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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大竹竿腳下一個趔趄,差點(diǎn)沒站穩(wěn),“誰、誰誰誰誰是大竹竿?!”

        林隨安:“哦。那你的名字是什么?”

        大竹竿:“我憑什么告訴你?!”

        “無妨,名字嘛,身外之物。”林隨安擺了擺手,“過來吧。”

        “你、你你你你你你又想干什么?!”

        “你不是想看十凈集嗎?正好過來和我一起參詳參詳。”

        林隨安盤膝坐在桌前,盡最大的努力綻放出和善的笑臉,卻不知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掛在這張兇巴巴的臉上,看起來愈發(fā)詭異了。

        大竹竿后退數(shù)步,隔著蒙面巾也能感受到他的警惕,甚至還悄悄提起了手中的橫刀,隨時準(zhǔn)備撲上來刺林隨安一刀。

        林隨安尷尬撓了撓腦門,收起反作用的笑臉,萬分誠懇道,“其實(shí),是我看不懂,想找你問問。”

        屋內(nèi)陷入詭異的沉寂,大竹竿瞪大了眼睛,良久,蒙面巾下發(fā)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哼聲。

        林隨安的眼角跳了一下。

        這家伙是在嗤笑她嗎?

        “想你一個外宗弟子也看不懂。”大竹竿嘀咕了一句,撩袍坐到了林隨安對面,攤開手掌,“拿來,我瞧瞧。”

        哦~

        林隨安又得到了一個有效信息,她是“外宗弟子”,言下之意大竹竿就是“本宗弟子”嘍,難道她真隸屬于什么邪性門派?

        林隨安可沒傻到把十凈集交到大竹竿手里,而是直接挪坐到大竹竿身側(cè),嘩啦抖開十凈集,胳膊壓住了大竹竿的手掌,“一起看啊。”

        大竹竿火燒般收回手,狠狠瞪了林隨安一眼,胸有成竹看向十凈集——集……集……

        他石化了。從眼球開始,逐漸擴(kuò)散到眉毛、臉皮,喉結(jié),手指、腳丫子,然后片片碎裂,碎片飄散在搖曳的燭火中,仿佛撲火的飛蛾。

        林隨安實(shí)在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是什么?!”他大吼。

        林隨安展示封面,“十凈集啊。”

        “這是什么狗屁十凈集!”大竹竿拍案而起,“十凈集乃是本門祖?zhèn)鞯慕^世刀譜,怎么可能是這么個玩意兒?!”

        哦~絕世刀譜啊~

        林隨安不動聲色,“或許絕世刀譜就是這般標(biāo)新立異呢?”

        “一派胡言!我見過本宗秘藏的十凈集殘頁,十凈劍法第二式乃是‘待斬若牲畜’,哪里是什么‘代斬若生初’,這都是什么狗屁不通的……東……西——”

        大竹竿吼了半句,猝然停住,他意識到了,林隨安也意識到了。

        這兩句刀譜的字完全不搭邊,但是讀音卻幾乎一樣。

        大竹竿眼角瘋狂抽動,林隨安翻開第三頁。

        【刀復(fù)斷湯】

        結(jié)合圖畫內(nèi)容、讀音和之前的肌肉記憶,難道這一式的真正的名字其實(shí)是“刀釜斷腸”?

        想到這的林隨安幾乎要笑出聲了,她想到了一個啼笑皆非的可能性。

        “難道這本十凈集是外宗傳下來的謄抄副本?”林隨安問。

        大竹竿額頭狠狠跳了一下。

        “本宗的原版十凈集已經(jīng)失傳了?”

        “……”

        就算大竹竿蒙住了半張臉,但僅從他額角蹦出的青筋也不難推斷,林隨安十有八九是蒙對了。

        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十分明了,顯然是謄抄人員的文化水平不高,一邊聽一邊抄,不會寫的字要么用同音字代替,要么……

        第四頁的招式是速戰(zhàn)速決的“旬風(fēng)辰秋葉”,林隨安想起了一個更為貼切的形容詞“秋風(fēng)掃落葉”,難道是“迅風(fēng)”?“辰”的話,莫不是用了形似的字,比如“振”,那么這一招原本的名字就應(yīng)該是——

        “原來如此,是‘迅風(fēng)振秋葉’啊!”林隨安點(diǎn)頭道。

        大竹竿顯然被林隨安的聯(lián)想能力驚到了:“你真能根據(jù)這上面的東西看出刀法?”

