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舒佩
晚七點,秦如鳴帶著徐嘉平、陳應來到了位于昭城西郊的一處森林邊緣。
昭城夏季多大風天氣,六月的時節,草木蔥郁,被風一吹就綠浪翻滾,宛如層層麥浪。
他們沿著人工開鑿的小路前行,隱約出現了一座林間小屋,整體圍著一群小柵欄,門前是大片的空地和一條潺潺的溪流,那里就是舒佩的家。
森林、溪水、木屋、鳥鳴,這真是童話里再美好不過的場景,但是他們卻嗅出隱藏在其下的罪惡、血腥、怪誕。
就是在這片森林深處,有著一只怨靈在暗處窺伺著,等待著給人致命一擊。
秦如鳴不急著敲門進去,先繞著房子看了幾圈,然后拍照做記錄。
那是一棟二層小木屋,建筑采用原木材料,與森林環境相得益彰,一行人踱步到屋子后面,一道小樓梯通向二樓的一處小陽臺。
因為處在森林,所以房子周圍的土壤并不像高樓林立的城市滿是水泥地,它的周圍是松軟的泥土和青草地。
秦如鳴看了看腳下的土地和上面的陽臺說:“警方就是在這提取到他們的腳印的?”
陳應點點頭:“是,他們說舒佩帶他們來過這里參觀后院,但是在小樓梯附近只提取到符合周醒的成年男性腳印,小樓梯也有新鮮的泥土。”
“他怎么說?”
“外出打電話的時候隨便轉轉。”
“嗯。”
陳應跟在秦如鳴身邊說:“舒佩于5月10日死于化學藥物中毒,經檢驗發現為氰、化物,警方在死者的臥室里發現有未喝完的液體,經提取化驗發現含有安眠藥和氰、化物的水。警方初步判斷舒佩死于飲用含有氰、化物的水,死亡時間為晚上21:40左右,誤差前后不超過二十分鐘,在杯子上提取有祁棠和舒佩的指紋。”
秦如鳴一挑眉說:“這些情況我都知道,那警方怎么說?”
“警方本來初步推測為祁棠蓄意投毒殺人,但因為證據不足、疑點頗多,所以就釋放了祁棠。”
“所以現在就是沒有找到兇手嘍?”秦如鳴邊轉邊說。
這附近只有門前有兩盞路燈,小溪距離門前有二三十米遠。
“是,不過我認為祁棠的作案嫌疑還是很大的。”陳應點頭道。
“哦?說來聽聽。”秦如鳴見他有說下去的興趣,隨意道。
陳應眼里閃過興奮的神色,摩拳擦掌道:“首先,根據調查顯示,祁棠父母說兩人曾起過矛盾,殺人動機這就有了。然后水呢,是祁棠送過去的,有她的指紋,作案可操作性也有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如果舒佩不是死前知道或是看到什么,她沒理由這么殘忍地殺害祁棠。”說著心有余悸地搓搓手臂,“太殘忍了,祁棠死前還折磨了她這么久,肯定是舒佩恨毒了她。”
徐嘉平卻突兀地出聲:“我認為不是。”驟然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秦如鳴勾勾手示意他繼續,說:“嗯哼?說來聽聽。”
徐嘉平沒搭理他這輕佻的態度,說:“首先,根據調查顯示,舒佩手機上并未有過購買記錄,也沒有莫名的大筆支出,她的父母也從未獲得過此類藥物。而且如果她想殺死舒佩,直接投毒就行,為什么要多此一舉地放入安眠藥?”
秦如鳴贊同的點點頭。
陳應反駁:“說不定她是等舒佩喝完水之后,再放入安眠藥迷惑大家呢,或者就是她想讓舒佩喝完水之后在睡眠中死去,也省了向他人求救,暴露自己的風險。至于毒藥,舒佩父母是林業員,家中就有用于殺蟲的可溶解性氰、化物毒藥,為什么不可以是祁棠偷了舒佩家的藥再給她下毒?”
徐嘉平的大拇指摩擦過食指和中指,這是他思考時習慣的小動作:“但是,她在沒有舒佩家臥房鑰匙的情況下如何進去偷毒藥?”
“她們是一個小組的,之前關系又好。祁棠也不止一次出入過舒佩家,想偷一把鑰匙還不是輕輕松松的事?”陳應聳肩道。
“關系既然要好,為什么要殺她?如果僅僅是因為搶了她市三好學生的稱號,為什么不高二報復,反而要在高三快畢業的時候報復?而且祁棠的日記本中說舒佩的死不是她害的。”徐嘉平冷靜地說著。
陳應眉一抬,眼一瞪,眼看就要和徐嘉平論爭個三百會。
秦如鳴見他們的討論越來越激烈,趕忙制止他們,他對陳應心知肚明,陳應雖然平時總是插科打諢,還愛偷奸耍滑,但是本質是個愛鉆牛角尖的。
“行了行了,都歇歇,回頭等人到齊了再討論。陳應,都叫你閉嘴了,還說!還說!”秦如鳴說著一巴掌呼上急于長篇大論,證明自己的陳應。
然后,他才點評說:“你們說的都有幾分道理,但是有幾句我不得不說。很多時候,怨靈是死者怨氣的化身,腦子里并沒有通順的邏輯,它是沒有理智的產物。她殘忍地報復祁棠并不能說明祁棠一定殺了她,只能說明她很恨那個兇手,然后恨意驅動著她變成一個魔鬼。而且鬼怪尚且能撒謊,更何況是人呢,所以祁棠的日記本里寫著她是無辜的,也只有七八分的可信度,不能偏聽偏信。”
“啊,什么意思啊?”
