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暗流
晚間,曲桐來驗收“成果”。
她電話打了半天,馬仙洪那邊也不可肯接。
她也不著急,估計馬仙洪那邊多半又是出了什么事,他又鬧起了脾氣,不愿接她電話,她都習慣了。
她的弟弟就是這樣,明明經歷了許多,心里還是干凈得很,干什么都直來直往的,喜怒哀樂都往臉上擺,整天癡迷于那些“死物”,對外界毫不關心。
說好聽了叫天真無邪,說得難聽就是又傻又白,簡直要把“天真”兩個字寫在腦門上。
就因為這樣,才格外容易被偷得真心。
昨天是那幫子碧游村結識的不可靠的教眾,今天是來路不明,手段詭異的曲柯,明天或許是那些他自認為算得上“親人”的八奇技傳人……
她將手機放到桌上,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站到落地窗前,優雅地舉起酒杯對著川流不息的夜燈,打量紅酒杯照射出來的紅光。
那真是一種令人血脈噴張的顏色。
“社長。”有人敲門進來。
她靠在玻璃上,狹長的鳳目,流露出勾人的艷色。
“說。”
“全性代掌門龔慶,死了。”
“知道了,出去吧。”
這世上知道八奇技秘密的人又少了一個啊。
她搖了搖紅酒杯,慢條斯理地想著碧游村的事,露出半個笑,那笑并不真心。因為說實在的,她對此也挺頭疼的。
這該怎么辦呢?
電話鈴響了。
曲桐瞄了一眼,手機上“馬仙洪”三個字閃了又閃,她挑了挑眉。
彎下腰,接下了電話。
電話那頭,她聽見馬仙洪急促的呼吸聲,仿佛極力在壓制什么東西。
“梅金鳳抓到了嗎?”
馬仙洪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問她:“姐姐,你是不是知道曲柯要來碧游村?”
曲桐已經許久沒從馬仙洪還嘴里聽到這個令她郁悶的名字了,她將酒杯放到桌上,坐在椅子上,慵懶地半躺著,這才回答馬仙洪的問題。
“仙洪,我怎么會知道曲柯的事?”
“你一定知道!”
曲桐被他逗笑了,她翹起一條腿,心里幾乎能描繪馬仙洪那副被逼急了的蠢樣子。
“仙洪,你覺得我是全能的嗎?這種事我不打聽,難道消息還能送到我面前來?”
“你沒打聽嗎?”馬仙洪對他這個姐姐還算了解,向來做的是算無遺策的事,性格強勢,企圖要把天下都要弄得了如指掌才心安。
討厭意外,更討厭他人的忤逆。
尤其是他的忤逆。
“我不是答應了你不再過問曲柯的事了嗎?”說到此,曲桐忍不住要說些馬仙洪幾乎都要聽膩的陳詞濫調,“我當初讓你不要擅自主動接近曲柯,你聽了嗎?我讓你按兵不動,要摸透她的性格,要知道她所思所想……所欲,然后才能拿捏她。你聽了嗎?”
馬仙洪沒有接她的話。
不過,她早已習慣在說到曲柯這個人時,馬仙洪那個不聽話的死樣子。
于是,她自顧自地”教訓”她的弟弟。
“你沒聽,你為了你所謂的教眾,主動接近她,還坦然地為她揭示碧游村的一切,讓她對你、對我,甚至是整個碧游村都起了疑心。”
“仙洪,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嗎?”曲桐用手指點了點桌子,指甲碰撞到玻璃制的桌子,發出又細又清脆的叮叮聲,這是她思考時慣愛做的動作,“你不知道。”
“你對她一無所知卻擅自接近她,被她差點騙得團團轉。”
“仙洪啊,你看你放棄了多好的一顆棋子。”
“移形換魂。”她品著這句話,驀然笑起來,“召令天地,驅使生魂。這種失傳了千年的秘技出現在一個十五歲之前經歷的空白的家伙身上。”
“你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夠了!”馬仙洪還似乎終于忍耐不住,吼住了曲桐接下來的分析。
曲桐不喜歡馬仙洪對她不敬,不悅地抿著唇,笑意瞬間消失了。
“她沒有騙我。”馬仙洪顫聲道。
曲桐不愿再哄他了,便專挑他難受的地方,刺傷他:“對,她沒有騙你,她只是嘴上說著喜歡你,轉身就為了所謂的大麻煩把你丟在原地,讓你和小時候一樣只能就此與孤獨相伴。”
“哦,不對。仙洪,曲柯這樣的人,她真的會喜歡你嗎?”
