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船 上
周天海故意慢悠悠地解了手，估摸著那兩人快商議完了，才跌跌撞撞地回來。洗了手，吃了杯濃茶，說了個市井里的新鮮事，一會又打發(fā)去叫個唱小曲兒的來。湯總商見周天海東扯西車似乎不打算再說園子的事，偷偷使了個眼色給李老爺，自己攔著周天海道：今天咱不叫那些唱曲兒的，依依呀呀地聽著膩歪不說，還耽誤說話。”
周天海順著話給湯總商斟了杯酒：“那聽湯爺?shù)摹！眱扇艘慌霰粤舜蟀氡瑴偵虈@道：“剛才李爺和我說了，他那妻弟的園子確實(shí)急著賣，要不你就買了吧，算是幫他一個忙。”周天海道：“湯爺，你還不知道我的為人，若是買得了我再不會推的。只是這銀子確實(shí)不湊手啊。”李老爺咬牙道：“五十萬兩就五十萬兩吧。”
周天海眼見李老爺一臉肉痛的表情，心里暗爽不已，只是他還推道：“李爺?shù)暮靡馕翌I(lǐng)了，可是我不能占你這個便宜，再說你妻弟也未必樂意不是？咱商人做生意，交情歸交情，買賣歸買賣，我不能占你這個便宜，否則我還是人嘛我。不行不行，這園子我不能買。”
李老爺聽了差點(diǎn)一口血噴出來，心里暗罵道：“上桿子倒貼銀子還不買，你他媽的到底想怎樣。”湯爺見李老爺?shù)芍劬χ淮謿猓B忙打圓場：“周二爺，你這不是不給李爺面子嘛，他既然能做主賣園子，賣多賣少自然他都能交代過去。說實(shí)話，李爺一半價格賣園子給你，難道他不心疼？自然是心疼啊，可他把你當(dāng)兄弟，愿意賣你這個人情，再說你買了也是幫他嘛。”
周天海躊躇了一下，試探著問道：“我還是幫著打聽打聽看誰家想買，這么好的園子肯定能賣個好價錢的。”李爺好不容易緩過氣來，想發(fā)狠話說不賣園子可又舍不得鹽引，思索了一番還是把鹽引放到了首位，一拍桌子吼道：“周二爺，我今天把話就放著了，這園子雖說是我妻弟的，但建的時候我也費(fèi)了心思。說實(shí)話，賣給旁人，我怕糟蹋了這園子，我舍不得。因此我才這么費(fèi)心的想讓你買我園子。五十萬兩銀子園子賣給你，你若是真把幫哥哥，就買了吧。”
周天海一咬牙：“好，既然李爺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再不買就不識抬舉了。李爺，我敬你一杯。”李老爺端起酒杯一碰：“兄弟，謝謝啊！”
一頓酒菜主賓盡歡，晚上周天海哼著小曲兒，腳步蹣跚地進(jìn)了姜玉春的屋子，姜玉春見他眉眼間滿是得意，上前替他解了長衫，輕聲問道：“可是成了？”周天海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想起下午的情景又忍不住樂了出來，摟住姜玉春道：“你沒見李爺那樣，憋屈的臉都綠了。五十萬兩銀子，他還是求著咱買的，我琢磨著他今晚疼的得睡不著覺。”
姜玉春笑道：“他也是破釜沉舟了，這湯總商真是不簡單，自己一兩銀子不出，倒讓別人拿出家底來替他謀事。”周天海冷哼：“無利不起早，李爺自己被豬油蒙了心竅，就怪不得別人算計他。”
姜玉春笑嗔道：“你先別得意，這緊要的在后頭呢。若鹽船的事處理不好，有你哭的。”周天海聽出姜玉春話里的關(guān)切，心里一暖，低頭在姜玉春唇上咬了一口，頂著她額頭曖昧地笑：“那我現(xiàn)在就讓你哭。”姜玉春紅著臉在他腰間擰了一把，啐道：“又胡說八道，瞧你一身的酒氣，趕緊洗澡去。”周天海故意耍賴著在姜玉春身上膩歪了好一會，才讓人送水進(jìn)來。
第二天一早，李家又送了帖子來請周天海過去，湯總商為了后面的計劃催著周天海兌了銀票，李、周二人到衙門備了案，湯總商做了個中間人。周天海核實(shí)了地契、房契才把銀票數(shù)給了李老爺，三人皆大歡喜。
