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煎雪站在她身旁靠后一點，他稍一偏頭就能將她的身影容入視線之中。

燕京棲繼續(xù)說道：“我曾不只一次夢到過手刃敵仇的場景，可夢醒來便是一場空。我受先帝后的救濟養(yǎng)育之情，心里卻還是忘不了衛(wèi)家滅門的慘劇。也許我的父母，生我的、養(yǎng)我的、愛我的，都希望我能平安一生，可若真得什么都不做，我一定會寢食難安。”

“所以我努力讓自己記住仇恨，記住痛苦，記住一切我不該忘記的責(zé)任，先帝后駕崩，新帝年幼，但所幸順利登基、我一路陪他走來，雖路有坎坷，但也算是保住了大燕、保住了衛(wèi)家所效忠的燕氏的江山。”

燕京棲雙手垂了下來，垂在兩側(cè)緊緊握拳。

“選擇這條路，是我們衛(wèi)家世代的責(zé)任，也是我，為人兒女的義務(wù)。”

先帝后待她不薄，即使衛(wèi)家出此劇變，他們還是將燕京棲接來當(dāng)作親生兒女一般疼愛，他們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給她父母一般的溫暖與寵愛。

他們想盡力讓燕京棲忘掉陰影與悲傷，這些她都記在心底。

她是衛(wèi)京棲、也是燕京棲，她所作一切，不僅是為了復(fù)仇，更是為了報國。

其實，她從未否認過自己是燕家的女兒。

李煎雪不發(fā)一言，他看到了燕京棲攥緊的雙手，聽出了她話里的哽咽。

“不快很快了，就要結(jié)束了，等一切都解決，我就——”

“燕京棲，你心中所想的解決倒底是什么樣的？”

李煎雪突然開口，打斷燕京棲的話。

“你口中的解決，就是與喬檜同歸于盡，就是與那些陰溝里的臭蟲魚死網(wǎng)破，然后，成全你的雪恨家仇，成全你的報國大義，最后，你解脫了，一走了之，留給我一座刻著你名字的石碑，上面記滿了你生時存留世間的功德。”

“燕京棲，你是犧牲了，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怎么辦？”

燕京棲錯愕，她轉(zhuǎn)身，對上李煎雪含著蘊氣的眸子，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否認道：“你在說什么啊，我怎么可能死……”

“燕京棲，那個胡戎小女兒說的清清楚楚，你雖沒有肯定，卻也沒有否認不是嗎？你心里想的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

燕京棲：“你都聽到了啊……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她那是被她爹生病給嚇著了胡言亂語……”

“那些借口也就能自欺欺人騙騙她自己罷了，燕京棲，你到現(xiàn)在了還在想著騙我，你還是想著同歸于盡，家重要、國重要，天下一切對你來說都重要，只有我對你來說不重要，只有我可有可無，偏我還以為能得到你的回應(yīng)，即使不能回應(yīng)，至少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多少是不一樣的，這么看來，自作多情的是我，一廂情愿自欺欺人的竟也是我。”

李煎雪話里的悲傷太濃，濃到燕京棲都不忍再聽下去。

她開口，試圖補救：“其實，你也不是一廂情愿……”

“報告衛(wèi)將軍！大軍一切就緒，隨時準(zhǔn)備出發(fā)！”

不遠處，一個士兵跑來匯報。

其實他也不想打擾到衛(wèi)將軍與身旁的那個男人的對話，但沒辦法，猜拳輸了，他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他看見將軍與那個男人停了話音，一同看向他，身子更僵硬了。

燕京棲點了點頭，說：“好的，我知道了，讓各將士們在城門就位，隨時聽我號令——李煎雪，我……”

她剛想對他說她要走了，一切等她有機會回來再說。她不能告訴李煎雪，說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畢竟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做的這個最壞的打算，即使是烏蘭點明后也沒有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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