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心里不暢，徐若深呼吸。

        人生的精彩本就在求而不得四個字上，這或許也是一種難得的際遇。至少短暫的適齡中，有那么一個美好的遺憾在。

        當然，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因她事業一塌糊涂的時候，他都沒能夠抓到機會。何談如今的她，早已經成為全國知名的企業家，女神，天才……外形口碑俱佳。

        再強求，或許兩人算是朋友的關系也沒辦法維持。

        跟著腳步如風的女人進樓，他緊趕兩步，閑話家常：“為何突然復婚了？”

        柳如玉頓住，眼睛轉了轉，莞爾：“不突然，我一直在追我老公啊。”

        徐若頷首感慨：“真羨慕他。”

        “是么，別人也羨慕我。徐叔叔這么厲害的人物都對他贊不絕口，別人也看他面子上放行……最關鍵，人帥，我感覺帥！！”

        “所以不管是事業還是生活，碰到他，是我的運氣。”

        徐若嘆息：“你以前不是這么看重他！”

        “對，但我老公有句話特別好。總要給年輕人去成熟的時間，我以前也年輕嘛……”

        徐若擺手：“停，知道林云好，你就不用再跟我說一遍了。很殘忍啊，毫無顧忌的往人心口插刀子！”

        柳如玉抿了抿嘴唇：“咱們是朋友，說他壞你能聽，說好怎么就不能聽了？”

        徐若不以為然：“說實話，真的不介意林云跟盧總那些流言……”

        柳如玉眉頭上揚：“你也說是流言，以訛傳訛，不像高級律師的做派。”

        “開玩笑，開玩笑。”

        柳如玉臉色微沉，徑直下電梯進了辦公室：“合同呢？”

        徐若復雜看著她身影：“幫你去拿。”

        ……

        林云懶琢磨妻子跟徐若的事，也不用琢磨。彼此都靠近三十這個分水嶺，不會再讓過去的人和事，對兩人關系造成困擾。

        兩人中旦凡有一個人考慮不明白，復婚不會如此順利急切。

        他在去往南郊公墓的路上，沿途始終塞著藍牙耳機。

        杜小雪死纏著，只為借錢。理由一個又一個，儼然一副她就林云一個哥哥，不幫她，她就無人搭理。賣慘，賣窮，憧憬志向。

        似乎，有了這兩百萬，她不遠的將來會成為國內的女首富。

        電話在占線，林云極不耐煩：“讓杜阿姨來說這件事，她張口，五百萬我也幫你想辦法。至于你這些借口，暫停。我不信本職工作都做不好的人，還去做什么娛樂公司老總的夢。”

        “哥……”

        嘟嘟嘟掛斷，林云車速放慢，已經停在南郊公墓的入口。

        占線的是另一人的電話，他思考著到底接還是不接。未猶豫多久，他開門下去，邊走邊把電話放在耳邊。

        躲著無用，事業上他也盡了能力去幫她協調，說通妻子以正源股份的轉讓，往后又退了一步。

        再談什么情愛的，他不但對不起妻子，也對不起心里發過的誓言。

        復婚本就不是什么兒戲，是比第一次婚姻還要真實的感情。

        “曉桐，新盛豐的事不要說了。你把正源股份價格壓低些讓給如玉，她不會再強求你在新盛豐的那些屬于你的權利……”

        對面聲音遲緩：“我，找你不是為這個。”

        “那為了什么？”

        “沒事，聽人說你今天要回部隊……注意安全……”

        林云匪夷所思：“消息夠靈通的，連我今天回部隊都知道。”

        被人揍，被人鄙夷，被人說野種，沒教養都不會哭。在這里，可以毫無顧忌的哭。

        慣例的清掃了下墓碑及周圍，林云把花拿下來放在了地上。

        定定跟照片里的眼睛對視，蹲下身擦了擦照片，自言自語。

        沒有悲傷，反而特輕松的在聊。

        很簡單的道理，早前就開始懂了。唯獨，身不由己，請不由己。

        是復婚后跟孩子妻子在一起的瞬間，跟父親姑媽坐在一塊吃飯的時候。他才真正的對過去釋懷，想通了那個最簡單卻最難領會的道理。

        他錯了。

        她臨死前還放不下的孩子，應該過得特別好，才不負她沒辦法陪同長大的遺憾。

        而他從小到大一直在折騰自己，活在對父親隱形的仇恨中，活在對生命漠視的經歷中。

        反了，如果真的有靈魂。

        她在天上，會隨著自己痛苦而痛苦。沒有靈魂，他更要對得住她心心念念的孩子。

        呆了不知道多久，林云雙腿有些發麻。他扶著膝蓋緩慢起身，漫步離開之時，樂呵呵的開機撥通了岳母號碼。

        孩子不出預料的還在哭爹喊娘，他哄了半天，女兒才慢慢哽咽著命令：“快回家。帶，帶媽咪也回家。”

        林云不迭點頭：“好，媽咪敢不陪果果，我揍她。”

        小丫頭消化著他話里內容，認真想了想：“不，不揍媽咪，疼！”

