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苦難
旁邊伺候的丫鬟看見了,驚叫一聲,就上前拿帕子替昭兒擦手,昭兒推開她,站起身來,急急問向小翠:“可真是我爹回來了?”
萱娘正扶了小翠的手要出去瞧瞧,見昭兒這般急迫,又坐下來,拉了她的手,拿過帕子替她擦著,笑道:“你也別著急,小翠只不過說有些廝像,并沒有說就是,你安心在這里等候,等我去瞧瞧。”
說完萱娘招呼丫鬟伺候好了昭兒,這才和小翠出去。路上小翠細細說了,今日方一開了后門,就見一個大漢在門口徘徊,小翠瞧他穿著,像是個乞丐,想起萱娘說的,要憐老惜貧,忙喚住他,要去廚房尋些吃的給他。
誰知那人見了小翠,反要往旁走,像不好意思見人一般,小翠有些奇了,趕上去一看,模樣有些熟,這時恰好王大出來,小翠忙叫過王大,王大一見,抱住那大漢就痛哭起來,李兄弟你可回來了,小翠見了,忙的來報萱娘,卻還有些疑惑,不知是李成不是。
萱娘聽了這話,心里也添了疑慮,究竟是不是呢?卻已來到了門口,王大已經不哭了,卻也不嫌那男子身上污濁,只是拉著他不放,見萱娘來到,王大忙放開他,上前給萱娘行禮:“奶奶,這李兄弟回來了,卻不進門。”
萱娘也不理他,只是細細看著,那人瘦了很多,還有了一部大胡子,身上穿的甚是襤褸,只有一雙眼睛,還似原先一般,清澈透明,大漢見到萱娘,下意識的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發現萱娘身后沒有別人,臉上露出失望之色。
萱娘見了他這樣的神情,已經明白了七八分,開口道:“你可是想瞧她,她很好。”大漢的眼淚掉了下來,忙用破舊的袖子去擦,只是那袖子上也有污濁,反讓臉又黑了一些,萱娘閉閉眼,不忍再看,轉頭對小翠吩咐道:“去燒熱水,準備衣服,給李兄弟換洗。”說著再沒第二句話,就走了進去。
小翠摸不著頭腦,連聲應了,王大聽的萱娘這句,忙把呆住的李成往里面推。
小翠吩咐他們燒了熱水,又找兩個小廝來伺候李成洗澡,這才去尋萱娘,卻見萱娘坐在后院一塊大石頭上,低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甚么,小翠上前,小聲的道:“奶奶,諸事都已妥當。”
萱娘只是不理,小翠往石頭上瞧瞧,見石頭上分明已經有了一些水跡,忙住了口,萱娘用帕子擦一擦眼角,這才轉身問小翠:“事已完備了?”說著就欲站起,小翠忙上前扶住她,聽她嗓子有些暗啞,眼圈也有些紅,萱娘站定了,對小翠笑道:“這李兄弟,也煞古怪,到了也不進門,難道還怕我說出不好聽的,實在是白相識了一場。”
小翠只是默默聽著,萱娘走了兩步,停下腳步,對小翠道:“你去讓昭兒見見她爹。”小翠方應了,就見前面昭兒急急跑來,許是跑的急了,臉都通紅了,雙眼卻是亮晶晶的,見了萱娘,雖沒忘了禮數,卻只馬虎一禮:“三伯母,我爹真的回來了?”
萱娘用帕子替她抹一抹額頭上的汗,笑道:“就是呢,快隨小翠去見你爹。”昭兒聽了這話,眼睛更亮,草草謝過萱娘,就隨小翠走了。
萱娘見她情形,稍嘆一嘆氣,正待再行,一只手拉了她一下,萱娘低頭,卻是英姐在看著她:“娘,我爹他,會不會也似李大叔般回來?”萱娘聽了這話,深深嘆氣,把英姐攬到懷里道:“英兒,卻是你舅公親眼瞧見你爹沒了的。”
英姐摟住萱娘,許久都沒說話,萱娘把她額邊的亂發理一理,摸摸她的臉,笑道:“好了,你昭兒妹妹的爹回來了,是個喜事,待會隨娘去瞧瞧。”英姐點頭,萱娘牽著她手走了。
等到李成洗了澡,換了衣裳,萱娘得了報,來到廳上,見昭兒還穿著素色衣服,和李成說長道短,上前笑道:“昭兒,你也去換幾件新鮮衣裳,這是喜事,穿喜慶些。”昭兒聽了這話,雖舍不得離開爹,卻還是起身給萱娘行了禮,隨著丫鬟下去。
萱娘這才坐定,瞧著李成,李成被她瞧的局促,手在衣服上擦了兩把,半天才通紅著臉道:“還多謝三嫂照看昭兒。”萱娘把茶杯重重一放,沉聲道:“李兄弟,你過門而不入,這是唱的哪出?”
