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陌從后廂出來，錢書晉已經(jīng)提好了字。
金絲檀木綴金墨——隱屠殿。
有道隱屠釣，仁廉非偶然！
溫陌冷笑一聲，“倒是臉皮厚。”
孫良澤也說：“我一直以為只有那種張口閉口都是面子的人，才活的最不要臉，現(xiàn)在看來，是我絕對了。”
陳韻懶得搭理他，轉(zhuǎn)頭問溫陌，“你去哪了？”
“洗了把臉。”
“這都下雨了，冷不冷？”
兩人這才發(fā)現(xiàn)溫陌今天穿的單薄。
此時，好些人趁著雨勢還沒有大到勢不可擋的地步，趕著要下山去。
今日這頓素齋飯想來是不會便宜，溫陌三人也沒有留下來的打算。
正要離開，孫良澤的電話響了，拿出來一看，“是沈戾。”
溫陌眼神示意他接。
溫陌從他，“嗯”“是”“沒必要吧”“那好”，寥寥數(shù)語中，猜測大概是不需要冒雨下山了。
幾人立在殿前，片刻，有位小和尚前來，領(lǐng)著幾人來到兩間廂房門口。
溫陌打算等雨停就走，于是三人擇了其中一間。
里面陳設(shè)簡單，供休息的是一張榻，香爐里冉冉生煙，禪香四溢。
窗外雨打芭蕉，屋檐垂落雨簾子，溫陌想起剛剛聽到的那些祈愿，這一趟，只為訴說，最后冒雨而歸，的確是極致心誠。
她終于明白林淺口中那句，下雨天拜佛一定會靈驗的話，也明白這話能從她口中說出來。
離送齋飯還有段時間，溫陌看這雨一時半會不會停，便撂下兩人，自己
出去走走。
離了正殿和寺廟，這里其實就是個清落小院，古色古香的樸素，有濃濃禪意。
回廊將各個方位相連相串，在回廊中間和廂房之間的空隙露天，有的是空蕩蕩的青石板，往后走，就講究些，種些花花草草，杜鵑，水仙，蝴蝶蘭。
往前走，是正殿，往后走，是闃靜，溫陌果斷選擇后者。
她發(fā)誓，只是想走走而已，此時靜坐聽雨聲，只會讓她心里更加煩躁。
溫陌走的慢又認真，一步一步像是給急躁的雨打間奏。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底。
一抬頭是一棟榫卯結(jié)構(gòu)的建筑，應(yīng)該有些年歲了，木頭泛出黑色，像是被火燎過。
這房子一看就不住人了，大門被鐵鏈子鎖著。
建筑周邊100米是石板，再往上，是露出青苔的石頭山體昭示著，到此為止。
溫陌沒有探索未知的欲望，可上天總要做個喜歡劇透的導(dǎo)演，抖落抖落五指，點點細碎光芒從指縫間瀉出。
“你別做夢了，我現(xiàn)在有的，以后都會交給沈戾。”
“你這兒子的確不錯，但是他不想讓我好過。”男人聲音冷硬，跟剛剛殿前說“家國平安”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你想想看，我不好過了，我能讓你好過？”
女人怒不可遏，“別惡心人。”
“誰又比誰干凈啊，嚴歌璇，你看看自己現(xiàn)在變得，當(dāng)初我被調(diào)去龍門市，你哭著求我別走的時候挺招人喜歡的，所以我才忍不住....
..”
“你閉嘴。”
“那時候我們就很好，可惜你等不了我，你要是等我?guī)啄辏�至于是這樣的局面？”
“我說你閉嘴。”
嚴歌璇話音剛落，伴隨著的是一聲清脆聲響。
其實這些傳到溫陌耳朵里，音調(diào)被稀釋了大半，才不至于將那后面丑陋的、晦澀的、令人反胃的，全部向她敞懷：才顯得她不那么驚慌失措：才讓她急切逃走時無人知曉。
上帝大可不必這樣對她，有時候人能承受的極限真的很難把控，她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接受不了有關(guān)沈戾晦暗不明的一切。
這會讓她害怕那一天到來，除非那牌匾永遠不會落下來，可它終會落下來的不是嗎？時間問題而已。
溫陌只顧往回跑，腳步不受控制，頻率不斷加快，腦子里嗡嗡作響，一會是密密麻麻的雨點打在鼓面上，一會是清越悠長的鐘鳴，直到撞上一道堅實胸膛，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
沉香入鼻，沈戾白皙俊朗面龐落進眼底。
沈戾雙手扣著她的肩膀，眼色印著她。
她的目光，幾乎與一點點變換的天光同步，于麾靡中悉數(shù)他臉上所有可窺的情緒，明暗蒙翳，猶如硯臺里化不開的一團墨。
她看到的全是擔(dān)憂。
“你怎么了？”他疑猶不解。
她才聽清，腦海里出現(xiàn)的是真真實實的鐘聲，最后一聲已經(jīng)踏踏實實落了地。
“已經(jīng)12點了嗎？”
“是。”
溫陌伸手環(huán)過他的腰，把左耳用力貼進他的
心臟，聽到沉穩(wěn)有力的慟動。
她輕輕紓出一口氣，像他那么多個夜晚聽她心跳那樣，感到了踏實。
她怎么會不清楚，只有他不知道，每次要佯裝睡意滾進他懷里再忍住心疼對她來說是件多么難的事情。
沈戾很快將人摟進，撐開衣服兩襟企圖為她擋住這漫山遍野的風(fēng)雨飄搖。
她一直覺得，擁抱是戀人之間最虔誠的事情，比如此刻，她體內(nèi)翻涌的，造作的情緒，被這個號擁抱輕易消融。
“你陪我吃飯嗎？”溫陌埋在他懷里輕輕詢問。
很小心的詢問，讓沈戾一瞬想起他們透過縫隙的那一眼，那聲調(diào)像一顆柳絮，猛地嗆進呼吸道，癢又痛苦。
“好，我來就是要不陪你吃飯的。”沈戾揉了揉她后腦勺。
“那吃完飯呢？”
“吃完飯你想干什么？”
“原本我是打算吃完飯就離開的，現(xiàn)在我不想了。”
沈戾見她沒有要從他懷里脫身的意思，便把人抱得更緊無限貼合她，剛剛他感受到了，那纖弱嬌瘦的身子在抖。
他配合的問：“那你吃完飯想干嘛？”
“去拜佛，我現(xiàn)在有些后悔剛剛不夠虔誠。”
“有什么愿望，你可以說給我聽，小朋友的愿望要說出來才能實現(xiàn)，我比佛祖管用。”
“你也是佛爺，我說給他聽，相當(dāng)于說給你聽了。”
事實擺在眼前，有些事情還真得佛祖來，溫陌承認自己無能，是個無膽小鬼，她就說這一次，之后，之后就再
也不提了，全權(quán)交給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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