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芥子空間
秦如鳴冷眼打量著各懷鬼胎的人們,神色冷峻,一言不發。
徐嘉平則不耐煩地從客廳踱步到窗口,手肘靠著鋁合金的窗沿,漠然掃視著外面寂靜的森林。
等到客廳終于安靜到落針可聞的時候,秦如鳴才一抬手腕,冷冰冰地說:“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還有不到兩個半小時舒佩就有可能會出來。急功近利地一味求成當然不行,但是舒佩那種程度的怨靈,在半夜這種人都自帶三分鬼氣的陰間時刻,她會有極大的自由活動的能力,我們暫時還沒有收服她,所以請大家盡量配合我們的工作,早日解決問題。”
字正腔圓,不含一絲感情。
陳艷忍不住開口了:“秦先生,您……我愛人最近總是說夢見她、聽見她、看見她,最近的狀態都不太好了。我、我聽說您之前就將祁棠祁小姐……這次能不能……”
“不好意思,舒太太。您和諸位可能不知道,怨靈在頭七之前是最好捕捉的,頭七之后他們的能力會越來越強,期間也伴隨著殺人帶來的怨氣反饋到他們自身而帶來力量上的上漲,所以舒佩會很難捉住。”秦如鳴歉意地說著,“死者頭七之后每七日,怨靈的能力會大幅上漲,甚至能夠殺人如麻。舒佩已過三七,又將迎來四七,所以我們只能保證會盡力保護大家,也會盡量捉住舒佩,了解她的恩怨,讓她早日投胎。”
祁棠死在了舒佩三七之日——6月10日,今天是6月16日,那豈不是明天就是她強盛歸來的時候?眾人驚恐地發現了這個問題,頓時欲哭無淚。
秦如鳴咳嗽兩聲回歸正題,說:“今天至少先讓我們梳理一下時間線好吧?”
“李玥,你說到你去給舒佩送飲料,然后晚上八點半和她一起下樓來,然后呢?”
“佩佩和我聊了會天,8:55的時候說她困了,就上樓睡了,讓我十點的時候叫醒她。然后我就在佩佩家的收藏室逛了逛,碰到了祁棠,說了會話,9:15的時候回到開始看電視劇。”
李玥眼睫低垂:“9:40薇薇從樓上回來之后,我去上廁所。10:06的時候祁棠從收藏室出來,我才想起忘記叫佩佩起來了,忙讓祁棠替我去叫醒佩佩,讓她下來玩牌。”兩個手無意識絞著。
秦如鳴點點頭,在紙上飛快記錄著,然后望著周醒說:“這個男生,來來來,說說你的時間線吧。”
周醒搓搓手,謹慎地開口:“我和薇薇一起來的,八點之后我和薇薇還有李玥在玩牌。后來李玥上樓給舒佩送水,八點半李玥帶著舒佩下來玩,她們聊天,我和薇薇打游戲。大概過了幾分鐘薇薇去上了趟廁所,我剛好去外面打電話,然后8:50的時候回來了。再然后客廳就我和薇薇兩個人,我們就一塊看電影。9:35薇薇去借書看,我外出抽煙,抽了幾根之后回來了,最后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他語速很慢,似乎在邊說話邊思考。
秦如鳴翻開之前警方給的資料,逐一對比他們的時間線,發現大致都沒什么問題,然后合上文檔,重新拿起一個筆記本,白皙修長的手指有規律地敲擊著封面,無形中給人一種壓力。
“行了,各位,已經十點了,剩下的人我將會明天來詢問你們,今天就先這樣吧。”他說著禮貌地問向陳艷,“舒太太,您家還有空閑的客臥嗎?學生們應該也累了,先讓他們休息吧。”
莫名被cue到的陳艷一愣,放下水杯,微微笑道:“家里一共有四間臥室,舒佩的那間是不能住了,除了我和我愛人的房間還有兩間客臥。”
秦如鳴點點頭說:“好的,先讓學生們休息吧,女孩子一間,周醒和我同事一間吧,我和我師弟睡沙發就行。”
陳艷搖搖頭說:“等等,秦先生,家中還有一間雜物室,之前是……是臥室,等會我收拾出來了您再入住可以嗎?”
陳應忙答道:“不用不用,我和我師兄來收拾就行。”
“那麻煩您了。”陳艷見推脫不過就爽快答應。
“我不要和他一個房間。”空氣中乍然冒出這樣一句。
徐嘉平倚在窗邊半側著身子,光影打在他臉上、身上,一時間只能看見他優越的側臉,他沒看任何人,就這樣冷冰冰地拋出話語。
不是詢問、不是請求、不是商量。
只是要求。
真是他能做得出的事情。
秦如鳴視力極佳,看到他緊抿的唇,鮮明的下頜線,原來徐嘉平的鼻梁并不是完全的直,而是微帶一點翹,顯出一點清冷疏離和倔強的感覺。
秦如鳴頭疼地覺得他們芥子門真是請了個祖宗回來。
他打了個手勢,讓大家先跟著陳艷去臥室,這個麻煩他來解決。
客廳一下子就冷清下來,女主人為了省電,關了天花板上的大燈,只剩一圈小燈散發著冷白光芒。
從燈火通明到小燈幽微閃爍,光線的倏然轉換讓人容易以為進入了黑暗,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一絲冷光,只能照得見方寸之地。
秦如鳴放下手里的本子,向前走進了兩步,從被微光照亮的地方一步步走向黑暗中的靜默的徐嘉平。
徐嘉平還在維持著那個動作,只是原本陰影打在他的側臉上,現在則是整個人都身處在黑暗中,面容朦朧不清。
黑暗中秦如鳴聞到了一股草木清香,帶有勃勃生機的味道,讓人仿若置身在清晨四點的雨林,潮濕、清新、淡淡的冷氣。剛剛人們都在的時候不明顯,現在反而顯現出來了,在黑暗中釋放著自己的信號。
這是徐嘉平身上特有的味道,也許和他身為神木一類種族有關?
