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英華清脆的答應一聲,端著一只小碟讓姑母,道:“姑姑,嘗嘗這個紅豆水晶糕。”
王翰林讓過妹夫,取小銀匙挖了一小塊嘗了嘗,道:“味道不錯,這是縣里買的?”
“是芳歌妹妹教我做的。”英華不大好意思的笑了,“頭一回做,好像糖放多了。”
“配這個茶倒正好。”王翰林道:“英華呀英華,你是故意弄的這苦茶罷。”嘴上雖是這樣說,卻是一匙紅豆糕,一口茶,吃的興致勃勃。
聽得這糕是英華做的,王二哥就露出為難的神情,離那一大碟紅豆糕又遠了幾寸。楊小八已是悄悄挪回書桌邊,趙恒挖了一勺亮晶晶、紅通通的紅豆糕,舉在半空中久矣。
文才挖了一大勺填到嘴里,甜到憂傷的滋味,也只得他自己心里明白,放下湯匙捧起茶盞牛飲,又覺人生不過如此,先甜后苦,茶湯雖苦,卻是壓不住那刻骨的甜。
李知遠曉得自家妹子的紅豆糕是甜的,英華既然說她放多了糖,那……還是先吃茶罷,他先吃了一口苦茶,又嘗了點點紅豆糕,倒覺得正好,也和王翰林似的,一大口茶,一小口糕,吃的津津有味。
張姑父和王氏心中有事,都不過略嘗一嘗就放下。張姑父停了好一會沒有講話,積蓄了力量,拍案喝道:“二哥,咱們怎么辦?”
“急什么,又不只你我兩家。”王翰林放下銀匙,慢悠悠端起茶盞,笑道:“若是真要起梅里大營,老夫是要第一個搬的。不過嘛,怎么搬還是有講究的。他在鎮上貼個告示,在我家大門口畫個圈,就叫人搬家?這天下,是趙家的,又不是他潘家的,搬不搬,官家說了算。”
趙恒看看李知遠,再看看文才,咬咬牙,把半勺紅豆糕送到嘴里。這甜,帶著紅豆的清香,從舌尖一直甜到心底,甜的讓人失去了再試一口的勇氣。趙恒慢慢吃了一口茶,因為方才的甜,又覺得這茶苦到了極致,他放下茶盞,怔怔的看著英華。
除了爹爹和李知遠,大家都不怎么給面子啊,英華低下頭出去,過得一會,重捧了一大盤點心過來,漲紅著臉道:“吃這個罷。”就要把紅豆糕端下去。
王翰林笑瞇瞇看著女兒,放下湯匙,重取了一塊米花糖讓王氏。
英華嘟嘴撒嬌,“爹爹,不好吃就不要吃嘛。”
“好吃呀,爹爹就愛這個甜味。”王翰林摸胡須,“人老了,就愛吃個甜的。那個別倒了,下午我吃茶時再端來。”
英華恨恨的跺腳,轉身去收李知遠的碟子。李知遠笑著壓低聲音,道:“下回少放一半糖,就更好吃了。”
英華沒忍住,在他腳上輕輕踩了一下,飛快的逃走了。
杏仁跟在后頭把文才和趙恒的碟子都收走,重換了點心。出來看見英華靠在一根柱子上,仰頭看天空,笑容滿面。
杏仁把碟子交給等候在一邊的小丫頭,小聲笑道:“看上去,姑爺和咱們老爺倒像是親父子。”
英華飛快的朝書房那邊看了一眼,啐道:“胡說,哪有。”走了幾步,依依不舍又回頭,到底舍不得,就站在廊上不肯動。
吃盞茶功夫,張姑父積夠了力氣,又開始咆哮官府的不公。姑母勸阻不得,哭聲凄惶。英華站的略遠,聽不見父親講話,只見二哥拉著文才出來,后頭爹爹的三個學生也跟著出來了。英華便迎上去,問:“哥哥,里面?”她怕文才表哥難為情,指了指里頭,沒再講話。
“姑父在說張家村的事。告示上寫的明白,張家村也要拆。張家托姑丈來打聽消息。”耀宗不悅道:“天子腳下,城廂軍幾時這樣囂張過?怎么一離了官家的眼睛,就這樣無法無天了?”