李成的臉越發紅起來,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萱娘見狀,嘆道:“李兄弟,你我相識一場,也知道我不是那等小人之輩,怎能以小人目我?”
說到最后,已是氣的急了,聲音近乎嘶啞,李成見萱娘這般,起身給萱娘行禮道:“三嫂,卻是世間人情冷暖,做兄弟的,五年前就知道盡了,雖不敢以世俗之人看待三嫂,卻總要行事周全。”
他不辯解還好,他一辯解,萱娘更氣,她拍一拍桌子,站起來道:“李兄弟,若我是那等糊涂之人,也就沒了你這番挫折,你怎能如此對我?”李成行禮不迭:“三嫂所言即是,倒是做兄弟的思慮不周。”
萱娘這才長出一口氣,坐下來款款的道:“我也知道,你是思慮周到,只是你以平常人看待我,不由讓我心寒。”李成作揖打拱道:“三嫂胸懷,不遜男子,倒是我小人之見了,慚愧慚愧。”
萱娘唇邊露出一絲笑意,請李成重新坐下,反謝道:“李兄弟休怪我方才太過急躁,只是我把李兄弟當家里人看待,誰知李兄弟反把我當外人看待,這才急了一些。”李成面上露出慚愧的笑容,連連擺手道:“三嫂所言即是,反是我小人之心了。”
這時昭兒已經換好衣裳來了,卻是件紅色襖子,鵝黃比甲,蔥綠的裙,瞧來是個十分冰雪聰明的孩子,李成把女兒抱過來,對萱娘又謝過照顧昭兒之情,此時玖哥他們聽的李成回來了,都回過教書先生,要來望李成。
教書先生聽的李成回來,也當做一件奇事,也來看看,彼此行過禮,重新排了座位,李成也就說說,自己是怎么逃出來的。
原來當日,李成見船走了,心一橫,反正今日也是死定了,不如拼上一拼,也能夠本,見海盜駕船欲追,幾個海盜也要抓住自己,趁混亂中,就搶過海盜手里的火把,只是到處揮舞,正揮舞之間,那火把脫手,落到一只船上,可巧那船上卻是裝了桐油的,那桐油見了火,立時就呼啦啦著了起來,海盜見這船起火,怕燒了起來,紛紛趕去救火,李成見狀,忙要順著礁石逃走。
那些海盜,雖然救火,卻也沒忘了李成,早有兩個人上前把他死死壓住,捆綁起來,搡到頭目面前,海盜頭目恨極了他,上前就抓住他,張開口就咬在他肩上,咬下一塊核桃大的肉來,海盜頭把肉吐出來,喝道:“給我看牢了他,定不能讓他死,要讓他活著受罪,這才解了我心頭的恨。”
頭目發了話,下面的小嘍啰們,自然聽從,先是打了他四十皮鞭,又把他捆在海邊的礁石上,那礁石退潮之時,卻淹到小腿,漲潮時候,就到了李成的肩膀這,那海水卻比不得河水,浸的他恨不得立時就死了,那些海盜,卻不讓他死,每到退潮時節,也來給他傷口上上藥,喂水喂飯,足足捆了半個月,只捆到那繩子和皮肉都粘連起來,這才把他解下來。
解下來時,卻是繩子和皮肉粘連起來,那些海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解不開,就硬扯,生生連皮子都扯掉下來,疼的幾次昏過去,卻也容不得他死,一瓢冷水潑醒,有的是好的金創藥,又敷藥在他傷口上。
再把他用鐵鏈栓了腳,就在后面劈柴,舂米,百般的折辱他,只要身上的傷口,稍微結一結疤,又想到另外的法子,讓他重新又添傷口,若一次殺死也還罷了,卻總讓他留了口氣,繼續活著。
這樣的日子,李成足足過了一年三個月,偶有那海盜不來戲弄的時候,他也心想,不如做個了斷算了,卻有想起昭兒,她小小年歲,沒了娘已是苦痛,再沒了爹,豈不更是哭的腸斷,只得咬了牙。
昭兒聽到這里,含著兩包淚,把李成的袖子掀開,手腕處,卻是大小疤痕無數,昭兒的眼淚如斷線珍珠樣落下來,只是偎在他懷里:“爹爹在那里吃苦,女兒卻在這里安享榮華,實是不孝。”
李成摸一摸女兒的頭:“昭兒乖,你過的好,爹爹這心里,也就更安了些。”教書先生在旁邊嘆息:“所謂勞其體膚,苦其心志,就是如此了。”李成點頭:“正是,少年時節,在書齋讀書,卻從沒想過這樣幾字,恰是當日的情形。”
萱娘偷偷拭一下眼邊的淚,嘆氣道:“全是我的不是,才讓李兄弟受這般苦痛,卻不知后來又是怎樣逃出?”
(https://www.dzxsw.cc/book/29414/180906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