見陳應滿臉疑惑,秦如鳴不得不再次耐心解釋一番:“狼襲擊了獅子,獅子瀕死時見到了豹子,它傷養好了之后殺了豹子,豹子的下場并不能說明它做錯了事,這回懂了嗎,笨蛋?”
陳應了悟,然后嘿嘿傻笑:“懂了,那師兄,你是不是也覺得祁棠沒錯?”
秦如鳴邁開長腿,步履穩健地向著大門出發,說:“不,對一切保持懷疑的態度只是我的原則。祁棠當然有她的嫌疑之處。”
徐嘉平抬杠:“對一切保持懷疑,包括與自己并肩作戰的伙伴?”
秦如鳴偏過頭來用那雙深邃眼眸看著徐嘉平,他天生骨相立體,皮肉薄薄一層貼合著臉部,比起徐嘉平的俊美,他顯然更接近成熟男人的英俊,也完全擔得起劍眉星目的形容。
見秦如鳴望他,徐嘉平不自在地搓搓手,補充道:“不是說我。”
秦如鳴眼角彎彎,他明明是個硬朗的面容,卻偏生了對笑眼,一笑就帶了幾分天真的孩子氣。
但秦如鳴很明顯和天真這次詞不搭配,他就純純是個世故的老狐貍。
他當然知道徐嘉平說的不是他,他只是覺得他挺孩子氣的,不就是早年捉弄過他幾次嘛,用得著這么找著角度諷刺他?
秦如鳴收回目光:“知道。我說的原則適用于處理事宜,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我還是知道的。”
說著說著,幾人來到了門口,照舊是秦如鳴敲敲門。
開門的是個中年女人,穿著件素色夏裙,胳膊上套著冰絲袖,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一頭長發用發夾盤起,仔細打量著他們,不確定地說:“您便是昨天和我們打電話的那位?”
秦如鳴大大方方地說:“是,我叫秦如鳴,是芥子門的負責人,這兩位是我的同事,這次來打擾是有關于舒佩的事情要解決,麻煩進去說話。”
那女人又看了兩眼,側身讓開,秦如鳴他們一眼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周醒、羅薇薇,還有當日舒佩生日會上最后一位被邀請者——李玥。
他們的對面坐著一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面容陰沉,不耐煩地抖著腿,他就是舒佩的養父舒朗。
秦如鳴他們坐在對面的沙發,剛剛的女人,舒朗的妻子陳艷端來了茶。
“祁棠的事情,你們應該都聽說了吧?這次我們就是來處理祁棠的事,還有解決舒佩這個隱患。”
周醒見了秦如鳴,猛地起身,神色凄惶地說:“秦先生,小薇說她看了……她,真的嗎?”
男生顯然被小女朋友家中藏鬼的事沖擊到了,一夜之間堅定的唯物主義價值觀碎得連渣都不剩,本以為之前看見祁棠只是受驚過度出現的臆想,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只不過換了個版本。
秦如鳴點頭道:“當然。諸位既然已經到齊,那我就開始了。首先再次介紹一下,我叫秦如鳴,芥子門的第二任掌門人,這是我的師弟陳應,這是我的……同事徐嘉平。大家應該都知道,前兩天發生了一起惡性謀殺案,也是密室殺人案,死者是你們的同學祁棠,她被……一種生物殺死,簡單來說就是世俗意義上的——”
“鬼。”
男人聲音沉穩,卻偏偏說著讓人毛骨悚然的話。
舒朗的臉色從秦如鳴開始說話起就越來越差,等秦如鳴正式說完臉直接黑成鍋底,他眉宇壓得極低,面色難看地站起,然后不客氣地說:“我管你是誰,竟然跑到我家來講些神啊鬼啊的瘋話,還叫來這老些人到我家住宿,你必須給我解釋清楚,不然你別想就這么全須全尾地回去。”
秦如鳴笑笑,開口道:“印堂發黑,唇色發紫,眼帶血絲,滿目疲倦,最近沒少被那東西纏上吧?”
