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萱娘話音剛落,孫奶奶也不哭了,走到萱娘身邊道:“親家,雖則我們是女流,誰知今日見了這等須眉所為,全不似男人。”孫奶奶說話時節(jié),難忍哀痛,眼淚又大顆的掉起來,萱娘忙扶住她,那個和夏大爺理論的男子轉(zhuǎn)過身來,萱娘一瞧,卻不是前日來的孫三,是另一個胡子男人,他挑著眉,對孫奶奶道:“二嫂,我好心好意,把自家兒子過繼給你,本是美事,怎的你全不允,連孝子來認(rèn)一認(rèn)父親都不許?”
萱娘聽了,皺一皺眉,原來又是為了立嗣之事,不由開口道:“這位,立嗣之事,本由族里長輩主持,挑個好的才是,怎能喪禮未過,就來強(qiáng)做?”那人斜著眼睛,全不把萱娘放在眼里,哼道:“說的好聽,到時你們聯(lián)手,哄住老的,把那些細(xì)軟都拿走了,田產(chǎn)都賣了,再說立嗣的話,那時立了去,還有甚家私?不過是白擔(dān)了個名頭,白過繼一場。”
萱娘差點被這話氣暈,生平從沒見過這等無賴之人,前日那孫三雖然無賴,幾句大道理一講,又抬出長輩,也就偃旗息鼓了,誰知今日這人,話里面全不把長輩當(dāng)一回事,皺眉正欲回答,這人見萱娘回答不上來,得意洋洋的翹了大拇指說:“我肯把自己的兒子過繼給二哥,是二哥的福氣,誰知二嫂竟然不允許。”
說著又看眼萱娘,口里道:“還有二嫂家的女婿,口口聲聲只護(hù)著他岳母,呸,真發(fā)起性來,一條棍趕出去。”萱娘聽他提起留哥被打的事情,心里惱怒,怒道:“既輪過繼,如真成了,也要認(rèn)親家為母,認(rèn)我兒為姐夫,這嗣母有了難處,兒子還要幫忙,怎的因人護(hù)了嗣母,就要趕逐出去,這沒道理的話,還是少說。”
那人聽了這話,知道萱娘是方才被打之人的岳母,又見萱娘說話老辣,看她一眼,笑嘻嘻道:“難道親家奶奶不知道?這嫁出的女兒,潑出的水,女婿自然更是外人,怎好再管岳家的事,難道你沒教過?”萱娘聽了這番更沒道理的話,大怒,正要開口說話,卻見口里數(shù)落的正得意的那人,背后卻冒出個白胡子老公公來,氣的胡子一翹翹的,雙手緊握拐杖,就往這人背上打了下來,這人不防,早挨了一下,大怒,摸著腦袋轉(zhuǎn)身道:“誰敢打我?”
萱娘見這白胡子老公公總有七十了,此時雙手握住拐杖,嘴里道:“我打死你這不仁不孝的人,落的去官府受刑,也好過有這等不知恥的子孫。”方才明了這老人是這無賴的尊長,卻不知是父是祖,扭臉欲問孫奶奶,卻見孫奶奶眉頭舒展了些,心頭一動,想來這人是孫奶奶命人請來的,也不及問,靜待事情發(fā)展。
此時老者口里說著,那拐杖就似雨點般的下來,這人也不著慌,只是笑嘻嘻把拐杖架住:“阿公,做孫子的不也是為了你好,你重孫過繼過去了,自然會看顧你,到時你吃香喝辣,穿綢著緞,不也有段老福可享。”
這般無恥的話,一說出來,眾人都是大搖其頭,老人見自己孫子恁般無恥,這個孫子小時也還聰明,只是年紀(jì)小小,自己兒子就命喪黃泉,落的自己白頭人送黑頭人,兒媳卻又格外寵他,自己稍管教,兒媳就和自己嚷,一個公公和兒媳嚷,太不成話,索性不去管他,只盼他少惹些是非就好,平日里他雖愛四處游蕩,卻也好歹成了親,給自己添了個重孫,祖孫情面上雖然淡泊,面上卻也和氣,誰知今日卻聽的他竟然牽著重孫,強(qiáng)要過繼給人,他發(fā)起姜桂之性,提了拐杖就來到墳上,預(yù)備教訓(xùn)一頓,就要回去,誰知這孫子竟這般無恥。
猛力一扯,把拐杖扯了過來,罵道:“我今日就替你死去的爹教訓(xùn)教訓(xùn)你。”那人嘻嘻一笑:“阿公,做孫子的平日游蕩,你罵個不停,怎的今日做孫子的想替你掙些家私,你卻還是罵個不絕,卻不知做孫子的哪里惹了你?”老者見他還是這般無恥,轉(zhuǎn)念一想,他橫豎也是教養(yǎng)不好的了,抬眼看自己那個只有四歲的重孫,穿了一身的重孝,手里抱了個餅子在啃。
收了拐杖,過去牽住重孫的手,跺腳道:“罷,我管不下來你,難道還不能管住這孩子。”這人見自己爺爺要拉走自己兒子,反有些急了,忙去牽住自家兒子的手,笑道:“阿公,天降一段富貴,怎的阿公全不勾搭?反要把富貴雙手推出去?”
