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
萱娘見新人止住行禮,儐相也不再贊禮,來賓們紛紛起身去看,萱娘心中轉過千百個念頭,鎮定一下,對儐相頜首道:“禮還沒行完,怎的不贊了?”這話一出口,眾人似方醒過來一般,儐相繼續贊禮,眾人繼續觀禮,新人也隨著行完了禮,送入洞房,坐床撒帳。
女客都簇擁著新人進去了,留哥看眼萱娘,萱娘對他點頭,留哥上前作揖,請男客們出去外面坐席,登時熱鬧的廳內只剩的數人,大奶奶過來扶住萱娘:“三弟妹,怎的也不出去瞧個究竟?”萱娘轉身瞧她一眼,唇邊露出一絲笑:“不是大伯出去瞧了嗎?他們兄弟,骨肉連心。”大奶奶聽萱娘這話,也笑道:“想來三弟妹是有怨氣的!
萱娘冷笑:“哪似大嫂有福,兒子孝順,媳婦乖巧,和大伯更是舉案齊眉,誰不稱羨。”萱娘這話卻含著譏諷,上個月方氏卻被送回娘家,隨著去的,還有方氏的嫁妝和休書一封。這事鬧的整個湖州都議論紛紛,有說方氏太過刻薄,以致被休,也是自作孽,卻也有個把老成的說,雖則方氏為人刻薄,這做婆婆的也有些不對,怎的失了教導之責,任由她胡行?
萱娘聽了,再細細一想前后事由,不由冷汗淋淋,照前后來看,大奶奶竟是對方家早有不滿,才這樣做的,難怪會由著方奶奶在陳家指手畫腳,也任由方氏在陳家興風作浪,原來卻打著這樣主意,面上還是依舊賢惠溫柔,心里嘆息,卻也不說甚么。
此時大奶奶聽的萱娘這樣說,微怔一怔,腦子里還在想著,就聽見大老爺的笑聲從外面傳來:“哈哈,弟妹快些出來瞧,天大的喜事,三弟回來了,這真是雙喜臨門啊!彪S著聲音,大老爺攜著一人的手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幾個人。
大老爺是滿面喜色,攜著那人臉上卻有些許慚色,瞧他穿著,也是衣著華麗,唇上兩撇八字胡,面皮白凈,年紀已有四十來歲,有些發福,行動之間也十分沉穩,不似當年那么輕狂了,正是那傳說已經死了十年的陳家三爺叔洛。
大老爺滿面喜色帶著兄弟進來,還當是滿堂的人都會喝彩,誰知進了廳,里面空蕩蕩只有萱娘妯娌兩人,不由愣了一下,再瞧萱娘臉上也沒甚歡喜,不由咳嗽一聲,對萱娘道:“弟妹,你想必是歡喜過了,都不說話,你守了這么十多年,可也算守到頭了。”
說著就示意叔洛上前,叔洛方要上前,萱娘已攜了大奶奶的手道:“大嫂,且隨弟妹進去瞧瞧新人去!闭f著拉了大奶奶的手就走,大奶奶和大老爺正預備說話,卻被萱娘拖走,大老爺搶前一步,萱娘轉身,冷了的道:“大伯,難道內室你也要亂闖?”
萱娘雖則一向厲害,卻對大老爺還是禮貌,這還是頭一次這般直接,大老爺止了步子,萱娘冷哼一聲,甩了大奶奶的手,自己往前走了,大奶奶有些不明了,對叔洛點一點頭道:“她守了這十多年,想必也有些怨氣,等我去勸勸她!闭f著跟上萱娘步子。
叔洛還對大奶奶施了一禮,起身之時,叔洛身后轉出個人來,瞧著萱娘身影,有些恨道:“三叔,侄子說的話可是正經,這三嬸現在變成這般,三叔可要為侄子做主!闭f著就假意哭了兩聲,大老爺在旁聽見,眉頭皺皺,對那人道:“源侄子,這事?”
不等大老爺說完,源哥對大老爺嘻嘻一笑:“大伯,有三叔為我做主,難道不對?”說話時還對大老爺擠一擠眼睛,大老爺一怔,想起若真能鬧出來,自家也能從中漁利,不由點頭,對叔洛道:“三弟,三弟妹雖理家辛苦,有些事卻也實在不好說!
