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手里的所有囤貨，蘇格終于舍得從話本小妖精的溫柔鄉里掙脫出來，也想起來自己似乎還有個徒弟要管。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蘇道友今天竟然舍得出門？”

        一只腳剛邁出門檻，蘇格就聽到了涂靈的陰陽怪氣。

        此事的確是自己不占理，她訕訕一笑，道：“悶在房間太久了，我出來瞧瞧。”

        余光同時瞟向大門，隨時打算沖出去。

        然而涂靈早就猜出她的意圖。

        強勢箍住對方的小臂，他不容置疑道：“跟我過來，我有事要和你說。”

        等蘇格從涂靈的魔爪中逃脫，再見到小徒弟時，已經是一個時辰以后了。

        彼時陸旭白正全神貫注地教夏青引氣入體，不過他依舊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蘇格的到來。

        “你怎么過來了？”

        “當然是來看我未來的小徒弟啊。”

        蘇格理不直氣也壯，仿佛這些天撒手不管的人不是她一樣，“怎么樣？我徒弟資質如何？”

        “尚可。”

        陸旭白實話實說，“算不得頂好但也沒有太差，可以靠后天補足。”

        “這都算不上頂好？”

        蘇格難以置信。

        她來修仙界也有小一年了，見過不少修士，就資質而言，夏青絕對不算差。

        第一次發現時，她一度懷疑這孩子是不是來錯地方了，這樣好的苗子竟然來了他們這種小宗門？

        身為師父，蘇格絕對不能容忍，小徒弟被旁人這般貶低：“我看在你眼里除了你自己，世上就沒有資質頂好的人了吧？”

        “有！”

        男人眸色深一分，視線不知何時停在了蘇格身上。

        蘇格怔了怔，杏眼眨得飛快：“你是說……我？”

        目光晃過他唇邊泄出的淡淡笑意，蘇格一時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找茬反被對方夸了什么的……會說你就多說點！

        兀自歡悅了片刻，蘇格終于想起了正事，她打發夏青去一邊練習，轉而將陸旭白拉到了另一邊。

        “阿靈和我說你不想修復丹田了，是真的嗎？”

        陸旭白面色古怪了一瞬，試探道：“他都告訴你了？”

        “嗯，他說你不想要聚元草，也不想繼續走你的道。”

        日前，米因佳成功修復卞家兄長的本命劍，過程雖然艱難了些，但終歸有驚無險。

        為表心意，卞家便向清歡宗透露了價值千金的消息：位于西北沙漠中的瀚海秘境，過些日子就要開啟。

        其中的聚元草，有溫養丹田之效。

        和涂靈不同，陸旭白的丹田是他親自毀的，并沒有沾染魔氣，若長期服用此草，未嘗不能復原，就是需要時間而已。

        像是想到了什么，陸旭白輕哼一聲：“只有一人堅持走的道，還有繼續下去的意義嗎？”

        自離開玄天宗后，陸旭白就一直被各路人追殺，為此他不得不東躲西藏。

        在此期間，他見識到了什么是落井下石，也再次體會到什么叫肉弱強食。

        那一刻他突然就意識到，這才是修仙界的常態，人性本就是自私的。

        如此一來，他要走的道，就成了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怎么就沒意義了？！”

        蘇格反問，神情中透著少見的嚴肅，“況且什么叫只有一個人？不是還有我們嗎？”

        雖然做不到像陸旭白這般，但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她也可以保護弱小，懲惡揚善。

        話已至此，蘇格不再繼續勸，轉身去找了小徒弟，獨留陸旭白一人在原地深思。

        當天晚上，涂靈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敲響。

        “我答應你的交易。”

        仙盟三百四十五年，十二月十八。

        下下簽。

        諸事不宜。

        蘇格瞪著一雙杏眸，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簽筒，嚴重懷疑里面是不是沒有上簽，否則為什么搖了快一刻鐘，她一支上簽都沒抽到？！

        蘇格面前的簽筒和簽，是米因佳特意給她做的。

        畢竟蘇格現在也算是半個相術師，該有的行頭都要裝備起來，所以今早一做好，米因佳就特意送了過來，結果……

        最后一次！

        握著簽筒蘇格準備再試一次，如果還是下下簽，那一定就是這個簽筒有問題！

        不等她有所動作，房門先被人敲響。

        “陸旭白？”

        打開房門，蘇格面露疑惑，“大清早的你來找我做什么？”

        陸旭白抬了抬手中的承影：“監督你修煉。”

        “哈？”

        蘇格懷疑自己聽錯了，“你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

        涂靈的聲音在這時從陸旭白身后傳來，跟著人也出現在門口，“我和陸旭白早就好了，他幫我監督你修煉，之后我會帶他進秘境找聚元草。”

        “之前讓你幫我勸他，就是為了此事。

        蘇格瞬間怔住，跟著便想起陸旭白當時古怪的臉色。

        感情這波是我坑我自己？！！

        “涂靈你個王八蛋，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一個健步沖出去，蘇格氣勢十足，勢要將那人咬下一塊肉來。可緊接著她就被人攔腰抱起，眼睜睜地看著涂靈從自己眼前消失。