        林云是想馬上帶妻子一塊回到女兒身邊。

        時間很貴，尤其在別離之際。

        但他車子在樓下還是一直等到了快中午，才見柳如玉跟徐若前后從專用通道走了出來，合約應該是搞定了。

        林云靠著車身，揚手招呼后，才目視徐若：“徐經理，時間不夠。下次吧，再請你吃飯。”

        “好，好啊。”

        林云視線重定在媳婦身上，幫著打開了副駕駛門。等她綁安全帶坐穩，慢慢的往后倒。注意著映像，也注意著妻子：“簽了沒？”

        “簽了已經……我就說他墨跡。我都不在意一些小的細節，他逐字解讀。”

        柳如玉松口氣，注意時間已十一點了，方從工作狀態中驚訝回神：“你一點的飛機啊。”

        “不急，十二點半出發不遲。還有一個半小時，在家好好陪陪孩子，把她哄睡著后我再走。”

        柳如玉復雜嘆氣：“時間真快。”

        林云笑著把另只手搭在了她腿上：“又不是生死離別，開心點，我離開的也放心。”

        柳如玉也把手貼住他手面，攥了攥：“可我就是不舍得你走……”

        林云盯著前方車距：“我，也不舍。但要有個交代，為我七八年在部隊里的生活，結個完滿。對不起，剛復婚，連婚紗照也沒時間拍，更別提婚禮，蜜月……”

        柳如玉打開窗子，靜靜的沉著，半響后，眼睛恢復如初才轉頭輕笑：“沒什么對不起我，你一定要，對得起自己，守得住你說的那些話。”

        混亂的保持理智，她話剛落，低頭從包里翻出了手機。不是工作，是多了一條短信。

        短信的內容只有幾個字，讓人看得云里霧里，隱約的也有一絲詭異。

        “想你，等著我！”

        柳如玉初始以為是誰的惡作劇，亦或者是騷擾短信。

        低頭掩飾著，她又看到新聞上出現了蘇陽出獄的場景。有記者圍攏，有車隊接……對方衣著樸素，短發。頓挫不定的，低頭，保持著行走的姿勢。

        她翻了翻對方剛啟用的公眾賬號，這人之前竟然也有上千萬的粉絲，她竟是忽略了。

        下意識的，吐息，亦把手機收起。

        旦愿跟對方再無瓜葛，只剛剛那條短信讓她分明清楚，她跟蘇陽之間必然還有一場真正的了斷。好一陣子的平靜溫暖，她乍然有點不適應這種惶亂。

        惶亂中，留意到了丈夫雕刻般的側臉。一眼而觀的堅韌，認真。

        她突的挑了下唇角。

        大概這些左右自己的恐慌情緒，可能被他知道了之后，也就一笑而過。有夫如此，她瞎擔心什么。

        ……

        家里，清楚林云行程，中飯做的很早。柳如玉沒食欲，回臥室，幫丈夫收拾著并沒幾件的行李。

        林云則在客廳陪著孩子，抱著，一圈又一圈的轉悠。

        很努力的想把女兒在一點半之前哄睡著，避免再一次分開的哭鬧不舍。

        可惜，果果不給面子。

        第二次裝睡失敗，她從林云懷里昂起了小腦袋：“爸爸，果果不困……”

        林云抱累了，一屁股軟倒在沙發上調了調電視頻道。

        電視中放映著的是軍——事節目。

        他指了指一名站姿標準的軍人：“叔叔帥不帥？”

        “帥！”

        林云低頭蹭著她腦門，細聲：“爸爸跟叔叔工作一樣，需要去電視里面的地方。”

        “果，果果也去。”

        “對啊，所以爸爸要提前跟叔叔商量商量。看看，小朋友能不能入內。如果商量的通，就打電話給媽咪，讓她帶咱家的小寶貝去玩……”

        果果被繞懵，卻直覺摟住了林云脖子：“那，果果不去啦。爸，爸爸也不去……”

        他親了下女兒額頭，溫和：“不講道理，奶奶還說果果最聽話。爸爸的工作是警察，打壞人的。如果沒有爸爸，那很多小朋友都會被壞人欺負，包括果果……”

        “哦。”

        果果滿臉能聽懂道理的樣子，眨眼，撇撇嘴，眼淚就涌了出來。沒哭出聲，委屈的讓人心碎。

        林云眉頭緊鎖，是為了攔住泛熱的眼睛。

        他忽略不了孩子本能反應所帶來的沖擊力。

        分別，對大人而言習以為常。可能對思維一條線的小孩子來說，是天崩地裂。他懂，跟孩子經歷的事情不同，感受一定是一樣的。

        呆愕之際，眼角有暖意，是女兒努力伸手幫他擦眼睛。

        “爸爸哭鼻子……”

        林云嘿笑，否認說沒哭。起身緊摟著孩子，轉了兩圈。待惹的女兒咯咯笑出聲來，才跟收拾好包裹的妻子并肩一塊去往機場。

        距離一點還剩下三十來分鐘，再不想走，也到了該走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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