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調了頭，駛離小村莊，一路和于懿閑聊：“這村子現在沒人住了吧？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你報錯地址了呢。”

　　于懿只含糊地“嗯”了一聲，健談的司機卻還叨咕著：“這么荒的地方，你一個姑娘家，下次還是別一個人來了，我一個大男人來這里都覺得瘆的慌，聽說這里晚上鬧鬼，就是以前征地的時候死的人……。”

　　“我以前住在這里。”為了讓司機別再啰嗦了，于懿淡淡地說了這么一句。

　　司機卻有點誤解了，他突地住了口，臉色有點發白地看了一眼副駕上的于懿，“你，你以前住在這里啊？”難不成這是個征地時冤死的女鬼，現在出來索命了？他不會這么倒霉吧？

　　于懿睨了他一眼，見他神情惶然，回想起兩人剛才的對話，突然明白了司機的誤會，不由得笑了起來，“我原來住在這里，征地后搬走了。”

　　司機聽她解釋后也笑了，想想現在是大白天的，沒有理由見鬼啊，而且旁邊這位雖然頭發很長，但唇紅齒白，臉色紅潤，眼神也挺正常的，應該不是冤死的女鬼，最近他真是聽那個深夜節目聽得太沉迷了，今天開始絕對不聽了！

　　出租車轉上公路后就發現路上有不少玻璃碎片與金屬碎屑，再開過一段路后發現地上還有一小灘血跡。開始輕松下來的司機覺得這是一個絕好的話題，就說：“看來這里剛發生過車禍，嘖嘖，這么長一段路都是碎玻璃，說不定是連環撞，奇怪了，怎么一輛車也看不到了，交警效率哪里有這么高啊？”

　　于懿想說這就兩輛車的玻璃，哪里來的連環撞車，想了想還是別說了，萬一司機又誤會她是車禍死的女鬼，開車手抖腳滑就不安全了。

　　孟蜻將郭龍送到河寧，剛進入城區就將車沿路停下，把郭龍的槍還給了他，又拿出一臺掌上攝像機和一只黑色的包遞給他，“龍哥，那我就送你到這里，車你用吧，我走了。”

　　郭龍打開包一看，里面是厚厚一疊現鈔，感激地點點頭，目送陳勇下車，同時說道：“陳兄弟，雖然說你是為了當年的事報恩，我也絕不會忘記你今天為我流過的血！”雖說他基本是信了陳勇的話，但他畢竟不是當年初出茅廬的莽撞小子，之后他要做的事，要去的地方，還是別讓陳勇知道的好。

　　孟蜻目送郭龍開車遠去，嘴角浮起一抹微笑，打開客戶端調出程序，河寧市的道路地圖，上面有三個小點并在一起，同時沿著街道移動，那是分別裝在槍上、攝像機上，以及郭龍的身上的跟蹤設備。

　　他站在路邊等了一會兒，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停在他身旁，他拉開車門上了車后座。副駕上的于懿回頭問道：“他去了哪里？”

　　孟蜻笑道：“世紀賓館。”

　　世紀賓館聽起來名頭很響亮，其實就是個三層樓的臟兮兮的小旅館，地段位置倒是不錯，就在火車站后面的小路上，出了火車站就能看見它樓頂那個大大的紅色招牌。

　　在世紀賓館五十米開外還有另一家連鎖旅館，叫作天天酒店。孟蜻和于懿下了出租車，住進天天酒店，他開了兩間相鄰的客房，2012與2014。

　　孟蜻讓于懿選晚上休息的房間，她選了2012號房。孟蜻打開2014的房門示意她先進去，“來，先聽聽郭龍這時在做什么。”

　　于懿走進客房，四處環顧著，這還是她第一次住現代的旅館，房間很小，但還算干凈。

　　孟蜻則直接走向一張沙發椅坐下，剛一打開監聽程序，就聽見一陣抽水馬桶的聲音，不由扯了扯嘴角。

　　郭龍離開衛生間后，打開了那臺攝像機，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么說，又關上了，打電話讓服務員送點吃的上來。服務員起初不肯，郭龍答應除餐費外再加一百給她，服務員這才答應替他去附近飯店點幾個炒菜送上來。

　　孟蜻低聲罵了句“飯桶”，隨后回頭看向于懿，“你餓不餓？”

　　于懿道：“有點。”她過來后有大半天了，經歷了激烈的槍戰，不停地趕路，到現在只吃了一個三明治，其實早就餓了。

　　“你有什么不愛吃的嗎？”

　　“沒有。”于懿搖搖頭，她在刑部大牢也待過一個月了，又在不同的時空界跨越，對食物早就不再挑剔了。

　　“牛肉吃不吃？”

　　“可以。”

　　孟蜻通過客戶端選了兩盒自加熱的咖喱牛肉飯，等著加熱的時候，香味漸漸透了出來，于懿贊了句好香。孟蜻卻說：“這些快餐聞著香，吃多了就膩了，因為吃來吃去就這個味道。這是一個前輩的經驗之談。”

