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分家
陳大爺和陳二爺兩人,和族中的長輩都商議了,這家該怎么分,陳家族里,就是這支最為茂盛,全族都依仗的,現(xiàn)在陳老爺已死,都知道是陳大爺當家,主張分家,雖有個把長輩縐幾句,卻是哪個肯聽,自然都以陳大爺?shù)囊馑肌?br />
陳大爺是早就和陳二爺商量妥當了,說過幾句場面話,就道把家業(yè)一分為二,各執(zhí)一半,眾人不免奇了,這三奶奶總要分一些,再說她又是孤兒寡母的,怎能一毫都不分給她。
陳大爺起身笑道:“諸位叔伯,講的有理,只是三弟妹是個寡婦,分了家業(yè),不會運營,坐吃山崩,反為不美。”眾人聽陳二爺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都點頭稱是,陳大爺?shù)靡獾目囱坳惗敚惗斠娛虑槿绱隧樌m心下狐疑,卻還是點頭,陳大爺繼續(xù)道:“故此我和二弟商議過了。”
說著咳嗽一聲:“家業(yè)雖兩半分開,卻不能看著侄子們流離失所,兩個侄子,一家擔(dān)了一個,我是長兄,侄女自然也包在我身上,至于兩位弟妹嗎?”
說到這,陳大爺沉吟一下,繼續(xù)道:“兩位弟妹若肯守,自然是我陳家的臉面,這吃穿用度,自是不會缺,若不能守了,到時若要嫁,自是讓她們各還母家。”
這番話說的,聽起來甚是冠冕,雖有兩個心里狐疑的,明白這明是陳家兩個兄長,怕家業(yè)落到三房手里,故意弄的事情,面上卻挑不出什么錯來,自然都點頭了,陳大爺見事成定局,松了口氣:“列位高親,既這等,就請在這分家書上畫個押,做了證,好完了這事。”
眾人唯唯,正要提筆畫押,聽的外面?zhèn)鱽硪簧砬衣曇綦m不大,在此時聽來,卻是格外刺耳,有個正準備畫押的,聽了這話,不知是手抖還是怎的,那筆就掉了下去,紙上留的一大攤墨,陳家兩兄弟,都聽的這是萱娘的聲音,抬頭去看。
萱娘穿了一身的孝,墨藍色襖,黑色馬面裙,連裙子外露出的鞋尖,都是黑色的,頭上也沒戴甚首飾,只是個孝髻,面罩寒霜,方才吐出那聲且慢后就只是緊緊抿著淡色的唇,甚話都沒說。
眾人先是呆住,等到萱娘走進廳內(nèi),才齊齊抬頭去看陳家兄弟,陳大爺先是被萱娘的氣勢嚇住,轉(zhuǎn)念又一想,她現(xiàn)是孤孀,還要在自己手里討吃的,怎能任她放肆,坐下去,也不看萱娘,只是哼道:“這是女人家進來的時候嗎?”
萱娘也不看他,也不坐下,只是目光從眾人臉上一一掃過,被掃到的,雖都是長輩,卻覺得她的眼光似刀一般,再者陳家兄弟分家,也實是欺心,一個個都低下頭,不敢再看,萱娘都看完了,才轉(zhuǎn)身對陳大爺?shù)溃骸按蟛乙俨粊恚慌挛覀兡缸佣急毁u了也不知道。”
陳大爺沒料到萱娘話說的這么直接,臉紅紅的,陳二爺一直在旁邊沒出聲,知道陳大爺招架不住,對萱娘道:“弟妹,老三沒了,我們做哥哥的,更比你痛心,日后侄子們也包在我們身上,故此才這樣安排。”
萱娘點點頭,對陳二爺?shù)溃骸霸瓉磉@樣處分,卻是二位哥哥的一片心意?”陳二爺見話不對頭,卻還是硬著頭皮道:“自然是的。”
萱娘冷笑一聲:“既這等,那何不不分家,全由大哥主事,豈不更好?”這話卻是陳大爺最想聽的,只是陳二爺力主要把萱娘母子甩開,他也怕她們孤兒寡母,日后要娶親,要嫁人,自然這樣處理最好,誰知聽了萱娘這句,卻又重把這念頭又拾起來,手指摳住下巴,眼就往陳二爺這邊望。
陳二爺沒料到萱娘為這般說,他之前也料到過,以萱娘的精明,這樣的分家她肯定不允,到時要吵起來,當著這么多長輩的面,他反可以說萱娘無理取鬧,定是不想守了,把她連人都送回母家去,到時留的那三個孩子,年紀小小,夭折了也是常事,這如意算盤本來以為能順利做了,誰知萱娘只輕輕一句,就讓局面又變了來。
那些長輩們,本是見風(fēng)使舵的,聽見萱娘這話有理,有個把也冒出一句:“這樣大家子,不分了是最好的。”
陳二爺豈容自己的如意算盤被打破,眼珠一轉(zhuǎn),起身笑道:“三弟妹這話也有理,只是三弟妹,這人多了,難免嘴雜,你又是個孤孀娘子,到時若有什么衣食不周處,傳了出去,說我們兄弟苛待你們,反而不美,故此才這般主張。”
萱娘連眼皮都沒抬起來,只是看著地面,冷笑道:“兄長們的苦心,我心領(lǐng)了,只是依了兄長們的,這小小孩子,不得娘在身邊,難道他們不想?”還有一句話,卻留在嘴里,沒說出來。
這時玖哥留哥已被帶到外面,聽見萱娘這樣說,兩個孩子都跑上前,拉住萱娘的手:“我不要和娘分開。”留哥年紀更小幾歲,不由鼻子一抽,就哭了出來,萱娘忙的哄他,玖哥強忍住淚,一張小臉,憋的紅紅的,看在別人眼里,更是可疼。
陳二爺見這樣,半天才冒出一句:“又不是不讓你守,也不是讓你們母子分開。”萱娘雙眼含淚,對他道:“二伯說的,不是不讓我守,也不是讓我們母子分開,依了主張,分家也罷,怎的只不分產(chǎn)業(yè)于我們,只是要把我們母子,他們弟兄分開?”
