臟，由此能拿出來外帶的鹵味注定量不多。

        顧青倒是想過從菜場直接收購做鹵味的材料。

        奈何每一次買來的都不如自己殺的新鮮，嘗試的多了，顧青死了那條心。

        她寧可每天少賺點，也不愿意賣一些不新鮮的鹵味來敗壞自己的口碑。

        這正是隔壁周飛鴨一直在模仿卻從來未超越的原因所在。

        她要嚴格把控吃食的品質。

        可小酥肉不一樣。

        小酥肉吃的是油炸面衣的酥脆和越嚼越香的口味。

        只要做好面衣調好腌料便能做出這樣的味道，對肉質的新鮮程度沒有那么高的要求。

        為此小酥肉的產量奇高，賣的快做的也快。

        食客們往往堂食完會帶一盒酥肉回去給家里人嘗嘗看，久而久之有些老顧客想吃小酥肉又懶得排隊，便會和顧青說一聲，幫自己留一份差人來取。

        起初來的還是婢女小廝，不知從何時起興起了代跑腿業務。

        眼看這些代跑腿的人還會偷偷摸摸加價倒手轉賣，顧青靈機一動，干脆自己找了兩個人專門做外送的業務。

        這兩個人也是從牙行買回來的。

        跟顧一、顧二她們一樣，只有十歲左右。

        倒不是顧青偏愛小孩子，這跟她現在的處境有關系。

        自打顧青搬來鎮上住，嬸娘們便不方便留宿了。

        原本二進的院子只夠歇腳，住了顧青和四個小丫頭后，還得再留一份福寶的位置，實在睡不下成年人。

        沒了嬸娘相伴，縱然身邊有四個小豆丁和福寶，還是讓人沒有安全感。

        顧青便把主意打到了威猛有力又身量纖細的人身上。

        只是這樣之人實在難尋。

        顧青在牙行轉了兩圈，換了好幾個伢人婆子，合適的人沒找到，反倒看到了一大一小蠻力十足的男童。

        和顧一、顧四相同，這也是一對親兄弟。

        窮人家里是非多，大熊小熊原是大房家的兒子，因父母離世祖母病故，被二房的叔嬸賣到了牙行。

        兄弟二人恨透了叔嬸，不想讓他們輕松拿到用自己的賣身錢，年紀輕輕的兩個人滿臉桀驁不馴，在牙行大吵大鬧擾的管事的不得安寧。

        不過待了三周有余，已經嚇跑了不少客人，牙行管事被他們搞的頭痛不已，便是鞭子抽打都無法“降服”，只好將他們丟去最下等的礦山當苦工。

        顧青見到他們時，正是兄弟二人被戴上鐵鏈挪到鐵籠之時。

        哥哥大熊猛的撞向鐵籠將鐵籠撞翻，弟弟小熊一頭扎在管事的腹部，扎的管事一個屁股蹲兒久久站不起來。

        兄弟二人用力嘶吼著，想要把手腕上的鐵鏈掙開，便是掙的滿手腕血痕都沒有停下。

        管事大怒罵罵咧咧從地上爬起，接過旁邊人遞來的鐵棍就要抽下去。

        眼看那鐵棍有自己小臂粗細，顧青連忙喊停。

        “慢著，管事的這兩個孩子要多少銀子。”

        原以為得砸在自己手里，如今竟然有人詢價，管事的不再拿喬，他揮揮手實打實的開了三兩銀子的價格。

        顧青沒有猶豫，抬手將銀子給了管事。

        明明很害怕，卻緊緊擁在一起相互保護和安撫著對方。

        除了弟弟是不是瞟來的眼神。

        顧青順著弟弟的眼神看向自己袖口，忍不住微微一笑，掏出兩根糖葫蘆遞給了他。

        “諾，吃吧。”

        她身邊之人皆為女子，雖然相處起來免了很多麻煩，卻引來一些不懷好意的打量。

        顧青不僅需要跑腿的，還需要兩個保鏢。

        只是，她擔心隨便招陌生人做保鏢會引狼入室。

        思前想后，倒不如養兩個半大的小子相依為命，這樣她為他們遮風擋雨，他們也能真心實意的護她周全。

        ……

        熊大熊二怯生生的看著顧青，即便顧青不像個壞人，仍躊躇不前，像之前一樣掙扎著不肯讓別人靠近。

        直到顧青掏出了糖葫蘆。

        糖葫蘆是在路邊買來的，原本要在回去的時候帶給四個小丫頭，哪想賣糖葫蘆的老伯急著回家，不愿意等顧青辦完事兒出來。

        眼看大爺匆匆離去，此時不買便買不到了，顧青只得在進牙行之前付了銅板，把糖葫蘆包起來帶在身上。

        誰曾想此刻派上了用場。

        窮人家的孩子連溫飽都做不到，最次等的糖塊只能在過年時沖成糖水甜甜嘴兒，哪里吃過糖做出來的小食。

        小熊一向好奇二叔家堂弟口中的糖葫蘆是什么味道，縱然臉上滿是兇狠，可憐巴巴的眼神還是出賣了他。

        顧青蹲下身子來到小熊面前，見小熊偷偷看向哥哥，她把糖葫蘆舉的更近了些。

        “吃吧，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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