她看不起旁人,也討厭麻煩。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更沒有特別討厭的東西。
狠厲不足,軟弱多余。
她就是塵世間最普通的人,終生為著名為“生活”的東西,忙忙碌碌,沒有希望更沒有理想,活的庸碌無為又平淡如水。
這樣的人真的會拋棄自己,愛上別人嗎?
明明他們最愛自己。
“姐姐。”馬仙洪終于壓抑不住哽咽,“她要死了。”
你別再說了。
曲桐聞言愣了愣,但錯愕也只是一瞬,她收回那副冷酷的模樣,又帶起了柔情似水的面具。
“是這樣嗎?仙洪,我也很難過。”接著她話鋒一轉,語氣依舊是溫柔的,但內容卻讓聽者心里發寒,“不過,生死有命,與其擔心她死不死,你不如擔心她活不活。仙洪,她現在是公司的人,你就不怕她轉頭就背叛你嗎?”
“哦,抱歉,我又說錯了。對她這或許不是背叛,只是工作罷了。”
曲桐“善意”地勸告他:“我要是你,現在就去給曲柯補上一刀,讓她死的安穩一些。這樣對你,對她都好。”
“姐姐,我不會讓她死的。”馬仙洪的聲音是嘶啞的,可他的語氣卻是平靜的,似乎剛剛曲桐勸告的話非但沒讓他變得“成熟”一點冷靜一點,反而讓他陷入一種極致的瘋狂。
曲桐讓他思考,教他權衡,把所有的人心都放在稱上計量。
這是她慣用的方法,把所有人都放在棋局上,把握人性,輕施恩義,再以道義為名為人綁上枷鎖。
馬仙洪被她用情與義與她綁在利益共同體之上,但能被這些東西控制的人,往往也是最不受控制的。
他們被道義被情愛裹挾著,逆著人心,逆著潮流。始終保持著一刻赤子之心。
因此,他們既單純又固執。
曲桐長舒一口氣,纖長的手蓋住臉,盡量控制自己的脾氣,她說:“仙洪,你天真也要有個限度。”
馬仙洪卻不愿和她探討這個問題了。
“金鳳婆婆抓到了,你叫社里的人來接吧。”
曲桐點點頭,躺坐在椅子上,望著遠處城市的霓虹。
“我知道了。”
“節哀順便,”她說,“如果用得上的話。”
馬仙洪掛斷了電話。
與此同時,城郊某處廢舊倉庫
曲柯自到公司上班以來還沒出過合作同事這么多的差。
呃,怎么說呢?
就挺熱鬧的。
她中了蠱,話不多,縮在馮寶寶身邊存在感也不高。
不愧是萬蠱之王,雖是個異人,可蠱毒可不會在乎你有沒有異能,鉆進你身體里一通亂殺。要是一般人估計當場就死了。
也幸好曲柯專修精神力,在靈炁控制上還算精通。即使堵住了自己的穴位,再輔以全身靈炁運轉,勉強活著。
但也只是活著,她這會兒處于一個廢物的狀態,別說用御物術了,走路都困難。
“陳朵身邊那些人怎么那么多靈器”張楚嵐坐在篝火前提出這樣一個問題,“這些靈器還不是些普通的小玩意,各個精品。恐怕這背后還有個強大的煉器師。”
然而煉器師雖然能煉出許多精妙的靈器,但他們往往自己本身實力不行,為了全心全意煉器往往要依附一些大宗大派。
當世有些名氣的煉器師在公司都記錄在冊。
什么時候又冒出一個能煉出數量和質量皆是上乘器物的煉器師。
實在是奇怪啊。
這背后恐怕真有什么公司不知道的組織。
這個組織不僅吸納了這樣高強的煉器師,還接納了叛逃公司的陳朵,甚至手下還有數不清的轉生異人。
不或許,陳朵殺廖忠也是他們唆使的。
而且他們還抓了全性的人。
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哎呀,真的很奇怪啊。”張楚嵐夸張地做出思考的樣子,他提示的樣子真的很不熟練。
演技有些過于青澀了。
不過,這些都不關曲柯的事。
她默默地觀賞了王震球嚇唬張楚嵐的全過程,聽他們揣測公司的決議。無聊地從地上撿起兩個石頭,磨起石頭來。她這會兒,渾身都跟散架似的,疼得很,不得不干點別的轉移注意力。
篝火是他們剛剛隨意撿的柴燒起來的,濕得很,燒起來噼里啪啦的,濺得曲柯一褲子火星子,把公司發的工作服燒的坑坑洼洼的,到處都是洞。
曲柯木著臉,想,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不管如何,這件事都是上報到公司那去的。只是,在匯報之前,我倒想知道上面那些坐辦公室的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們臨時工在負責人沒有獲得陳朵所在地任何詳細資料的情況下,就被緊急召到這里。”
“這到底是解決問題的態度,還是,責問的態度呢?”
