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玉冰出嫁
紅巾低垂,玉冰努力睜目,也看不到眾人的臉,唯一能看到的就是眼前之人,他離她那么近,一襲大紅錦袍覆著足面,微拂廣袖,袖襟上,金線繡成四足蟠龍,似要騰空而起。
禮畢,絲竹之聲再次響起,眾人喧嘩,紛紛向常山王道賀。
玉冰離去之時,常山王回復眾人的一聲“多謝”悄然傳入玉冰的耳內,讓她堵塞的胸口有了靈泉流過。這個舒朗的聲音似曾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算了,世上之人,聲音相似何其之多,又何必為個微不足道的聲音自尋煩惱。
內院,沒了絲竹鞭炮之聲,只有喧嘩之聲偶有隱隱傳來,總算可以安靜下來。
洞房內,水晶垂簾后,一雙明燭,燃出沖曜之光,紅綃羅帷,幔陳繡床。
玉冰坐在床邊,珠玉華服壓的玉冰微有窒悶,可又動彈不得,心中忐忑不定。
紅巾下,一碗清香的蓮子粥送到了玉冰眼前,“快吃吧。”是逐夕的聲音。
玉冰啞然失笑,這個時候除了逐夕還能有誰,逐夕的心里到底是有她的,玉冰兩口喝完,“確實餓了,一天都沒吃東西,謝謝你逐夕,還是你對我好。”言語誠懇,這碗粥暖了她的胃,也暖了她這些日子來一直荒涼的心。
她看不到逐夕的臉,也不知道逐夕對她的道謝會有何反應?更不知道逐夕信不信,但是逐夕懸在旁邊,等著接碗的手,微不可見的輕輕一彎,讓她相信,逐夕感受到她言之誠心。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玉冰一驚,這么快,這才什么時辰,客人都散了么?
心中愈加忐忑,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門外有侍女的聲音傳來,“稟娘娘,曹嬤嬤送藥來了。”
玉冰一聽,一顆漂浮的心總算回到原處,“進來吧。”
曹嬤嬤手捧托盤進了屋子,頓時,一股藥味彌漫開來。
“娘娘,該喝藥了。”曹嬤嬤躬身立在旁邊。
“今天能不能免了?”
“閭丘大夫說了,今天是最后一劑。”
玉冰無奈的望向玉碗,“今天的藥好像多了一縷清香之味。”
“閭丘大夫說,今天是娘娘大喜的日子,特意添加了幾味滋血補氣的藥。”曹嬤嬤笑道。
床幃之事,在來之前,蘭姨雖已悄悄的告訴過她一些,但經曹嬤嬤這么一說,玉冰還是感覺臉頰發燙,幸虧有蓋頭遮面。
玉冰捧起玉碗,送入嘴邊,透過淡淡的清香,辛澀之苦濃濃滾來,一顆心漸漸下沉,臉上的紅暈瞬間斂去,驀地蒼白。
默默的喝完,默默的將玉碗放回托盤,洞房內沒有一絲聲音,只有燭火偶發嗤嗤之聲,更顯得屋內沉靜猶如死寂。
曹嬤嬤似覺不對,捧著托盤欲要離開,卻被玉冰叫住。
玉冰的聲音似從深淵谷底幽幽傳來,沒有生機,沒有氣息,“嬤嬤,請轉告王爺,本宮身體仍有不適,今晚不能侍候王爺。”
今晚是洞房花燭,不能侍候王爺是什么意思,曹嬤嬤一時沒反應過來,等有所反應時,見玉冰已掀起蓋頭,來到她的面前。
“娘娘,娘娘不可。”曹嬤嬤慌亂無措,放下托盤,跪地懇求,“娘娘怎能自掀蓋頭?”
玉冰眼神飄散,嘴角慢慢溢出冷笑,“王爺貴人事多,這種粗拙小事,怎敢勞煩王爺尊駕?”
“娘娘,這,這不吉利啊。”
杏目淡淡望向曹嬤嬤,“這洞房之夜吃藥就吉利了么?”
曹嬤嬤一愣,不明所以,無言以對。
玉冰冷哼一聲,向門口走去。
“娘娘,您這是要去哪里?”曹嬤嬤驚嚇之下,移身跪在門口,擋住了玉冰的路,“娘娘鳳儀在身,還未行結髻合巹之禮,怎能走出青廬?”