說著重重拍拍他的肩,叔洛卻是源哥流落到山東時,投到自家為奴,源哥讀書不成,旁的事卻極聰明,見了叔洛幾次,旁敲側擊就問出底細,下心求的叔洛認了自己,著實在叔洛面前說萱娘的種種不是。叔洛聽了這話,久沒想到的兒女也想到了,從沒念過的家鄉也念到了,和后娶的萬氏商議,和盤托出自己身世,稱聽的侄子說了,前頭妻子對親戚不好,怕她不會教導孩子,想回了家鄉,痛斥一頓,收拾自己兒女照管就好。
萬氏雖埋怨叔洛不該隱瞞身世,著實鬧了一場,等到鬧完,喚了源哥來面前細問,聽的是萱娘做人太兇,才讓叔洛拋了家業,流落來此,她本和叔洛十分恩愛的,聽了這話,不由對叔洛越發憐惜起來,卻要和叔洛講,要自己也跟了他回去,把那潑婦痛斥一會,然后帶了孩子去拜了祖宗墳墓,再收拾回山東。
叔洛徘徊了一會,覺得現時又不同往日,萬家也是大戶人家,廣有資財的,萬氏為人也是能干的,想來也不怕萱娘,就點頭應了。
于是一家大小,帶了仆人,過了十五星夜兼程往湖州趕來,一路都是水路,又兼年月太平,恰恰的二十八到了湖州,源哥的意思,卻是要叔洛拖家帶口的去了莊上,罵萱娘個措手不及,誰知叔洛自進了湖州,想起自己原先荒唐,也有些悔意,吩咐管家尋個客棧,安置好了妻小,這才和源哥去了莊上,探一究竟。
到了莊上,卻是張燈結彩的,問過了人,才知今日是玖哥成婚的日子,算一算,自己卻是十年沒回來了,當日離家之時,玖哥不過是個黃毛小兒,今日卻是娶親的良辰,不由躊躇起來,源哥見他在門口徘徊,笑道:“三叔,今日玖弟弟娶親,你又歸來,可謂雙喜,難道還有甚事比親生父親回來更大的喜事嗎?”
叔洛聽了,這才進了莊子,劈頭遇見王大,王大瞧見許久不見的源哥,又見他衣裳濟楚,容色和往日不同,方才想說話,卻被源哥眼睛一瞪:“老無知,還不快些去通報,我三叔,這里的家主回來了!蓖醮舐牭倪@話,不由愣住,細瞧一瞧,也仿佛依稀有些認得,當日王大在大宅,不過廚下伺候,見過叔洛次數不多,叔洛現在身體發福,長了胡子,有些認不得也是常事。
源哥見他發愣,用腳踢一踢他:“還不快些去報信,愣在這里做甚,難不成我三嬸是你們主母,就不聽我三叔這個家主的話?”王大哦了兩聲,這才進去通報,源哥在那咬著牙恨:“三叔你也瞧見了,這下人都這般對待,三嬸更是沒什么好臉了!笔迓宸接参浚瑓s有人出來,叔洛正在打量,源哥已經搶上去行禮,口稱大伯。
叔洛一眼望去,自家哥哥也老了許多,想起那已逝的二哥,不由淚滾了下來,一句大哥出口,人已經跪在了地上,大老爺見了源哥,還在皺眉,聽見有人稱大哥,再細瞧瞧,終是自家兄弟,就算叔洛有些變化,也認的真,忙一把抱了,就在那里哭起來,兩人哭勾一時,大老爺覺得奇怪,怎的除了自己,就沒旁人出來了,源哥想來也是這般想,上前勸住了,大老爺順水推舟,拉了叔洛就進去。
叔洛在外面時,還在想著見了萱娘,怎的發威,當著眾人的面問她怎的如此刻薄,對待子侄全似陌生人,誰知進了廳里,卻冷冷清清,只有萱娘和大嫂兩人,自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不由對萱娘有些怨恨,雖則自己十年不回家鄉,是自己不對,卻也是結發夫妻,怎的不理不睬,連瞧都不瞧自己一眼,正在那里思量,大老爺一掌拍到他肩上:“走,三弟,我們去酒席上去,你也該去瞧瞧你兩個兒子。”
源哥也上前湊趣,三人一同出去,此時新房之內,雖則人都塞的滿滿的,卻都屏聲靜氣,新人雖被安在床上坐著,幾個老媽媽在那里撒帳念吉利話,玖哥是心里慌亂,不知這外頭究竟發生甚事,臉上不由露出愁色,一只手從袖子下面伸出來,握住了自己的手,玖哥抬眼一看,卻是昭兒看著自己,眼里有些憂思,玖哥不由心中有些歉意,怎么說這也是自己的新婚大喜之日,忙回握住她的手,對她一笑。
這時撒帳已畢,玖哥卻不知道該做甚么,新房里的人也都不知道,雖都想出外去瞧瞧是怎么回事,只是主人家沒發話,難道好都出去外面不成,卻是笑聲響起,萱娘也出現在新房里面,見眾人只是坐在那里,也不說笑,笑道:“難不成是我媳婦太過美貌,大家都呆了不成,只是瞧個不停?”