這話卻句句戳著陳家兄弟的痛處,陳二爺方才想的法子,全沒用上,有個老人咳嗽一聲,站起來道:“三侄媳說的也有道理,這小小孩童,怎能離了母親教訓(xùn)。”陳二爺不由皺眉叫了聲:“二叔。”
二叔也全不理他,只是理理頜下那幾根稀疏的胡子,對萱娘道:“三侄媳,方才大侄子他們的法子,是只想到一面,沒想到另一面,只道是你們孤兒寡母,守不住產(chǎn)業(yè),卻沒料到這反讓你們母子分開,實是不妥。”
萱娘聽了這話,心中這才松了口氣,擦了擦眼邊的淚道:“兩位兄長想的,本也是個好法子,卻不知道,我雖是女人,卻也知截發(fā)斷鼻之事,和三爺雖不能一竹杠到老,卻也不肯負了他另嫁他人,兩位兄長若真怕我們母子把家業(yè)蕩了,不分也罷,我領(lǐng)著她們勞作針黹,也不能讓他們離了我去。”
說到傷心處,萱娘的淚,滾瓜般落下來,二叔聽了這幾句,淚也掉了幾滴,對陳大爺他們道:“二位侄子,常言說的好,各人有各人的福氣,雖說你們怕的三侄媳坐吃山崩,她孤孀娘子,生意不會做,難道連受著田土,收點租子都不會嗎?”
陳二爺聽的這句,再看向陳大爺,陳大爺此時有些惱他強主張要分家,只是把背轉(zhuǎn)過去,眾人聽了這話,也紛紛點頭應(yīng)和,萱娘還懸著半天的心,只是牢牢把兩個兒子抱在懷里,沒有松手。
陳二爺籌劃多時,又和陳大爺嘀咕兩句,陳大爺面有難色,卻還是點頭應(yīng)了,起身道:“二叔方才說的,也是道理,我們兄弟原先說的,確是思量不周,只是我陳家產(chǎn)業(yè),田土雖有,卻不是不多,況且也不是甚美地,要照了二叔說的。”
話沒說完,二叔又道:“田土不多,銀子總有,何不你們兄弟出面,買下幾百畝良田,就分給三侄媳,好讓他們自過自吃。”
陳二爺心里暗罵這老不死的,嘴里道:“二叔說的有理,只是這一時,卻上哪去找田土?”旁邊有個人道:“那嚴家的敗子,不是說有一千畝良田連著一座田莊要賣,他手里沒錢,價錢甚是相應(yīng),不過就是兩千余金就肯出手,二位賢侄何不把這樁產(chǎn)業(yè)買下來,就分給了三侄媳?”
陳大爺沒料到有人想起這樁事來,兩千兩銀子,這跟用刀割了他的肉一樣的難受,陳大爺心里又轉(zhuǎn)了另一種想法,舍了這兩千兩,這三房就被打發(fā)了,再說三房沒了男人主事,這出面的諸項事宜,還不是要他們兄弟出面,到時今日兩,明日三,把這宗產(chǎn)業(yè)零敲碎打入了手,外人自然也看不出來,只當是萱娘自己守產(chǎn)不住,也說的嘴響。
看向大哥,陳大爺正在那心疼兩千兩銀子,陳二爺連叫他幾聲,才醒過味來,兩人又嘀咕幾句,陳大爺點頭應(yīng)了。
這時見他們答應(yīng)的爽利,有個愛管閑事的笑道:“這雖說有了產(chǎn)業(yè),三房總是孤孀,再說離取租子還早,難道這幾個月,就扎著他們的嘴,喝西北風(fēng)去,總也要分出一些現(xiàn)銀子來,好讓他們過活。”
陳大爺聽了這多嘴人的話,恨不得把他嘴死死蒙住,再不準多嘴,陳二爺見事已至此,多的已經(jīng)出了,也不在意那少的,肚內(nèi)算了下,開口道:“這是自然。”萱娘一口氣到此時,才完全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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