        “陸旭白！”

        蘇格氣急，卻又掙不開男人的桎梏。

        嘗試了幾次無果，她索性直接在他懷里攤成一團，梗著脖子紅著臉：“告訴你陸旭白，想讓我修煉門都沒有。”

        女子氣急敗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可男人的注意力卻全都被臂彎中的細腰所吸引。

        這是陸旭白記憶中，第一次和女子有如此親密的接觸。

        清冽的梅香涌進鼻腔，蜷縮的發尾隨著動作從頸側滑落。

        明明只是不經意間的動作，此刻卻無端多了幾分曖昧在其中。

        偏生蘇格還未曾察覺。

        默念幾句清心咒，陸旭白迅速松開蘇格的腰，后退至安全距離，隨后握拳抵著唇輕咳了兩聲，意圖蒙蔽方才所有的感官。

        “為什么不愿意修煉？”

        “不要說你懶，從前在玄天宗時，我見過你努力的樣子。”

        到了嘴邊的借口被迫吞了回去，蘇格緩了緩情緒，道：“因為那時想要贏比試下山，不努力不行啊！”

        “所以你需要目標。”

        陸旭白迅速抓住她話里的重點，“既然如此……

        “你想都別想！”

        強勢打斷陸旭白接下來的話，自認耳根子軟的蘇格，堅決要把一切都扼殺在搖籃中。

        然而嘴長在別人臉上，又豈是她能左右的？

        “你喜歡笑忘生？”

        男人視線掃過某處，驟然岔開話題。

        蘇格潛意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昨晚拿出來重溫的話本忘記放回去了。

        她一把將話本塞進乾坤袋，神色警惕：“你要干嘛？”

        男人偏首揚了揚眉：“笑忘生全套典藏版話本及其簽名，換你三個月的勤修苦練，如何？”

        聞言蘇格愣是半晌沒反應過來。

        目前，有關于笑忘生話本的典藏版早就絕版了，她之前有心想收，奈何有價無市。

        至于笑忘生的簽名，更是想都不要想，比典藏版話本還能搶。

        可陸旭白卻顯得把握十足。

        “你認識笑忘生？”

        蘇格嘗試著猜測。

        不想陸旭白還真點了點頭：“幾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算是救過他一次……”

        ！！！

        “陸道友我準備好了，我們一起去練武場吧！”

        一如陸旭白先前所言，蘇格的確是他見過天資最高修士。

        劍法只看一遍就會不說，多耍個兩遍就能將各種招式融會貫通。

        但凡她把想躺平的心思多放一點到修煉中，而今都不會只是開光，好在現在也不晚。

        有笑忘生的話本做動力，蘇格迅速將作息調回當初在玄天宗時的狀態，再次詮釋什么叫“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驚得一眾弟子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大半年的時間，他們已經見識過蘇格師姐為了偷懶躺平，是如何和師兄各種斗智斗勇的。

        這樣的日子一連持續十多天，蘇格的進步也十分明顯。

        腕臂使了個較勁兒，陸旭白手中的木劍隨即被挑飛。

        蘇格挽了個劍花，面色得意：“我贏了！”

        “是我輸了。”

        陸旭白也大方承認。

        每天都和蘇格過招，他最能直觀感受到她的進步。

        今日是她第一次僅靠劍法贏了自己。

        看到她展露的笑顏，陸旭白唇邊也不自覺地跟著揚了揚，只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來了。

        “接下來三天，我要申請休息。”

        “怎么了？”

        陸旭白擔心地皺起眉，“身體吃不消嗎？”

        “陸旭白，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優雅地翻了個白眼，蘇格道，“春節！過年！這么大的日子你都忘了嗎？”

        經她這一提醒，陸旭白終于記起今日是臘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年三十。

        “這是清歡宗遭難后的第一個春節，而那些弟子們大多都無家可歸，所以阿靈就想弄得熱鬧些，明天一大早就要開始準備。”

        “好，我也來幫忙。”

        對于尚未辟谷的弟子而言，年三十這天最重要的，就是晚上的年夜飯吃什么。

        夜色漸漸降臨，凡人的城鎮已經亮起了絢麗的煙火。清歡宗眾弟子則聚在殿中，神色期盼地望著店門口。

        終于，隨著影子越靠越近，他們心中的人也出現在了門口。

        “各位久等了！”

        蘇格抖落身上的積雪，道，“你們的大餐來啦！”

        說著，她拎著小小的乾坤袋往空無一物的桌面上一揮。

        頃刻間，桌面上就布滿了各色的美味佳肴。

        “今天過年，你們就敞開了吃！”

        話音剛落，孩子們立刻一擁而上，反倒是幾個成年人被擠出了人群。

        蘇格正要提醒他們注意些，余光就瞥見背影落寞的陸旭白，正緩緩走進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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