萱娘這話一說出來,也有幾個人跟著湊趣的,說笑幾句,萱娘道:“我們且出去罷,留她們年輕人在這里,玖兒,你也出去陪客!本粮鐟,起身出去,萱娘招呼眾人都出去,留的英姐她們在房里陪著昭兒,昭兒不好起身,拉一下英姐的衣裳,英姐已經明白,走到萱娘跟前叫了聲:“娘。”
萱娘看眼她們幾個,見不管是女兒還是媳婦還是侄女,面上都有憂色,伸手出去理一理英姐的衣裳:“好生和你姐姐嫂嫂們陪著你大嫂,娘自會處置!闭f著就面上帶笑出去。
女客們坐下喝酒,卻也沒幾個有心思在那酒菜上的,都瞧著萱娘,萱娘卻當個不知一般,只是招呼眾人喝酒瞧戲,外面男客所在之處,卻是連聲都不聞的,把這里女客的心,更是吊的高高的,伺候的下人們,臉色也煞古怪,卻不敢多說什么,只是去瞧萱娘的臉色,見萱娘面色如常,一個個心里嘀咕不止。
終究還是大奶奶忍不住,她放下筷子,對萱娘道:“弟妹,不管是與不是,都出去瞧瞧,這樣涼著是怎生意思?”萱娘喝了口酒,轉身對大奶奶道:“大嫂,今日是玖兒的喜日子,總要完了各項禮節才是,難道我家的大兒媳婦,各項禮節都是草草?”
話到后面,已經有些聲音嘶啞,大奶奶碰了這樣一個釘子,臉上不由有些不好看,羅大嫂起身欲打圓場,卻不知說些甚么好,萱娘還是照舊喝酒吃菜,旁人都停下來,望著她,萱娘渾然不覺,一時吃飽,方才放下筷子。
漱了口,喝了茶,道:“罷了,今日招待不周,勞動各位了,不敢耽擱各位!闭f著團團福了一福,叫個小丫鬟來扶著,就回房去了,眾人見她說出逐客令,方三奶奶忍不住,叫住她問道:“妹妹,外面的人?”萱娘站住,冷笑道:“我只知道,我的丈夫,十年前已經死了。”說著就進去了。方三奶奶不由嘆氣。
羅大嫂卻是知道萱娘的心的,起身笑道:“也是,都勞碌數天了,各位還是請先回去吧!闭f著招呼丫鬟來,眾人這才動彈,一個小廝跑了進來,抬眼不見萱娘,正要退出去,羅大嫂瞧見了,罵道:“這是甚地方,怎的亂闖?”
小廝行個禮道:“舅奶奶,卻是大老爺遣小的進來請三奶奶出去,說是三老爺歸來。怎的不見三奶奶?”羅大嫂稍一思量,對小廝道:“你出去對大老爺說,今日是玖外甥娶親的好日子,旁的事,都不論!
小廝應了,忙忙出去,羅大嫂又對眾人道:“我且進去瞧瞧小姑去,各位寬坐。”說著就急急進到里面。
大老爺帶著叔洛到了外面,卻有些舊時親友,還認得他的,都上前互相行禮,問他怎的這許多時不回來,叔洛不由面有慚色,只是含糊答應罷了,等到玖哥出來,雖然心中疑惑,母親又沒說的,卻還是和留哥兩人上去行禮,只是母親沒說這人是他們父親,含糊招呼而已。
四叔此時卻也老了,須發斑白,考了一輩子會試卻都沒中的他,早在幾年前就息了念頭,也不去選官,只是在家替人說些分上度日,見叔洛回來,也有些高興,觸動心靈,問出一句:“三侄子,你可要實對我們說,可曾又另娶過,是妻是妾,帶回來了不成?”
叔洛正應酬的高興,聽見四叔問出這句,自己當日娶了萬氏,是打著一輩子不回來的主意,況且又是入贅,自然是妻了,只是現時回來到這里,萱娘既是先娶,又是原配,這等卻是犯了律了,還在思量。
就聽見源哥哼了一聲:“四叔公,你怕是老糊涂了,三叔是個男子,男子家多娶幾房也是常事,出外這么多年,萬氏嬸嬸卻比三嬸又年輕又賢惠!痹挍]說完,就聽見四叔哼了一聲,瞧著叔洛道:“三侄子,這事卻是大礙,不提侄媳在家養兒育女,論先后也是她先,去了公堂,也是說不過的!
叔洛臉上通紅,源哥又哼了一聲,斜瞅著玖哥兄弟道:“好不好,休了她就成了,這等惡婦,那還能留在我家!痹挍]說完,臉上就挨了一拳,卻是新郎官動的手,玖哥滿面通紅,還欲再打,大老爺咳嗽一聲:“罷了,今日是玖侄子的喜日子,又逢你父親歸來,父子夫妻團圓,別的話以后再說。”
說著就喚小廝進去請萱娘,誰知小廝卻帶來這樣一句,大老爺皺皺眉,當著眾人,也要留一分體面,也只得請眾人先回去,自己和叔洛他們就進去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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