周天海一辦妥園子的事，立馬派人去儀征給莫少青送信，又加派了人手過去。自己轉(zhuǎn)身回了院子，把房契和地契交給姜玉春保管。姜玉春當(dāng)著周天海的面取出箱子里的紫檀盒子，將東西放好又?jǐn)R回原處，拿小金鎖將箱子鎖了。周天海站起來從姜玉春身后摟住她的腰說：“明日我要去儀征。”
姜玉春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來，握住周天海在自己腰間的手，看著他的眼睛輕聲道：“此事關(guān)系重大，每個的環(huán)節(jié)都可能決定這事的成敗，你到儀征后根據(jù)那邊的情況和親信商議以后再行動，別妄自托大。”周天海點(diǎn)了點(diǎn)頭：“放心，我不是那種妄自尊大的人。”
姜玉春緩緩松開他的手，抬起手來理了理他鬢角的頭發(fā)：“老話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這事有了差池別先顧著錢，首要的是先保全自己。”周天海將姜玉春抱在懷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放心，我會平安的回來。”姜玉春在他的懷里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囑咐道：“雖不能提前將事告訴船工，但也要找人將船工都帶離鹽船，別損傷人命。”周天海輕笑道：“二奶奶心善，連船工都惦記著。”
姜玉春道：“只不過是將心比心罷了，人家拋家舍業(yè)的跟你在外面走船，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只為賺那幾個辛苦錢。若是家境好點(diǎn)，哪個愿意成年到輩的不在家。再說那船工的家里人何嘗不每日每時記掛著自己的兒子、丈夫早日回來團(tuán)聚，若是苦守了那么久只等到一聲噩耗傳來，叫人怎么受的了。就比如我，現(xiàn)在寧可舍了那份家財也希望你不要去。”
周天海聞言心里一動，收緊了手臂，將姜玉春緊緊地?fù)ё。谒呉蛔忠痪涞恼f道：“玉春，我一定會平安回來！”姜玉春眼眶一紅，伸手摟住他的腰，哽咽笑道：“二爺，早些回來。”周天海聽到姜玉春的哭腔，連忙松開她哄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我能有什么事。到時候我不挨著鹽船，燒不到我的。”姜玉春拿著帕子拭了拭眼角，垂著頭道：“到時候亂哄哄的，難免會動武，要是萬一碰到你怎么辦？再者說焉知湯家、李家不會狗急跳墻。對了，這事也要提前準(zhǔn)備好對策，萬一他們兩家紅了眼，硬打硬殺的怎么辦？”周天海道：“莫少青走之前也說了此事，這事他會安排好，你放心便是。”姜玉春聽了這才稍稍放下了心，開始打點(diǎn)周天海出門替換的衣裳。
原本這些事有丫頭來做就成，只是姜玉春覺得心里發(fā)空，想找些事情來做排解心事。索性沒叫思琴幾個進(jìn)來，而是自己一件一件把周天海的衣裳從箱子里取出來疊好。周天海歪在榻上，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姜玉春忙里忙外的翻找東西，只覺得看著妻子為自己親手收拾東西的感覺無比的窩心。
晚上姜玉春只叫廚房送了幾樣自己和周天海愛吃的菜，擺在榻上的小幾上，溫了一小壺酒，夫妻兩個對坐而酌。底下人不僅是丫鬟連三個妾室都沒叫進(jìn)來伺候，只留了一個人在外間屋子等吩咐。燈光下，姜玉春一邊給周天海布菜，一邊把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又囑咐了一遍。周天海只含笑著看著絮絮叨叨的妻子，時不時給她嘴里喂上一口菜。
兩人這頓飯吃了一個時辰，期間不知重新?lián)Q了幾次菜。直到姜玉春察覺到時辰不早了，才趕緊打發(fā)周天海洗澡，又怕他剛吃了飯就歇下積食，拽著他圍著院子轉(zhuǎn)了兩圈才服侍他睡下了。