        林隨安:“略懂。”

        若她推測的不錯,這十凈集其實(shí)就是個空殼,真正的刀法其實(shí)是口耳相傳的,招式和名字根本不重要,實(shí)戰(zhàn)才是根本。

        換句話說,這些刀法早就刻在了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里,林隨安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將身體的記憶喚醒,重新結(jié)合十凈集再梳理整合成她自己的記憶,才能完全掌握十凈集,或許就能壓制那種詭異的嗜血快感,也就是大竹竿口中的“馴服千凈”。

        “難道十凈集是以密文書寫的?”大竹竿問,卻見林隨安眸光轉(zhuǎn)向了他,燭火在她瞳光深處跳躍,詭異莫測。

        下一瞬,寒光乍現(xiàn),千凈刀刃貼著他的鼻尖掃了過來,大竹竿大驚失色,萬分狼狽翻了個驢打滾,長刀橫胸,目眥欲裂。

        “你作甚?!”

        林隨安晃了晃手腕,她預(yù)料的不錯,這個大竹竿雖然是她的手下敗將,但功夫比那些山匪等小嘍啰可強(qiáng)多了,別的不說,能躲開剛剛那招偷襲已是不易,果然是目前最合適的實(shí)戰(zhàn)訓(xùn)練對手。

        “既然你看過了十凈集,那就只有兩個選擇,”林隨安獰笑道,“要么把眼珠子留下來,要么把命留下來。”

        這臺詞說起來太爽了!林隨安感覺自己頗有做反派的潛力。

        大竹竿的臉色變了,額頭滲出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他緩緩站起身,拉開架勢,“殺了你,十凈集和千凈就歸我了!”

        林隨安挑眉,千凈在掌中轉(zhuǎn)了個眼花繚亂的刀花,倏然上前揮臂一蕩,兩刃刀錚一聲相擊,千凈絲毫無損,大竹竿的刀刃豁了個口子。

        林隨安沒給他任何喘息的機(jī)會,動作大開大合直劈大竹竿天靈蓋,大竹竿扔了刀,從靴中抽出兩柄匕首,欺身躲過千凈,弓腰貼地直攻林隨安下三路,速度竟比他用長刀快了數(shù)倍,林隨安一驚,噔噔噔后退數(shù)步,踏地飛躍,空中反刺一刀直逼大竹竿后心,大竹竿又是一個驢打滾避開,雙腿像躺在地上蹬三輪般轉(zhuǎn)了個圈,整個身體來個了一百八十度大回旋,保持著貼地的姿勢再次滑了過來,兩只匕首舞成了風(fēng)火輪。

        這打法簡直就是癩皮狗撒潑打滾,比起他之前用的招式簡直是沒眼看,但無論是速度還是招式刁鉆程度都不可同日而語。他半趴半躺在地上,好像一只速度驚人的大蜈蚣,嗖一下扭到這邊,嗖一下轉(zhuǎn)到那邊,兩柄匕首緊緊貼著林隨安的腳踝劃過,而且每次選的時機(jī)都是在林隨安下盤未穩(wěn)之時。

        林隨安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驚出了一頭汗。她本就不會功夫,穿越以來只靠這具身體的肌肉記憶撐場面,可大竹竿的這個攻擊方式明顯是原主沒遇到過的,肌肉記憶不夠用了!

        果然,必須盡快將身體的肌肉記憶重新納入大腦控制,否則后患無窮。

        大竹竿見自己占了上風(fēng),身法愈發(fā)糾纏,攻擊愈發(fā)凌厲,林隨安騰閃飛挪連連躲避,看似處在防守下風(fēng),心中卻是漸漸冷靜下來,十凈集招式一一從腦海中閃過,突然,定在了“破定”那一頁上。

        渾身閃光的火柴人和大竹竿漸漸重合了起來,火柴人周圍的不規(guī)則放射性線條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扭動著,變成了大竹竿的攻擊軌跡,那不是隨機(jī)的,而是有套路和規(guī)律的——六點(diǎn)鐘方向、四點(diǎn)鐘方向、三點(diǎn)鐘方向、八點(diǎn)鐘方向,十二點(diǎn)鐘方向——林隨安倏然明白了,這個軌跡和她自己無意識踏出的步法方位幾乎一致,是同一個套路,是了!他們是同門,很有可能步法教程都是統(tǒng)一的,所以大竹竿預(yù)判了她的落腳位置,才能處處壓制她。

        原來如此!

        林隨安瞇眼,眸光定在了大竹竿下一處攻擊位,十點(diǎn)鐘方位!

