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臨近八點,夜色已深,操場上零星幾個散步的學生,不遠處高三的教學樓亮著燈,打在跑道的白線上。
舒盞扶著鄭芷走下樓。樓梯狹窄,臺階也很小,她挨著墻,邊走邊說,“芷芷,不要太難過,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起來咱們又是一條好漢。”
鄭芷的聲音略悶,“我知道。”
舒盞又說:“離高考還有一年半,急什么呢,你看江遠汀不也是從年級第一掉到連聲音都沒有了嗎?”
“你這樣說他真的好嗎?”鄭芷忍不住笑了出聲。
“又沒什么,”舒盞也跟著笑,“但他在默默地追呀——”
“盞盞?!”
身上一輕,鄭芷慌忙抓住扶手,舒盞卻是踩空了兩級臺階,直接踏到平臺上,扶著墻壁慢慢地穩住身形。她沒摔倒,只是腳因為要固定身體扭轉了一個弧度,疼得她齜牙咧嘴,在墻上靠了好一會兒:“沒、沒事……”
“你要不要緊啊?不然你先回班上,我自己過去?”
鄭芷蹲下身扶她,被這么一嚇,疼痛的感覺似乎沒之前那么強烈了,有的更多是擔憂。
“還能走,”舒盞蹲了一會兒,嘗試著慢慢地站起身,牽住她的手,又走了幾步,“可以的,我送你過去吧。”
鄭芷只好不與她爭執,變成了扶著她。
上課鈴已經打響,燈光下,可以看見鄭芷的母親在門口等著。舒盞點點頭算作告別,轉身往回走了。
走過來的時候腿部的疼痛感沒有先前那般強烈了,可沒想到剛站一會兒,疼痛感不僅襲來,且比先前更甚,她剛走沒兩步,便倒吸一口涼氣。
四處是空曠的操場,沒有可以攙扶的地方,舒盞只好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方才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每走一下,疼痛便增添一分,仿佛有火燒灼,又燙又辣,讓她整個人重心不穩。
從操場到教學樓,走過來幾分鐘,走過去……卻覺得距離無比之長。
舒盞很絕望。
此時早已上課,四處無人,連散步的老師都沒有。她一個人走在漆黑又空曠的操場,只有風聲作伴,叫人莫名心生寒意。
她怎么就遇見了這么倒霉的事情呢……
舒盞重重地嘆了聲,認命艱難前行。眼見離上去的樓梯近了,竟給她一種走完兩萬五千里長征之感。
上樓梯又成了件麻煩事。
她連走平地都疼得要命,何況走臺階呢!
就在舒盞于走與不走之間徘徊不定時,教學樓的大門后,走出來一個人。
少年眉頭緊皺著,似乎正是為了尋她而來,見了她,語氣更為復雜了:“你去送人?”
舒盞要請假條的時候他在辦公室請教老師,聽見了她跟一班班主任的對話。
舒盞:“……”
他看著她,居高臨下的,“是被人扶著去送的嗎?”
從樓梯到校門口的那一段路,的確是鄭芷扶著她走的……
“怎么把自己的腦子送出去了?”他嘆了一聲,聽上去恨鐵不成鋼。
舒盞:“江遠汀。”
看見自己的同桌成這樣,伸手扶一下應該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善意吧?我泱泱華夏五千年助人為樂的傳統美德去哪了?
他問:“你要回班上?能走嗎?”
“你不出現在這里,我的路大概會更好走一點。”舒盞冷著臉。
江遠汀就是江遠汀,他怎么會變得溫柔又善解人意呢,那都是見了鬼了才會發生的事情。
“扭到腳了?”他的神色罕見的緩了緩。
舒盞:“你瞎?”
“怎么能回班上?”江遠汀蹙眉,“去校醫室,傷口我看看,現在不處理明天你就走不了了。”
校醫室……
舒盞真的不耐煩了:“走不動。”
她的作業還沒有寫完,去什么校醫室,回家找藥膏涂一下好了……
然后她看見面前的少年步步靠近自己。
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他良心發現要扶自己——怎知他的手直接繞到她后頸,另一只手穿過她的膝蓋下,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江江江江遠汀你干嘛——”
他的手微涼,呼吸不似以往的平緩,一下一下,貼著她的發梢。舒盞嚇了一跳,掙扎了幾下,差點沒滑下來,便聽見他冷淡的聲音:“你想再摔一次就直說。”
她只有抓著他的肩膀借力,穩住身形。
他又說:“你想掐死我么?”