他們族群都有這個味道嗎?
會隨著年齡變化嗎?
從昨天將他帶回芥子門到急匆匆地和自己一起出任務,再到馬不停蹄地出任務。兩個人甚至都沒有什么獨處的時間,忙碌是逃避一切的良計,尷尬也好,傷心也罷,只要忙起來了就什么也顧不上了。
更何況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都是尷尬與敵視。
秦如鳴率先在寂靜中開口:“為什么不愿意和周醒一塊?”
“不愿,也不行。理由——不習慣和人類相處,”他總是這樣冷淡地拒人千里之外,“尤其是你。”
“那你在哪里睡?”秦如鳴哼笑一聲,“地上?”
“森林深處,我本是草木一類,哪里都沒什么差別。”他回望著秦如鳴,不急不慢地給出自己的答案。
“森林深處?呵,你要恢復原形?不怕第二天就登上本地新聞?”秦如鳴將那幾個字在口中咀嚼一番,才嘲諷道。
“那又如何呢?我不在意。”他就這樣望著他,無所謂地問出口。
秦如鳴又往前走了兩步,湊到他面前。
“你來人間之前,大長老應該說過妖界有規定,在人間非特殊情況,一概不許使用靈力吧?”
“我是我自己。”
秦如鳴頓了頓,意味不明地笑笑:“徐嘉平,這里不是妖界,現在的你不是什么族長的嫡子,更不是什么北辰司的未來司主。”看到徐嘉平虛握著窗沿的手猝然捏緊,他接著說,“和人類相處是你未來幾年的必修課。”
“如果我不愿意呢?”他眼神暗了一瞬。
“這世界上你不愿意的事情海了去了,豈能盡由你如意?如果你受不了人間的規矩,就請打道回府。”秦如鳴毫不客氣地說。
突然,手機傳來幾聲響動,秦如鳴掏出一看——
“師兄,那小子有點怕那位,不想和他一起,要不你倆一起?”
秦如鳴:“那我去周醒那?”
“……他更怕你。”
“……”
好像威懾得有點過頭了。
秦如鳴簡明扼要地說:“周醒不愿意和你一起睡,你自己看是和我一個房間還是你睡沙發。”
見到徐嘉平似乎想說什么,他補充道:“別再給我提什么自己出去睡,你現在代表的是芥子門的一分子,管束你是我的責任,不然你就給我滾回妖界,當你的大少爺去。”
徐嘉平緘默片刻之后,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見徐嘉平松口了,秦如鳴才開始做這一天的善后工作,他讓徐嘉平先去洗漱,自己一會去收拾房間。
徐嘉平一走,他就掏出一個像是骰子的黑色東西,那玩意樣式古樸,上面刻著繁復的咒語與紋路,明明是刻在表面,但細看卻像文字浮現在空中,通體泛著幽幽的藍光,這就是整個昭城所有靈師傳得神乎其技的法器——芥子空間。
納須彌于芥子,藏日月于壺中。
一枚小小的芥子空間,不過毫末大小,卻可以隨主人心意設下或大到方圓幾十公里的結界,或不過方寸之地的囚牢,且能溝通陰陽,貫穿生死。
傳言它由千年前世間最后一位神明“逍遙”創造,至于為什么要創造誰也說不清,只知用此物者,不論何種妖魔鬼怪都可以囚困其中。
除了主人收回心意之外,此物唯一的破解方式便身死咒消。
秦如鳴抽出畫符用的黃紙,取出毛筆朱砂,他神情平淡地取刀劃破手心,仿若已做過無數次,攥住手心,鮮血像是小水流一樣落在朱砂盒子里,發出輕微的響聲,像雨滴。
接著秦如鳴氣勢雄渾地拿筆蘸取朱砂,下筆一氣呵成,筆走龍蛇,其中蘊含的氣息源源不斷地從他微微浮現青筋的手臂傳送到符紙上,散發出點點光芒。
明明是艱難無比的事情,他卻面色如常,只是額角冒出點汗,濡濕了頭發。
符紙畫成之后,秦如鳴將它貼在芥子空間上,然后毫不惋惜地燒掉,明明空中應該落下灰燼,偏偏芥子空間將它的灰燼和氣息吞噬殆盡,連影也沒了。
就這樣,秦如鳴設下了關于這片森林的結界。
籠罩著一眾人等,包括不知藏匿在何處的舒佩和——
它或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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