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變化
秦如鳴坐在床上擺弄著手機。剛剛他已在每個人的房門上施了一個小結界,并且告誡過他們不要隨意外出。
等他忙完一切,正打算將雜物間收拾打掃一下做臥室的,沒想到推開門之后房間已經被收拾地干干凈凈的了,床單被褥都是看起來很嶄新,閑置的雜物也井井有條地擺放著,地面、床頭柜甚至還帶著未干的水漬。
旁邊就是一樓的衛生間,聽得出嘩啦嘩啦的水聲,看來徐嘉平是先將房間打掃之后才洗漱的。
說實話,秦如鳴是震驚的,沒想到他這樣一個大家族的嫡系子弟,還是北辰司之前聲名遠揚的司生,這樣的天之驕子竟然還會收拾家務?回憶起那個接觸不多的妖界最高權威機構——北辰司,印象里只記得他們的徒弟天生慕強,無一不是一心一意地追求實力上的強悍,生活方面的事宜則一律由仆役負責。
秦如鳴將手機丟到一邊,他已經聯系易游去摸查這次舒佩案件的幾個嫌疑人的社會關系。
雖說早已報警,人命也是重要案子,但是警方的事務繁多,每日來報警的數不勝數,所以往往會挑輕重地安排解決時間。所以面對舒佩這種疑點頗多的案子時,他們也覺得頗為棘手,往往對一些情況的打探不夠仔細,有時候甚至不如他師弟易游探聽摸查消息來得全面。
秦如鳴又忍不住想起徐嘉平,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快三年了,他腦中的疑惑如雨后的春筍般瘋長。
他到底是為了什么來到人間的?
他做了什么讓他父親狠心將他扔到這里?
他又是得罪了誰,被安排到他們這里?
他好像有點變了,不,是變了很多,到底是哪里呢?
……
懷揣著這樣多的不解的他覺得手里空落落的,嗓子眼有點難受,又想抽煙了。
要不還是讓易游去打探一下情況好了。
不過這樣好像不太好?
要不去問問他?
算了,干我何事,他什么貨色我還能不知道?
多管閑事的倒霉的大怨種——我。
秦如鳴躺在床上,頭偏向窗戶,窗簾沒拉,能借著一點暗淡的月光隱隱約約看見外面的層林。他愣愣地望著窗外,耳畔隱隱聽見嘩啦嘩啦水聲,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第二次見到徐嘉平的場景,也是這樣重重疊疊的樹林。
那是他們初遇兩個月之后,那時候秦如鳴拿著通行令進入妖界,本想著要與北辰司坐落的清棲山山腳下的街市做點交易,換取些材料的。
誰料遇見一偷雞摸狗的小賊,三下五除二,他將那小賊直接扭送到山上的北辰司。
正當他原路返回,誰知到半山腰時,層層疊疊的茂密叢林里,崎嶇的山路上,一條藤蔓突然從他頭頂斜上方閃電般躥出,他余光中瞥見陰影,心中一驚,但常年訓練出的身手讓他來不及細想,條件反射地直接摸上腰間匕首一刀斬下去,然而殺了一條,又冒出一條。它們就像是活物一樣,躲閃著他的反擊,伺機而動,像毒蛇一樣狠狠咬住獵物。
藤蔓朝著脖頸而來,他就勢貼地滾過去,沒料到旁邊還有這樣的鬼東西!
顯然敵人是有備而來,而他則是措手不及。
他尚且來不及從口袋中掏出火符一把火把它們燒個精光,就被纏住手腕、腳踝,藤蔓猛地一收緊,他就這樣吊在了樹上。
“靠!是誰!?”
他足足被吊了十幾分鐘,喊得嗓子都干了,手臂也發麻發酸,整個手臂承受著身體的重量,連筋帶肉的疼。
樹林中發出簌簌聲和腳步聲,草葉自動分出一條小路,罪魁禍首姍姍來遲了。
不是徐嘉平還能是誰?
陽光透過層層林葉間隙,揉成一把碎光,灑在正當青春年少的徐嘉平身上,他骨骼清瘦,體態修長,身上尚帶著少年人的青澀,面容不是上次的戒備疏離,也不是廝殺時的狠厲,而是難得帶了點少年的狡黠與朝氣。光點打在他的鼻頭、眼角、唇珠,與亮晶晶的眼睛構成驚心動魄的美感,光芒籠罩著這張年輕的臉。
說句實話,秦如鳴當時看見的那一秒就擊中了他顏狗的心臟。但是!酸痛的手腕、手臂讓他瞬間清醒,他蹙著眉,雖然身處困局卻沒有表現出惱羞成怒、暴跳如雷的失態,很明顯這小子對他的憤怒是半點不怕。
他望著那個抿著唇,竭力掩飾著笑意的少年,冷冷地說:“你有病吧?有空看看腦子。”
少年敲擊著手指,饒有興趣地繞著秦如鳴轉了轉:“不問問為什么綁你?”
“我有義務和智障人士進行康復訓練?”
少年歪頭看著他:“你猜猜?”
“你發神經了。”秦如鳴悄悄翻轉手腕,從袖口摸出一把小刀,他身上常年帶著各種各樣的武器,小幅度地開始割藤蔓。
少年悻悻地說:“真無趣,告訴你吧——”
秦如鳴直接一句:“不想聽。”狠狠把少年噎了一下。
見他實在油鹽不進,少年只好撇撇嘴說:“這次是個教訓,告訴你少多管閑事,幫著梁見沒什么好下場。”
“哎,我看你是真的有點那啥大病,我救你,你不識好人心就算了,還倒打一耙說我和他們是一伙的,還綁著我!之前就聽聞北辰司重武輕文,如今看來倒是實至名歸,禮義廉恥你是一點沒學!還是說你是妖族,就打算沒皮沒臉?”秦如鳴嘲諷著,不動神色地繼續割著藤蔓。
快了,快了……
少年迅速反駁道:“就你懂?以多欺少,勝之不武!”