老者一口吐沫吐在他臉上:“呸,這樣的富貴,縱是潑天,我也不要。”說著就要走,這人忙又?jǐn)r住,笑嘻嘻道:“阿公,這事由不得你。”說著就要抱自家兒子,老者臉變的通紅,雙手就把孩子抱在手上,對他道:“你真要行這無恥之事,我今日就把他碰死在這里,左右還有旁人,也當(dāng)不了絕戶。”
說著就抱住孩子,要把他往石頭上摔,眾人本是自他來了,就都停了手,瞧他訓(xùn)孫,誰知事情急轉(zhuǎn)直下,老者竟要把重孫摔到石頭上摔死,都大驚失色,那孩子初被爭時,已開始在哭,等到老者把他抱住,高高舉起,要往石頭上摔的時候,更是拼命掙扎,雙手去抓曾祖的白胡須,雙腳在空中掙扎不止。
老者閉閉眼,咬牙就要把他往石頭上摔下去,幾個人忙上前把他死死抱住,有叫叔公的,有叫老祖的,都紛紛勸道:“三叔公,這也是你這支的一點血脈,怎的全不憐惜?”三叔公的淚,此時也是落到胡子里了,被人這樣勸,手也軟了,慢慢把孩子抱下來,孩子已經(jīng)哭的背過氣去,三叔公老淚縱橫,仰天長嘆道:“天啊,怎不來道雷把這忤逆之人劈死。”
說著又轉(zhuǎn)頭對那幾個勸的道:“與其讓這忤逆子仗了這孩子,強(qiáng)要行不義之事,還不如我和他都死了,讓他絕了念,我也好去地下見先人。”說著就大哭起來,孩子本是被嚇的快哭不出來了,此時慢慢轉(zhuǎn)來,聽見平日待自己極好的老祖也哭了,也跟著張嘴大哭。
萱娘和孫奶奶,自老者來到,也就一直沒說話,見事情弄成這種局面,孫奶奶躊躇了會,還是上前道:“三叔公,你平日為人,我們卻是深知的,今日這事,想來也不是你本意。”三叔公終究年紀(jì)大了,折騰了這許多時,不免喘了一會,才開口對孫奶奶道:“孫媳,知道你是勸我,不過我閑時思量,為了名聲,放縱了那個孽障,以致如今釀成這般大禍。”說著起身,對眾人道:“今日我就把重孫子領(lǐng)回去,那個孽障日后再有甚所為,都和我無關(guān)。”
說著就一甩袖子,把孩子抱起,拖了拐杖,迤邐往家行去,臨走又轉(zhuǎn)身對孫奶奶彎腰道:“孫媳,這般事情,羞煞我也。”說完話也不管眾人,徑自行路。他孫子見這般,忙的去追:“阿公,難道不要這段富貴?”三叔公哪里理他,只是自己行路,有幾個潑皮一般的見那人走了,也竄了出去,口里還道:“許我們的銀子可還沒付。”
萱娘見這群人走了,墳地上立時清凈許多,這才松了口氣,伸手出去握住孫奶奶的手,孫奶奶回頭一笑,招呼眾人道:“既然走了,也顧不得時辰吉利不吉利了。”說著閉一閉眼,聲音轉(zhuǎn)為暗啞:“撒土吧。”
旁邊擠進(jìn)一個人來,卻是陰陽生,拱手道:“小的挑的這時辰,上下一會都是吉利的,奶奶還請往邊上讓讓,這就好完事。”孫奶奶用手捂住嘴,眼淚大顆大顆掉豆子般,又掉了下來,孫家族里幾個見風(fēng)使舵的,方才不知去幫忙,這時忙又圍上來幫忙,有勸孫奶奶的,有罵那人太不像話的,這四鄉(xiāng)八里的,有誰聽過這樣的事情,把臉皮都踩下來了。
還有個膀大腰圓的大漢在那里嚷嚷:“夏大哥就是太軟弱了,似小弟般,上去兩拳不就打倒了,還啰嗦甚么?”夏大爺只是在旁陪笑,萱娘聽的好笑,小聲問孫奶奶:“這幾個,卻是都有兒子的?”孫奶奶瞧一眼眾人,輕輕點一點頭。
萱娘卻已明了,五叔公前幾日已對孫奶奶說,要她等辦完喪事,再行主持立嗣的事情,族里那些人聽了,有兒子的,自然也要來討好孫奶奶,故此萱娘瞧見這喪事卻也辦的平順,誰知臨到要完了,跑來個墳上鬧的。
只是這眾人的嘴臉,怎么這般?萱娘自然也不便對孫奶奶抱怨,把棺材放下去,封了土,立了碑,孫奶奶又領(lǐng)著眾人在墳上痛哭一番,奠酒上供,這才收拾回去。
家里卻也還安靜,留哥早被婆子帶回家來,萱娘見他已經(jīng)換了衣,傷口上了藥,精神瞧來還旺相,心里大安,此時方才想起,怎的不見王大郎,他卻也跟著送殯的,孫奶奶接了丫鬟送來的茶,嘆氣道:“也不是我在這里抱怨大女婿,那群狂徒來的時節(jié),他卻還不如小女婿能護(hù)著我,偷空就溜了。”說著那淚就流下來,萱娘此時,卻不好說話,這順著孫奶奶話也不好說,袒護(hù)王大郎卻也不像。
這時卻聽的有人低低叫了聲岳母,都不用抬頭,就知是王大郎,孫奶奶正沒好氣,欲要開口數(shù)落幾句,這卻有些不像,只是沉著臉,王大郎吞吐出來一句:“岳母,卻是小婿去請三叔公的,小婿不過一個沒用書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也不過就是跑個腿,叫個人。”說著又低下頭。
萱娘見了,起身笑道:“好了,親家奶奶,恭喜你有兩個這般好的女婿,能想的周到,卻是極好的。”孫奶奶聽了萱娘這句話,臉色又好看些,和兩個女婿說了幾句,遣他們下去。
(https://www.dzxsw.cc/book/29414/180907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