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替我兒考科舉
天色徹底黑下來,風還是很大,河邊卻仍是人影竄動。
從橋上看,河面上千萬盞河燈浮沉搖曳,星星點點匯聚成一條銀河似的燈帶,它們承載著世人對逝者的思念,搖搖晃晃漂向未知的遠方,它的光明給了生者以慰藉,也為死去的人指引方向,它的悲憫中帶著終會重逢的期望。
有個老者蹲在路邊扎河燈,兩文錢一盞,周昊掏出荷包買了三盞遞給女兒,這時有鄉紳認出了二老爺,周昊遂打發子女去河邊放燈,與那人寒暄起來。
沒有父親的拘束,兩個孩子顯然松快了不少,他們來到河邊掏出取燈兒,將蓮花狀的燈盞依次點燃,輕輕放到河面上去,推遠。
三盞燈漸行漸遠,與“銀河”匯聚在了一起。
周禾雙手合十在許愿,周勉則怔怔望著河面,滿面哀戚。
“弟弟,爹爹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你得學的嘴乖一點。你連聲父親也肯不叫,他有時會更生氣!敝芎淘囂街鴦竦馈
周勉苦笑,這話在他聽來,仿佛是一個壞人一時興起做了件好事就被大加贊賞——雖然不能將父親定義為壞人。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不想看你吃眼前虧!敝芎虋A在父親和弟弟之間,總是小心翼翼。
“我知道!敝苊忝銖娦α诵。
周昊來到河邊找他們姐弟的身影,卻看到周禾在哭,周勉在不斷安慰姐姐,他一臉茫然的湊過去問:“禾兒怎么了?”
周勉被突然出現的父親嚇得跌坐在地,正想要爬起來時,腳下打滑再次栽倒。
周昊也被他嚇了一跳,伸手出去抓了個空,只聽撲通一聲,周勉掉進了河里,好在是淺灘,將將沒過腳腕深度。
看燈的人紛紛聚焦過來看落水的人,禾兒也不哭了,記得在岸邊跺腳,周昊忙去拉,卻被周勉避開了,手腳并用的從水里爬出來,周昊尷尬的收回了伸在半空的那只手。
周昊無奈的嘆了口氣:“衣服都濕了,先回家吧!
穿越是件很費體力的事,這一夜,周昊睡得很沉。
天光微明,周昊感到有個毛茸茸的東西扎著他的耳朵又疼又癢,就像……倏然驚醒,他發現身邊多了個人,一個前凸后翹,膚如凝脂的美人。
“來人!”周昊一個鯉魚打挺,攥著衣領往床腳縮去:“老王!”
那女人顯然也被他嚇到了,擁著被子坐在床頭,藏在帷幔里。
正在院子里灑掃的老王扔了掃帚匆匆趕來:“怎么了老爺?”
“這這這這……這是誰呀?”周昊結結巴巴。
“這是舅老爺送來的人啊,他昨兒跟您說過了!崩贤躅^嘿嘿笑道:“您不認識她了?這不舅老爺新納的小妾陳氏嗎?”
周昊這才想起徐興業昨天臨走時說的那句話——明早送你個大禮。
美則美矣,可這是他能吃得消的嗎?姑娘看上去不過十六七歲年紀,跟禾兒差不多大,徐興業這是造的什么孽。
那陳氏只穿了件肚兜躲在床幔里,周昊哪里敢再多看一眼,他額頭冒汗:“姑……姑娘,我無意冒犯,請你把衣裳穿好回去吧,我大小也是朝廷命官,怎能染指他□□妾呀!
陳氏低著頭,局促不知所措。
“你先回去,你家老爺那里我親自去說!敝荜环啪徚苏Z氣道。
陳氏輕輕將床尾的衣衫拽到身邊。
看著那曼妙的背影離開,周昊暗暗松了口氣,責怪的對老王說:“你怎么不經允許就放她進來,還放她上我的床!徐興業什么德行你不知道?”
周昊本來只是后怕,此刻越說越生氣:“他若只是想腐蝕我也便罷了,就怕他想拿我的把柄捏我的短,到那時哭都沒地方哭去。我對他好言好語不過是看在太太的份上,你還真當他是自家人了?”
“你……”周昊被挑弄的渾身難受,不知如何發泄心中那團火,憋了半晌只罵了句:“有辱斯文!”
“知道了老爺,以后不亂放人了!崩贤躅^借機勸道:“可太太已經走了七年,少爺小姐也都大了,你身邊連個女人都沒有,實在也說不過去吧。”
按照老王的想法,老爺就是多年不近女色才導致性情大變,對大少爺非打即罵的,如果來個女人殺一殺這“精陽之氣”,想必會好很多吧。但這想法不能讓老爺知道,否則非要跳起腳來罵他不可。
“我答應過太太不續弦。”周昊一指衣架上的官服,示意他要更衣:“別的女人就更沒必要了。誰不是爹生娘養的姑娘,干嘛要為婢為妾呢?”