        林隨安虛晃一刀,身體左前一傾,眼看就要踏在預(yù)定位,大竹竿的匕首寒光如電掃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林隨安身體猛地繃直向后躍起,千凈咔嚓插入地面,以千凈為軸整個身體順勢蕩出,飛出一記掃堂腿,狠狠踹在了大竹竿的屁股上。

        大竹竿本以為這一擊十拿九穩(wěn),豈料就在最后一刻林隨安居然消失了,還未回過神來,只覺一股巨力狠狠將自己撞了出去,眼前一花,竟是已經(jīng)飛出了窗戶,又撞到了院中的大樹上才堪堪停住,明明撞的是后背,可卻感覺屁股好像開了花,疼得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大竹竿撞破窗戶的動靜不小,驛站院里院外三十幾號人嘩啦啦都跑出來看熱鬧,穆忠一幫人也不甘人后,擠到了第一排vip位。

        就見一個黑衣蒙面的男人躺在樹下,身上落滿了樹葉,發(fā)髻散了,屁股上還有個鞋印,顯然是被狠狠揍了一頓。

        別的不說,光看著男人的穿著打扮,就知道不是好人,非奸即盜,也不知是哪位英雄幫他們擒了賊。

        一名少女提著二尺橫刀慢慢走入院中,夜風(fēng)吹得天空漾起深淺不一的藍(lán)色斑塊,云朵被極細(xì)極亮的光暈劃開,漏下更為細(xì)膩的瑩白月練,映著少女堅毅凌厲的臉,直刃刀泛著毒液般的墨綠光澤,她漆黑的眸光就如此時天空的色彩,明暗不定。

        “怎、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看透我的招數(shù)?這是宗門秘傳!”大竹竿捂著屁股爬起身,雙眼爆出血絲,“你剛剛用的是什么招式?!”

        林隨安揚(yáng)起長眉,“預(yù)判你的預(yù)判,謂之——破定。”

        大竹竿哇一口噴出血,染紅了蒙面巾,指著林隨安哆嗦半天,攀著樹枝跳上樹,落荒而逃。

        “林娘子,好身手!”穆忠高喝,老劉幾個也紛紛起哄,林隨安一一揮手致敬,熱鬧了好一陣才回歸平靜。

        一天兩場戰(zhàn)斗,林隨安也著實(shí)乏了,回屋簡單收拾了一下,枕著十凈集躺進(jìn)被窩,心滿意足閉上了眼睛。

        今日的實(shí)戰(zhàn)很有效果,尤其是這一招“破定”聽起來太帥氣了。

        只是,這一招本來就叫破定嗎?

        預(yù)判你的預(yù)判——破定破定……難道是——

        林隨安睜開眼睛,笑了,又美滋滋閉上了眼睛。

        十凈集終極絕招:預(yù)判敵人的預(yù)判,直擊破綻。

        可惜,此時的林隨安還不知道,這招“破定”將以一種卓詭不倫的方式威懾江湖數(shù)年之久。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lián)P州。

        孤帆遠(yuǎn)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當(dāng)林隨安站在揚(yáng)都城外的萬歲橋上時,腦海里回響的只有詩仙李白的這首名句。

        太震撼了,楊都城與其說是一座城,不如說更像一座巨大的內(nèi)陸島嶼,復(fù)雜寬闊的水路仿佛飄舞的白練環(huán)繞著整座都城,最壯觀的是城南的長江,不是她印象里的長江,而是一片碧波蕩漾的內(nèi)海,極目遠(yuǎn)眺,視線極為開闊,天空透明清澈猶如最純凈的琉璃,大大小小的船帆在粼粼波光間游走,船夫此起彼伏的號子在水天一色間蕩起回音,深吸一口氣,濕潤的水汽順著鼻腔浸入肺中,含氧量提升百分之三十。

        萬歲橋上車馬行人熙熙攘攘,橋下是揚(yáng)都的南水門,大大小小的船只吆喝著流進(jìn)城,比陸運(yùn)更為繁忙。

        隨著人流走過萬歲橋,便到了揚(yáng)都南城門下,身著鎧甲的守城兵分成六隊,有條不紊勘驗(yàn)入城人員和商隊的公驗(yàn)過所,穆氏商隊顯然是vip級別,迅速通過了審查,順利入城。

        一條寬過五十米的通衢大道迎面而來,棋盤般的里坊向天際線延展開去,大道西側(cè)是貫穿整座揚(yáng)都的漕河,橋梁如虹,帆檣林立,船只數(shù)量遠(yuǎn)超陸地上的馬車數(shù),導(dǎo)致陸地暢通,水路擁堵,河兩岸碼頭綿延,搬運(yùn)貨物的漕工如繁忙的蜜蜂穿梭其中。

        “終于回來了,”老劉深深吸了口氣,“聞聞,連風(fēng)里都飄著二十六釀的香味兒!”