陳應左右看看,鼻翼微微抽動:“師兄,我‘聞到’了厲鬼的氣息,很濃,距離我們——百米之內。”
陳應的嗅覺很靈敏,通過訓練和借助道具,就可以“聞”到鬼怪、妖族的氣息。
男人神色一僵,色厲內荏地說:“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心里清楚。”秦如鳴直接打開手機相冊,里面存著祁棠父母發現的錄像,將錄像大大方方地展示給所有人看,“我只說一句,舒佩還在這,這片森林之內。”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眾人面色凝重地盯著播放錄像的手機。
看到鏡子那段,甚至有膽小的女生尖叫著逃開,緊緊遮住自己的面容。
看完錄像,男人才由震驚轉為頹然,疲憊地說:“我……我確實遇到了點事,我就老是時不時看見她,夢見她。但,但這些都證明不了什么!”
周醒他們震驚地扭頭看著舒朗,顯然沒想到早該安息的舒佩竟然會一直出現在自家。
李玥鼓起勇氣說:“那您今天來是為了什么?”
“很簡單,我要找出舒佩案子的真兇,然后,還所有人一個真相。”秦如鳴收回手機,直言道。
羅薇薇忙道:“可是祁棠死了,不會就是舒佩做的吧?這是不是說明祁棠有問題啊?”
徐嘉平回應:“雖然祁棠是舒佩殺的,但是這并不能說明祁棠就是真兇。”
羅薇薇疑惑地看著他,說道:“為什么啊?既然不是她,又為何要報復,這說不通吧?”
秦如鳴沉聲道:“祁棠的日記本里說舒佩不是她殺死的,在錄像中她也多次質問鬼怪是不是舒佩,強調自己沒有殺她,最主要的是祁棠化身成了新的怨。如果她真的有殺人的打算,那她憑什么成為怨靈?枉死者成厲鬼,作惡多端的惡人臨死前只會是恐懼和心虛,他們的怨不足以支撐他們成為厲鬼。”
徐嘉平補充道:“連警方也沒有十足的證據證明她是兇手。”
陳應接話道:“而且怨靈的怨氣不消就會一直徘徊在人間,不知道仇人還枉死的怨靈更會一直出現在熟悉的人家中,他們可不是什么友好的同居者,如果實在找不到仇人,瘋狂的怨靈甚至會無差別報復所有人。”說著瞪大眼睛,做出夸張表情。
秦如鳴:“我想也正因如此,祁棠才會找上羅小姐和周先生,一遍遍質問是誰殺了她。她只知道自己被殺,又與你們有交集,腦子里混沌不堪,便認準你們中有人殺了她。”
之前調查的時候,羅薇薇和周醒都反映過祁棠面容陰冷地出現在自己夢中,一遍遍質問自己一些問題,回答不上來就掐住他們的脖子,連在睡夢中都能感受到那股窒息感。
秦如鳴掏出文件夾說:“所以,為了大家的安全著想,我們接下來幾天會對這片森林進行封閉管理,請大家不要隨便出去。在這里我們將尋找到舒佩的蹤影,竭力抓捕她并調查出舒佩案件的真兇,到時候自會還大家清白與安寧。”
舒朗不滿道:“你有什么資格管束我們?萬一你就是個半吊子的江湖騙子呢?萬一你就是下九流的無能之輩,老子的自由要你管?”
秦如鳴身子往后一靠,一手撐著面頰,慵懶地說:“那您請自便,從此時此刻起您的人身安全不再歸我們管,如果出了任何事情,我們概不負責。”
舒朗怒氣沖沖:“你——”
羅薇薇聽了,小聲勸道:“叔叔,你就聽這位哥哥的吧,祁棠,也是被他抓住的。”
男人猶豫了一會。
“我什么?哦,我應該竭力保護你們每個人的生命對吧?憑什么?和厲鬼搏斗,聽聽就是個在黃泉路邊瘋狂試探的行為。我嘛,我只相信拿錢辦事的道理。”秦如鳴嘲諷地笑笑,抽出一張紙,吩咐陳應遞過去,“這是我們芥子門的委托單,簽了字,我們幫你消災,你付給報酬。人命的事,不講價。”
男人狠狠瞪著秦如鳴,連陳應和徐嘉平都被殃及池魚,翻了幾個白眼,眼神宛若在逃殺人犯想要隨時拿刀砍人。但秦如鳴淡定一批,將刀人的眼神視若無物,還微笑抬手示意他簽合同,最終男人只能憋屈地簽了字。
李玥怯怯地看著,小聲說:“那我們呢?”
“哦,學生免費。”秦如鳴漫不盡心地說著。
秦如鳴看著這些十八、九的少男少女們松了口氣,嘴角揚起:“但是,你們中如果有兇手,是我這次花時間、花精力、花金錢的重要源頭的話,一律按成人價收費,并且如果是惡意殺人那么你們將——不再受到保護。”
他將尾音加重,少年們面色頓時一變,狠狠地震懾住了幾個涉世未深的學生。
不再受到保護,什么意思?放任厲鬼攻擊?
陳應默默為著老大點贊,三言兩語降服老的,拿下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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