“老爺您真是菩薩心腸!崩贤躅^抱怨了一句。
穿上那身草綠色團領官袍,蹬上皁皮靴,腰系素革帶,烏紗帽帶的端端正正。周昊對著銅鏡看了看,還真是人靠衣裝啊。
這具原身今年三十六歲,生的劍眉星目、儀表堂堂,早年間這副“好賣相”站在考官面前,為他的文章增色不少,要知道這年代科舉取士也是要看顏值的,所謂“無官相則無官威”,雖說到了殿試才需要“相面”,可地方學政官員誰不希望選送的舉人各個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呢。
那時的原主真可謂是春風得意如旭日東升,出入縣里、府里的宴會,各類詩會、文會,都如眾星捧月一般。
也正因如此,后來接二連三的變故,使之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才會那樣極端和偏執于逼迫兒子考科舉,打著“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的旗號,做著傷害兒女的事,釀成人間慘劇。
周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暗下決心要好好對待兩個孩子。
七月里的寧州依然很熱,今日又是個大陰天,蜻蜓低飛,悶悶的下不來雨,里三層外三層的官服裹在身上如蒸籠,散衙的時候周昊去藥店抓了幾副治療濕疹的藥,沿途買了一罐杏花蜜,又買了萬保齋的甜酥餅。
酥餅是寧州城的特產,名氣很大,價格也不算便宜,尋常百姓多是拿來送人,或者偶爾打打牙祭,并非尋常主食。
金燦燦的酥餅層層分明,咬下一口香脆綿密,夾心是甜而不膩的果醬——這是禾兒的最愛,也只有這家甜酥餅的味道,與他們母親的手藝最接近。
周昊把蜂蜜和草藥擱在桌上,吩咐王婆子:“一日煎兩次給大少爺喝,連服三天,嫌苦就多放蜂蜜!
王勉杵在一旁像截木樁子,周禾輕推了推他,仍然沒有半點反應。
有了昨天短暫相處,周昊反倒不怎么敢跟他說話了,一頓晚飯吃的安安靜靜、索然無味。
飯后徐興業來,被周昊指著鼻子臭罵一頓:“你特么我來這套姓徐的!口口聲聲叫我姐夫,你這么做對得起你姐姐嗎?”
“姐夫姐夫別生氣啊,這小妾我買回家碰都沒碰過,顛顛送來給姐夫,你可別誤會成是我享用剩下的。”
“做個人吧徐興業!敝荜粴獾牟恢f什么好:“那是個大活人不是物件,也不是你的聚寶盆!”
徐興業一愣:“姐夫你沒事吧?是我把買她回家的,跟物件有什么差別?”
周昊懶得跟這種人多廢話,只是指著徐興業警告道:“總之你要是再敢給我整這一套,我連你一起送到官府去。”
“知道了知道了。”徐興業脾氣也上來了,碎碎念念道:“真是熱臉貼了冷屁股!
周昊再次警告他,對別人也不可以搞這種腌臜事,放到后世就是“x賄賂”,一旦出問題就是大問題。
徐興業心不在焉的應著。
這一夜,周昊做了很多夢,前半夜是躺在身邊的美人化作了白骨精,后半夜他看見周勉那雙大而無神、空洞絕望的眼睛,周禾無助的哭泣和哀求聲縈繞耳畔,凌晨時突然驚醒,一身冷汗。
仔細一聽,門外騷亂聲不斷,禾兒真的在哭。
周昊披衣穿鞋下床,老王頭正佝僂著背出溜出溜往外跑,周昊喊住了他:“怎么回事?”
“大少爺從后面閣樓上跳了下來!崩掀兔Σ坏恼f:“老爺,我要去請郎中,來不及了!
來到三進院,常平、王婆子和巧巧,兩個護院一個門房,幾個下人圍成一圈,禾兒披頭散發赤著腳,蹲在周勉身邊哭喊著:“弟弟……弟弟你醒醒,別嚇我!”
“不要動他!”周昊趕過去,見周勉躺在地上尚有意識,劇痛使他冒著冷汗抽搐,地上有一小攤血,不知是不是撞傷了后腦。
“誰都不要碰他,讓開一點,等郎中來。”周昊強作鎮定。
忽然,禾兒倏然起身用力一推,將周昊推了一個踉蹌。
“把他折磨成這樣,你舒服了滿意了?”周禾聲淚俱下,用怨毒的目光看著他,壓抑多年的憤怒委屈徹底爆發。
“你算什么爹啊……”她忽然歇斯底里的朝著父親嘶吼:“你算什么爹?!天底下哪個父親像你一樣,把兒子當貓狗一樣的關起來,高興了給個笑臉賞口蜂蜜,不高興就往死里去打!你自己考不中進士就要逼死我弟弟,爹,我娘還在天上看著呢!”
(https://www.dzxsw.cc/book/30645720/3084847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