　　于懿不僅莞爾，對于孟蜻年紀輕輕自稱前輩她不以為然，不過從執行任務的經驗上來說，他確實比她豐富了許多，包括這一次任務，她就從他那里學到了不少。

　　于懿從小就被按著侯府淑媛的標準教養起來的，平時說話就不多，吃飯更是遵循著食不言的準則，雖然心中想著許多，但只是默默低頭吃飯。

　　這會兒時間，郭龍那里的點的菜也送來了，他給了服務員餐費與小費后，開始低頭猛吃，平心而論，其實郭龍比孟蜻和于懿還餓，吃得狼吞虎咽也屬正常，但從監聽設備那里傳回來的咀嚼和吞咽的聲音實在是讓人受不了。

　　孟蜻嫌棄地關了他上衣口袋里的那個監聽器，改成攝像機上的監聽器，這下安靜多了。

　　郭龍吃完東西，打了個大大的飽嗝，終于開始拍視頻了，雖然邏輯混亂，時間順序前后不搭，畢竟是把他和孫興東幾年來在瀧南市干得那些勾當，說了個七七八八，其中也提到了一些證人證物，是孫興東抵賴不掉的。

　　孟蜻耐著性子聽了會兒，對于懿道：“接下來就輪到你了。他就住在1009號房。”

　　于懿點點頭，起身正準備離開酒店房間，孟蜻提醒道：“你的防彈系統還剩多少能量？”

　　于懿低頭看了看客戶端，“還剩三成。”

　　“保險起見，還是把電池換新的吧。”他見于懿一臉茫然的樣子，起身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臂，點開她的客戶端，選了712型電池。

　　于懿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臂，臉頰有些微紅。不知為何，孟蜻的碰觸總是讓她莫名地緊張，但是，并不討厭。

　　孟蜻對于她的不自在毫無察覺，接著脫了上衣，指著自己胸前中央位置說：“這塊就是防彈系統的電池。”

　　于懿這才注意到，他緊身背心的胸前中央，有一塊與背心同色的長方形，大約一指寬，半指長，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

　　“看著。”孟蜻輕輕揭下這塊薄薄的長方形，“把這個換了就行。你換一下試試。”說著把電池遞給了于懿。

　　于懿看他這意思是要自己替他的防彈系統換一回電池，她剛才就沒好意思一直盯著他胸前看，現在卻不得不正眼看著才能換上電池。

　　黑色的背心繃在他身上，緊且薄的衣料清晰地凸顯出衣下結實的肌肉輪廓。于懿盡量讓自己的視線只集中在他胸前中央的位置，告訴自己，他是作為前輩在教自己，她不應該緊張的，可手卻不由得帶著顫抖，臉上更是像發燒一樣的火燙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把電池安回他剛才揭下來的位置，可是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方式不對，怎么也安不上去，于懿越急越是緊張，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孟蜻本來低頭瞧著自己胸前，見她怎么也安不上，剛要開個玩笑讓她放松點，一抬頭卻見她滿是紅暈的臉頰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眉頭微皺，雙眸專注又焦慮地盯著電池的位置。

　　她的臉上帶著怎么弄也弄不好的懊惱神情，唇瓣無意識地微張著，從這個角度看，她的嘴唇好像一對粉嫩潤澤的花瓣，微微地翹起，顯得可愛無比。

　　這一瞬間，他的胸口忽然就像被什么輕輕撞了一下似的，電池也好，任務也好，都被丟到了九霄云外，他的心跳變得劇烈起來，不知不覺中他向她靠近，稍許側過頭去好接近那對花瓣一樣的唇。

　　于懿好不容易才把電池放對了位置，剩下的一半就輕易地卡了進去，她松了口氣，抬眸才驚覺孟蜻靠得她極近，而這一抬頭的動作，讓她的嘴唇和他的唇輕輕擦了一下。

　　于懿急忙把身子往后仰，還把臉轉了過去，臉上瞬時比剛才還要燙，她的心在胸口怦怦亂跳，腦海中一片空白。

　　孟蜻見她驚慌地躲開自己，心里一陣失落，低聲向她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

　　于懿垂下雙眸，羞澀地搖搖頭。其實她心里倒沒有責怪孟蜻的意思，她覺得他不是那種會借機輕薄的人，剛才大概是巧合吧。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兩人都不知該說什么好。

　　突然監聽器里傳來什么東西落在地上的巨響，把于懿和孟蜻都嚇了一跳。

　　“你娘的！”他們聽見郭龍咒罵了一句，接著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只是聲音特別響，郭龍又嘀咕了一句，“好像沒摔壞……。”

　　孟蜻忍俊不禁道：“他把攝像機掉地上了。”

　　于懿也笑了一下，“那我過去了。”她還是覺得有些尷尬，避開了孟蜻的視線站起身，進入衛生間給自己的防彈系統換上電池后離開了孟蜻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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