“干好了,皆大歡喜,陳朵這件事也算是個警示,是總部對各地區負責人的一次敲打。干的不好,干脆就可以問責,趁機再把臨時工管轄權過渡到總部那去。”
“不過,我是無所謂的啦,哈哈哈哈哈。”
張楚嵐被王震球嚇得臉色一變,他不著痕跡地瞟了眼懵懂的馮寶寶,心想著要是這樣帶寶兒姐溜掉得了。
“震球,你別嚇楚嵐了,你看他臉色都變了。”老孟是個老實人趕忙出來解圍。
“我倒沒有嚇他哦,我說的這可是實話。對不對啊,這位總部派來的小姐姐”王震球歪著頭,兩手垂在身體兩邊,翹起來,故作可愛。
曲柯莫名被點到,停下了磨石頭的動作,抬頭與王震球對視。
他的眼睛是腥紅色的,笑的時候就像一杯醉人的紅酒,讓人沉迷。
曲柯知道這有多危險。
這明顯是個神經病,最讓人頭疼的是,這位神經病現在對自己有了興趣。
真奇怪,她從沒見過這么愛玩的人,對什么都感興趣,什么都要插一腳。
仿佛是已經失去了一切重要的東西,只想找個有趣的東西讓自己開心地度過片刻。
可曲柯又不是他的玩具。
“總部的事我不清楚,我只是個打工的。”她將石頭揣到兜里,語氣平平地說,“我接到的任務就是抓住陳朵,跟你們是一樣的。”
“是殺不是抓吧。”這回說話的是張楚嵐,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太過沉重,他又趕忙換了個輕松的語氣,可他要說的話卻實在不輕松。
“畢竟不是他們自己手上的人,總部不放心我們這些身份不明的臨時工,便派你來協助。不過,與其說是協助,不如說是監督,一旦發現我們沒有抓陳朵,你就會抓她。”
張楚嵐被王震球一通嚇唬也明白過來和這些行走人間的老江湖,最好不要藏著掖著,真實的自己才是最好的保護色。便不再藏拙,針對曲柯的問題幾乎是尖銳的。
“但是,總部給你的任務中關于陳朵的處置模棱兩可,你為了穩妥,選擇越過我們直接殺了陳朵。這樣,一方面我們這些臨時工完不成任務,總部正好發難,略過負責人,直接拿過我們這臨時工的管理權;另一方面,你也殺了陳朵,不會給公司遺留后續的危機。”
“這才是皆大歡喜吧不過是只對總部一方而言的。”張楚嵐毫不避諱地盯著坐在馮寶寶身旁的曲柯,企圖從她的反應中挖出點什么。
曲柯聽了許久,忽的笑了。
“原來這就是羅天大醮的男主角啊。”她拍了拍手,為張楚嵐的精彩推理鼓掌。
張楚嵐蹙了蹙眉,不知道她在感嘆寫什么。
曲柯手撐著頭,借著溫暖的火光打量著張楚嵐那張尚且稚嫩的臉,她透過這張年紀輕輕卻心機深沉的小少年,看到了一位永遠懷著一腔熱血的青年。
怎么會這么不一樣呢?
明明都失去了家人,小小年紀孤苦無依。
明明都身負絕學,天資過人。
明明都處在禍亂當中,被命運推著走。
怎么會如此不一樣呢?
“恭喜你全部答對,”她笑得瞇起眼睛,跟哄孩子似的,“需要獎勵嗎?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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