        “老劉、阿隆、小馬和我一起先把貨送回去,瓦爾路熟,帶林娘子去芙蓉坊的芙蓉樓占個座點(diǎn)好菜,”穆忠扔給瓦爾一塊紅木牌,“今天我請客。”

        “別忘了給我點(diǎn)兩壇二十六釀!”

        馬車都跑出去二里地,老劉的嚷嚷聲還在耳邊。瓦爾精神奕奕在前領(lǐng)路,充分展示了一名地接導(dǎo)游的職業(yè)素養(yǎng)。

        “之前給林娘子說的那首歌謠還記得嗎?”

        林隨安:“……”

        從小打大她最怕的就是背課文,當(dāng)然沒記住。

        瓦爾也不在意,從腰間抽出頭巾利落扎好,“楊都城共有南北大街六條,東西大街十二路,這條街是通衢東街,河對岸還有一條通衢西街,全唐國最好玩、最好吃、最新鮮、最有趣的東西都能在這兒找到。”

        “這條河是揚(yáng)都官河,從南至北貫穿整個揚(yáng)都,共有碼頭七十六個,三分之二家隸屬我們穆氏商隊,波斯、大食、扶桑的船最多。”

        目不暇接的店鋪旗幡從眼前劃過,屠行、肉行、五熟行、絹行、帛行、席帽行……看得林隨安嘖嘖稱奇,她注意到這里雖然也劃分了里坊,但明顯比南浦縣城的里坊開放許多,并沒有嚴(yán)格劃分居民區(qū)和商業(yè)區(qū),臨街就有許多商鋪,甚至還有直接在坊墻上鑿洞做生意的,小攤販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鮮果、日雜、吃食攤幾步一個,和現(xiàn)代的步行街相比也毫不遜色。

        瓦爾更得意了,“揚(yáng)都共有兩城,北面是子城,只有四坊,官府衙署都在那,南邊是羅城,共有六十七坊,揚(yáng)都沒有東市、南市、西市,整個揚(yáng)都都是市集,林娘子若是喜歡,不妨入夜再來,到時街兩旁掛滿彩燈,可好看了,整個唐國只有揚(yáng)都能看到這般景象。”

        這下林隨安真驚了,“沒有宵禁?不關(guān)坊門?”

        “宵禁?這里可是不夜城揚(yáng)都!”瓦爾笑出了聲。

        林隨安:“……”

        她剛惡補(bǔ)世界常識還沒焐熱又過時了?

        瓦爾引著林隨安登上廣濟(jì)橋,穿過慶春坊,翻過中三二橋,終于來到了九初河畔的芙蓉坊。

        九初河是揚(yáng)都內(nèi)城四大水路中第二繁忙的,也是風(fēng)景最美的,碧波如玉,綠槐如蔭,揚(yáng)都最著名的酒肆、茶肆、妓館幾乎都臨著九初河,比如南邊的紅妝坊就是著名紅燈區(qū),北邊的魚雁坊、魚雁坊里平民食肆林立,是芙蓉坊最大的競爭對手,卷玉坊茶肆最多,是文人雅士品茶吟詩的首選。

        芙蓉樓是芙蓉坊里最有名的酒樓,一座難求,剛過巳正,樓內(nèi)已經(jīng)座無虛席,瓦爾熟門熟路進(jìn)門扔給小二穆忠的木牌,小二領(lǐng)著他們坐在了一樓窗邊,雖然位置有些擁擠,但勝在風(fēng)景優(yōu)美。比起外面還在排隊的客人,林隨安已經(jīng)非常知足了。

        瓦爾忙著點(diǎn)菜點(diǎn)酒,林隨安無所事事,解下千凈放在案邊,手掌有一搭沒一搭扇著風(fēng)。雖然已值深秋,但揚(yáng)都的氣候并沒有涼爽多少,體感溫度超過二十度,這里的整體氣候都比林隨安原本的世界更為潮濕悶熱,大街上隨處可見搖著扇子的青年男子,穿著打扮都很雷同,皆是白衣白靴,軟翅幞頭,行走間頗有倜儻之意。

        相比男子,林隨安更喜歡女子的裝扮,大紅色的高腰石榴長裙,顏色鮮艷的小衫和半臂,飄逸的披帛搭在肩上、纏繞在雪白的手腕上,隨風(fēng)搖曳,風(fēng)姿無限。