他一雙桃花眼瞪得跟貓眼似的,整個人氣鼓鼓的。
果然還是年輕,被他一激就淡定不下來了。
“我再說最后一遍,我和他們不是一伙的!當時是你沖上來亂咬人,我才反擊的,我后來還幫忙了,不然你以為就憑你那點三腳貓的技術能打得過他們?我看你還是回家吃奶吧。”秦如鳴一如既往地開啟嘲諷模式。
少年狐疑地看著秦如鳴,他沒留意到當時有沒有人幫他,只知道這個人當時和自己動手了,后來還一直追到山里,就認準了他們是一伙的,但細細想來他確實不像是梁見請來的幫手,還說“你們北辰司”。
莫非他真的報復錯人了?!
“……”
但是年輕人愛面子,發現自己有疑點之后總是不好意思的。
少年先是反駁了秦如鳴的話:“我要是只有三腳貓的功夫,你還能被綁在這?連我都不如?”然后他打算接下來好好問問秦如鳴,如果確認真是自己出錯就賠個不是,做出補償,畢竟他也不想自己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個忘恩負義的人。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然而還不等他再確認一下,面前吊著的人突然身形一晃,藤蔓頓時斷了,秦如鳴就這么一腳要踢到他身上來。
徐嘉平一驚,趕緊往旁邊躲,就這樣還是被踹住肩膀,身子一歪,就這么在地上滾了兩圈。還不等他停下,一道黑影就撲在他身上,牢牢按住他的手腕、肩膀。
“你放開我!”少年掙扎著,面上又呈現出那種緊張戒備,還帶一絲倔強的神情。
秦如鳴直接跨坐在他腰上,徐嘉平兩條長腿奮力踢蹬著,他就一手鎖住徐嘉平的兩只手腕,用力壓制在他頭頂之上。
“你給我滾下去!”
“下去!”
這已然是個十足曖昧的姿勢,偏偏秦如鳴接下來的動作更加將這種曖昧的氛圍推向頂峰。
秦如鳴俯身,他的胸膛幾乎要貼合上少年單薄的身軀,他甩手輕輕拍了拍那張白皙的臉頰,少年的脖頸和耳根頓時蒸騰出粉色,他貼著徐嘉平的耳朵緩聲說:“既然你非要說我是欺負你的人,那我就做好嘍……反正我最討厭別人冤枉我了。”
秦如鳴的喉結輕輕滑動,初具男人特色的磁性低音回蕩在少年耳畔,明明是要做欺負人的事,他卻說得像是與情人偶偶私語,一時間不了解情況的人甚至會覺得秦如鳴性感極了。
一時間,兩人的身份完全顛倒。
就這樣,秦如鳴取來繩索,將不停踢蹬掙扎的徐嘉平捆了個結結實實。同時在他身上貼了張壓制妖族靈力的符咒,倒吊在樹上整整三個小時。
再后來嘛,秦如鳴就不常見到他了。
仔細算來距離上次相遇也快三年了,想來改變一個人應該也不算什么難事吧。
懷揣著這樣模模糊糊想法的秦如鳴被一聲響動吸引了注意力,望了過去。
徐嘉平低垂著頭,邊拿著柔軟毛巾擦拭著濕潤的發絲邊推門而入,洗過澡之后的他和平時很不一樣,他發絲凌亂,唇色殷紅,姿態閑散,平時看起來冷漠的眼神在水汽的浸潤下也柔和了許多。
但徐嘉平一開口就暴露了本質,頃刻間破壞了他身上那種難得一見的鄰家氣質,他語調冷淡地說:“去洗。”
嘖。
秦如鳴在洗浴室的時候打出厚厚的泡沫,搓揉著自己的身體,電光火石間想起徐嘉平到底是哪里不一樣。
原先的徐嘉平他見到不多,但是能從他身上捕捉到獨屬于少年人的特質,他說不出具體是什么,也許是肆意、莽撞、天真、朝氣的感覺,也許是單薄身體帶來的青澀,也許是他眼神中偶爾閃現的狡黠、得意、憤怒等等情緒。
現在的徐嘉平眼睛雖然依然好看,但是總給人一種無機質的玻璃感覺,或者像是藏了一塊冰,冰凍三尺,將一切情緒深深埋入眼底。現在的他身上的氣質相較于年少的冷淡與疏離,顯然更接近與孤僻與冷漠。
為什么呢?
秦如鳴偶然間余光瞥見鏡中的自己,那是一張真正的男人的臉與一副成熟的身體,面容看起來成熟穩重,就是眼神沉沉的,嘴角習慣性壓著以顯出嚴肅認真的態度,看起來就不是很好惹。
他一愣。
秦如鳴突然覺得好笑,有什么好好奇的呢?連自己都成了一個與年少時截然相反的人,更何況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若是叫17歲時飛揚、肆意的他來看,除了這張臉定是認不出這就是自己。
他啊,已經成了一個標標準準的“大人”。
雖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這么好奇別人的經歷,但是笑完又感到一陣陣疼,針扎似的。
一陣緘默。
他福至心靈般想到一句詩——
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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