“那你想怎么樣啊!”舒盞咬著唇,對上他迥然的目光,臉上沒來由的一熱,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的手指慢慢放平,抱住了他的肩膀,稍稍向上聚攏了一點,沒敢直接摟住他脖子。
那樣……太曖昧了。
“去校醫室。”江遠汀的語氣不容反駁。
“我……”
“沒讓你走,”說完,他不忘補上另外一句,“你是沒控制住飲食嗎?我覺得我的手臂要斷。重死了。”
舒盞:“……你以前抱過我?”
“以前,”他好像是笑了下,“沒看出來你這么重。”
舒盞咬了咬牙,按捺住一腳踢過去的沖動,調整自己的呼吸。
總歸走路的不是自己,她不虧。
果然,江遠汀如果要做一件好事,后面跟著的代價是巨大的。
什么曖昧的氣氛……呵,一點都沒有。
操場無人,夜色便成了最好的掩護。
走到校醫室門口,江遠汀才把舒盞放下,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個年紀較大的女醫生,舒盞簡單幾句說明情況后,她便讓舒盞在這邊坐下。
看了傷口才知道,左腳腳踝腫了一大片,還積了幾塊淤血。難怪她感到很疼,腳腫起來,根本不合鞋子的尺寸,被擠著能不疼嗎?
江遠汀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女醫生為舒盞按摩。
現在他們的座位靠窗,外面便是操場。他見打了鈴她還久久未歸,便往窗外看。
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在操場上一瘸一拐的身影。
送人還把自己摔了,這該是怎樣蠢才能達到的境界啊?
女醫生手勁很大,舒盞疼得把校服衣角攥得很緊,額頭冷汗沁出,“輕點輕點輕點……”
她倒吸著涼氣,聲音變成了咿咿呀呀的,毫無說服力。
江遠汀抱著手臂嗤笑一聲,“疼才讓你長點記性。”
舒盞:“沒讓你說話,快閉嘴!”
一說她就心痛,她還惦記著那桌上那一堆沒有寫完的作業呢!
“你在這待著,”他的眉毛稍稍彎了彎,轉身往門外走,“好晚了,老師得以為我倆失蹤,我去請個假。”
她在這受苦受痛,他盡說風涼話也就算了,現在還要丟下自己去寫作業了?
舒盞擺擺手,沒有力氣再說下一句,只是哼了一聲。
等江遠汀走了,女醫生露出了個神秘兮兮的微笑,“那是你男朋友?同學,我也在政教處兼職老師哦。”
舒盞很淡定,神色泰然:“您在開玩笑嗎?您要計較的不應該是那位道德缺失的同學是如何摧殘祖國的花骨朵嗎?學校有沒有道德分,我覺得他可以考慮一下扣分。”
女醫生笑了一聲,“那男生是學生會紀檢部的部長,負責扣分的是他,你可以找他。”
舒盞:“……”
嘖,底層人民沒人權。
去教室之前,江遠汀先去了辦公室要請假條。
班主任簽好字,臉上有調笑之意,“江同學,你不是說你對舒同學有著如流水般滔滔不絕的仰慕之情,她就是你學文科的奮斗目標嗎?現在又是什么意思,分外關心你的奮斗目標?”
還說沒在談戀愛,真以為他二十年班主任是白當了!
江遠汀神色不變,語氣正經:“老師,你看不出來嗎?”
班主任不理解:“什么?”
“我這是見義勇為樂于幫助同學,”他拿著請假條,折了兩下丟進口袋,“學校不考慮給我搬個獎?有道德分的話,給我加兩分吧,我覺得我可以評上我們班的模范好人了。”
他口吻淡淡的,秉著公事公辦的態度,仿佛真的在說一件非常正經的事情一樣。
——如果對象不是他和舒盞的話。
班主任:“……趕快去上晚自習吧。”
見義勇為都出來了。
勇到人家漂亮的女同學身上去了,有這樣的福利,他也想見義勇為呀。
呵!
江遠汀當然是走了。
他推開教室門的那一剎那,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晚自習是地理老師的,他坐在講臺上,沒什么表情,“上個廁所上了十五分鐘,小江同學,你是去時尚廣場找廁所了嗎?”
那是離學校最近的購物廣場。
江遠汀便不緊不慢地走上講臺,把手中的請假條遞過去,順便回到座位,收拾了一下舒盞的東西,繼續往外走,“老師,請假原因已經說明了,我們明天見。”
地理老師當真是哭笑不得。
請假條上有班主任的簽名,班主任都批準了,他也沒什么好說的,便擺擺手道,“去吧去吧。”
“謝謝老師。”
他很給面子地道了聲謝。
江遠汀關上了門,留下一臉懵逼的全班同學。
地理老師斥道:“安靜安靜,別關注跟自己無關的事情,你們寫你們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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