        大約是揚(yáng)都空氣濕潤,無論男女皆是膚色白皙,被陽光燦燦一照,頗有膚若凝脂的意思。

        林隨安美滋滋地欣賞著,目光隨著人流移到了九初河的北三二橋上,路上的行人仿佛商量好了一般,紛紛聚集在橋下、路邊,還特意留出一條路,個個形容激動,面光紅潤。

        哦豁,這陣勢林隨安可熟,粉絲機(jī)場接機(jī)都這樣。

        瓦爾還在和小二斟酌最后一道菜,估計穆公他們過來也要好一陣,林隨安當(dāng)機(jī)立斷抓起千凈翻窗而出,擠到了圍觀人群中。

        這個世界沒有微博朋友圈,甚至連邸報都沒見過,林隨安被網(wǎng)絡(luò)時代養(yǎng)刁的吃瓜習(xí)性在這個時代無處安放,嘴里都快淡出鳥了,此時一見有熱鬧看,自然要湊過去好好瞧瞧。

        這么大陣勢,起碼是個花魁吧。

        果然,不多時橋東側(cè)的人群就騷動起來,就見一行身著白衣的男子上了橋,個個油頭粉面,眉飛色舞,他們簇?fù)碇粋人,是一名身形頗高的男子,也是白衣,拿著扇子,戴了一頂大帷帽,若隱若現(xiàn)的白紗垂至腳踝,被河風(fēng)一吹,飄飄若仙。

        人群中發(fā)出陣陣歡呼。

        “花家四郎!花家四郎!”

        “好美啊!”

        “果然是少年如玉世無雙的花家四郎,只需一個背影就能讓人神魂顛倒。”

        “親娘啊,若能被花家四郎看一眼,此生無憾!”

        就見那大帷帽一搖三擺走到了橋身最高處,啪一下展開扇子,頭頸高昂擺了個造型,眾人一陣歡呼,他似乎意猶未盡,又換了三個造作造型,待歡呼贊賞足足過了三波,才慢悠悠走下橋。

        林隨安看得好笑,心道此人真是騷包到了極點(diǎn),若是再架個鼓風(fēng)機(jī),他定能把這帷帽嘚瑟成孔雀開屏。

        豈料就在此時,橋下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厲喝:

        “花家四郎,納命來!”

        一名白衣男子沖出人群,手握木棒朝著那花家四郎殺了過去,花家四郎還在那擺pose呢,一看形勢不對,拔腿就跑,別說速度還真快,兩條大長腿掄開了,一步頂白衣男三步,他這一跑,圍觀的人才反應(yīng)過來,好家伙,這下可捅了馬蜂窩,所有人都爭先恐后涌了上去,個個嘴里高喊“四郎小心!”、“保護(hù)四郎!”“四郎讓開!”瞧那陣勢,只怕花家四郎還沒被人打死先要被人群踩死。

        幸好花家四郎的身手頗為敏捷,堪稱泥鰍精轉(zhuǎn)世,順著人群縫隙滴溜溜兩三個轉(zhuǎn)身鉆了出來,騷包的帷帽掉了,手里還不忘攥著耍帥的扇子,好死不死奔著林隨安所在位置沖了過來,身后跟著嗚嗚泱泱的粉絲,林隨安哪里敢擋這尊大神的道,忙側(cè)步讓開,花家四郎擦身而過,速度快到林隨安只來得及看到他光潔的下巴,就在此時,她聽到了微弱的刀鳴。

        肌肉記憶瞬時啟動,林隨安薅住花家四郎的腰帶向后一甩,整個人順著慣性旋身撩起一腳,端端踹在了一個黑衣人的胸口,那黑衣人原本藏在人群中,剛舉著刀冒出個頭,就被林隨安神來一腳踹飛了——手里的刀飛了,人也飛了,撲通一聲栽進(jìn)了九初河。

        所有聲音在這一瞬間全消失了,芙蓉樓屋檐下的銅鈴無風(fēng)而動,叮鈴鈴脆響。

        林隨安覺得有些不大對勁兒,一格一格回頭,她手里抓著空蕩蕩的腰帶,腰帶的主人已經(jīng)被她掄飛摔出去老遠(yuǎn),雙手抱頭趴在地上,從頭到臀到腳呈現(xiàn)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幾”字形。

        完了!

        林隨安快步上前,撩袍蹲身,“你……沒事吧?”

        “幾”字形的花家四郎蠕動了一下,突然鯉魚打挺翻起身,手臂一振嘩啦啦抖開衣袂,擺了個狂放不羈的坐姿,啪一聲打開折扇遮在胸前,朝林隨安微微一笑,睫彎如扇,瞳光明亮。

        “在下花一棠,多謝救命之恩。”

        他的頭頂升起碧藍(lán)的天穹,晴朗廣袤,無風(fēng)無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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