趙恒低下頭,小聲道:“我寫信回去問父親去。”
楊小八笑道:“不如咱們先四處走走瞧瞧?就城廂軍那些小兔崽子,膽子還沒那么大,只怕是別人……”他看一眼憨厚老實的文才,沒敢再講下去。
李知遠在張文才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安慰他道:“沒事的。便是梅里鎮拆光了,咱們去府城住就是,等新京城建好了,咱們說不定還能搬到京城去呢。”
文才蔫蔫的點點頭,跟著大家到后院。王耀宗他們幾個騎馬出去,把梅里鎮、富春縣都轉了一個遍,順帶連梅里鎮上下游的幾個村莊都看過了,發現加了拆字標記的,俱是沿河兩邊的村鎮,富春縣城離著河還有三四里地,便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倒是離河六七里地的幾個景致頗好的山頭上的人家,墻上都寫了拆字。富春書院和離河二里多遠的楓葉村,都在“拆”字之列。這一大圈跑馬看下來,大家都看出不對來,回到梅里鎮,在鎮口重把告示讀了一遍,王耀宗和楊小八俱都對著落款署名潘某某的大印冷笑。
趙恒毅然掉頭,直奔回家寫信。李知遠走到大門口和他們分手,回家尋父親。李知府坐在書桌前皺眉思索,桌上攤著一張抄來的告示。
看到兒子回來,李大人便把寫大字的小兒子打發到后頭去找他母親,問大兒子:“你怎么回來了?”
“我和王二哥沿著河走了一遭,發現要拆的,全是沿河的村鎮,還有富春書院那樣的好地方。”李知遠倒了一大碗茶一口喝干。雖然過了中秋,天氣炎熱,他解開白衫的衣帶,冷笑道:“這是要把沿河兩岸都圈下來呢。他一個城廂軍,吃得下這么大一塊地方么?”
“你岳父怎么說?”李知府笑笑,問道。
“先生說這天下是官家的天下,官家說拆,才搬。”李知遠想了一想,道:“咱們家跟先生一樣?”
“不怕拆,就怕亂。”李大人道:“恰好你才定親,只說你要備聘禮,速去訂只船,咱們到府城去買個小宅,把家當偷偷運過去。你去和你岳父說一聲兒,就說我們要送親戚回府城,問他們可有箱籠悄悄兒送到府城去收藏。”
李知遠答應一聲,打后門到王家來,因前頭張文才一家都在,他便站在梧桐院門口,央個使女進去喊英華出來。
英華不肯出來見他,使了個小丫頭把他帶到二哥屋里。李知遠進來時還有些期待,想看看英華的閨房是什么樣子。
誰知打臥房里鉆出一個光膀子的二舅哥,李知遠嚇了一大跳,笑問:“這是二哥的屋子?”
王耀宗方才在外頭跑了大半天,才洗了個澡,還不曾把衣裳都穿上,看李知遠汗透衣裳,不禁笑道:“是我的住處,你要不要在我這里洗個澡?我叫梨蕊去后頭要水去。”
“原是有事,一會我回家去洗去。”李知遠笑道:“我爹怕會有亂子,打算把箱籠寄存到府城去,叫我來問問你們,有沒有箱籠要藏。”
“家母已是打聽消息去了。”王耀宗笑道:“你們打算怎么運走?”
“表妹們過幾日要家去,晚上行船,捎幾十只箱籠不顯眼的。”李知遠苦笑道:“方才我到前頭去,看見張家姑爹在,所以我不敢過去講。”
方才大家都看出來了,張家姑爹性子偏執,能說的、不能說的,不論場合全倒出來了。這些事,原是不能讓他曉得的。王耀宗會心一笑,道:“一只船,只怕府上都不大夠用罷。我家么,實是沒有多少箱籠,隨他尋個什么地方藏起也就是了。倒是有正事托你。過幾日我要去北方販牛,家里就托你多照應了。”
“販牛?”李知遠驚奇的看著大舅哥。
“賺點錢娶老婆啊。”王耀宗捏拳頭,道:“花我爹的錢,要娶哪個我都不得做主。這錢哪,還是自己掙的,花的舒心。”
“二哥,小弟略有私蓄,不曉得能不能……”李知遠覺得二舅哥說的有理,成了親,手里總要有點零花錢,若是小兩口要買點什么,哪能次次都和母親伸手?他也心動了,笑道:“賺了的錢,我和二哥五五分帳,如何?”
“這是給我送錢啊。”王耀宗正愁本錢不夠,笑道:“有多少銀子都拿來。”停了一會,又道:“你們先搬箱籠罷,過幾日我到府城去,再找你,你再與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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