周天海前年在儀征就買了處房子，雖然前頭只是五個三進(jìn)的小院，不大的園子，但在東邊角門處卻有兩個大院子，里面有幾排房子，能住下幾十號人。并且所處的位置卻十分便利，就在碼頭不遠(yuǎn)處。平時周天海、莫少青、周二等人來儀征都住在那里，這回莫少青帶的幾十號人也都安置在大院子里。
周天海到了儀征先去碼頭轉(zhuǎn)了一圈，看了自家鹽船所在位置，見離著湯、李兩家的鹽船極近方才回到住處，把莫少青、周二還有自己的心腹周白、周飛一起叫進(jìn)書房。周天海問了下儀征的情況，周二先匯報道：“二爺，鹽船都安排好了，現(xiàn)在船上都是稻糠。”周天海問道：“裝船的人都是哪些？不會走漏風(fēng)聲吧？”周二一拱手：“二爺放心，人手是從族中本家以及家生子中挑出來的，都是忠心之人。”周天海又問：“村民都找好了嗎？”周白回道：“東王村和西王村兩個村子離儀征碼頭最近，跑步過來也就一刻鐘時間，我親自去兩個村子瞧了情景，只說了要送稻糠，叫他們這兩日在家中等候。”周天海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看莫少青。
莫少青打開手里的扇子，露出嘴里的虎牙，笑吟吟地道：“湯、李兩家的人一到儀征我就叫人分批盯著，他們買縱火所用之物的證據(jù)我都拿到了。”周飛接著說道：“李家找了一個混混頭目，給了他兩百兩銀子，叫他找三十個人來，說具體日子等李爺來儀征后再定。”周天海冷笑：“他們沒定，我來幫他定日子。”
隔日李爺?shù)搅藘x征，也不知湯總商是為了避嫌還是托大沒有親自過來，只打發(fā)了個親信叫湯虎的跟著李爺過來。李爺?shù)搅藘x征，知道人手找好了，便叫人明日燒船。湯虎倒是個有算計的，見李爺行事粗莽，連忙攔道：“李爺，此事不可莽撞行事，還需細(xì)細(xì)盤算一番。”
李爺對湯爺只派了一個下人跟著自己本來就有些不滿，而這個下人此時又開始對自己的行動指手畫腳更是讓李爺無法忍受，湯虎見李爺面色冷了下來，眼中帶著不屑，心里暗自叫苦，只怪自己太沖動，連忙換個笑臉奉承道：“李爺自然早是安排好的，是湯虎多嘴了。湯虎這次跟著李爺過來，主要是因為湯爺怕李爺忙起來的時候人手不夠，我好能搭把手。”李爺聽到湯爺?shù)拿^，臉色緩和了下來，又見他說的卑微，心情大好，遂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有什么主意。”湯虎眼睛一轉(zhuǎn)，諂笑道：“放火這事自然要等到月黑風(fēng)高時。明日有些急了些，再者說湯、李兩家的鹽船還沒走呢，若是沾上火星可就完了。依我說，不如緩兩日，等咱家的鹽船駛出去再放火不遲。”李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吱聲。
待湯虎退下，李爺才跟自己心腹李耳冷笑道：“還說著湯虎機(jī)靈，我看是個傻子。這已經(jīng)到了開船的日子，周天海也都到儀征了，我們?nèi)羰窍乳_了鹽船走，周天海看著一急說不定也就出港了，到時候老子燒誰去？”李耳附和道：“老爺說的是，不過湯虎倒有句話說的對，放火還是晚上好，不顯眼。”李爺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要說話，外面進(jìn)來一人行了禮回道：“老爺，剛才得到一信。周二爺才剛叫人到碼頭上吩咐，說包下了城里的醉湘樓，明日晌午叫所有船工到館子里大吃一頓，晚上他叫自己家丁守船，叫船工只管睡去。后日一早，開船運(yùn)鹽。”
李爺一震，捋了捋胡須道：“明日燒船！”
(https://www.dzxsw.cc/book/29420/180970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