逐夕微一欠身,擋在了門口,“娘娘,請三思。”
“逐夕,連你也要攔著我么?”眾人面前,她沒有說本宮,而是以我自稱的詢問逐夕,言語輕顫。
玉冰的雙眸是破碎的琉璃,一片片的劃在她眼眸的深處,逐夕微驚,已然明白是藥的問題,難道有毒?
逐夕從烏絲中取下銀簪,伸手就要去試。
“不必了。”玉冰垂下眉睫,直直的看著地面,良久之后,微闔雙目,長長的睫毛輕抖不定,又是良久,才睜開雙眸,眼底無光無芒,如一潭沉寂的死水。
逐夕見狀,躬身退到一旁。
玉冰越過曹嬤嬤,用力的甩開房門,抬起的步子還未跨出,身后的裙幅卻被曹嬤嬤抓住。
“娘娘新婚之夜,大禮尚未完成。”曹嬤嬤緊抓裙幅不放。
轉身之際,正瞧見一雙紅燭,燭淚兀自低垂,那個熟悉的聲音,那股心中流淌的靈泉此時驀然化成寒冰,玉冰揚手扯下裙幅,跨出門外。
門外仆婦侍女見娘娘走出洞房,曹嬤嬤跪在地上,均噤若寒蟬,紛紛跪倒在地,只有迎藍傻傻的看著娘娘,愣在原地。
抬眸仰望,皓月當空,柔光傾灑庭院,卻映不到廊檐下,她如冰的面容;低眉俯眸,一眾婢女瑟瑟微微,伏身叩地,紅綢繁花披著大紅喜字的燈籠之下,發間珠翠瑩瑩光顫。
“娘娘鳳儀在身,怎么能走出洞房,這是大大的不吉啊。”曹嬤嬤以額觸地。
“不吉?”玉冰怒極,仰天一笑,笑語溫柔,柔意生寒,“本宮來的路上,幾次遭人追殺,均能死里逃生,曹嬤嬤,你說這是為什么?”
“自然是娘娘吉人天相。”
“嬤嬤既然知道本宮吉人天相,又怎說不吉?”
“娘娘,這,這新婚之夜……”曹嬤嬤驚嚇的無語以對玉冰陡然沉臉,厲聲道,“常山王榮貴無極,天助神佑,本宮是王爺正妃,榮貴之澤自然惠及本宮,你們口口聲聲說不吉之語,是在詛咒王爺和本宮么?”
“奴才不敢。”地上眾婢齊驚。
“本宮若再聽到一字半句,定治你們一個妖言惑眾之罪。”
玉冰怒目含冰,掃向眾人,眾婢伏身,越伏越低;略有抬步,伏身跪地的婢女慌忙跪到兩旁,讓出路來。
微微抬起下巴,緩緩走下玉階,停足止步。
皎月如銀盤,她卻孑然一人,獨自悲涼,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玉冰用力拉下紅巾,連帶扯下鳳冠上的珠玉灑落一地,濺在玉階之上,發出清脆之聲,起起落落后,嘀嘀滾下玉階,聲音如急雨敲打窗欞,最終滾入草叢,消失無聲。
手中紅巾,如血光般刺目,玉冰揚手一拋,紅巾隨風飄向屋檐,滑過琉璃瓦片,輕輕的落在玉階之上,無聲無息。
抬步從容離去,大紅的衣衫繡帶搖曳于地,帶起落葉紛紛,片刻,挺直的紅影消失在院門口,身后的殘葉也悄悄落歸塵土。
逐夕和迎藍緊跟上去,心中各有思緒。
不知何時,院中走來一個紅袍男子,立在玉階之前。
眾人抬眸一望,均又伏身叩地,屏住呼吸,怕一個喘息,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男子微微嘆息,俯身撿起紅巾,挲挲的揉搓在修長蒼白的手指之間,心中喟然,到底遲了一步。
紅巾似紅顏,男子的嘴角慢慢的揚起弧度。
桌上地上散落著大小不一的椴木塊,有的殘缺不全,有的已是人形,但終沒有一塊是雕刻完好的人像,握在手中的這塊雛形椴木,人形肩頭不小心削去半塊,又廢了。
玉冰無精打采的看著已成廢木的人形小像,像誰?左看右看,誰都不像。
(https://www.dzxsw.cc/book/30458/164601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