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倉頡造字鬼夜哭
對于霍彥來說,自己來到敦煌是命運的安排也好,是冥冥之中的巧合也罷,如果有機會能解開自己身上的謎底,對于本身就愛冒險的人來說,隱約有點興奮的意味。
童年的過往雖然曾經帶給了他一些困擾,卻從來沒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倒像是再勾著他來敦煌尋找謎底一般,他沒有理由逃避。
池雨拉著霍彥在臺階邊坐下,“噠噠噠”拋向院子里栽的不知名小樹旁隨手折下一根樹枝,院長前幾日剛安排人栽種的綠意,此刻都有些“堪需折”的意味了。
鳴沙山緊挨著莫高窟,風一拂過帶動著黃沙鋪滿了整個莫高窟,現成的沙盤作畫。女孩白凈的手握著樹枝,蹲在霍彥面前,不拘小節地在地上畫出了一副簡易的地形圖。
“這里是三危山。”她簡易的畫了座小山,三危山位于東南方向,又在三危山的正對面方向畫了一個圓圈,代表莫高窟的意思,“三危山的主峰正對著莫高窟”,說著又畫了一只鳥,“王道士口中給他托夢的青鳥,青鳥的雕像位于三危山入口。”
說著她也疑惑了起來:“山海經上說青鳥是王母娘娘的信使,我們當地人在三危山入口建造了南天門,在主峰的方向建造了王母宮,按照傳說的性質,青鳥應當生活在王母宮才對,為何要立在入口處呢?”
沒錯,霍彥也發現了這一疑點,當地人信仰佛教,西北附近宗教民族文化又盛行,傳說全靠代代口口相傳,規矩繁縟,不應該會犯這類小錯誤才對。
最主要的問題是,這么簡單的錯誤,至今居然沒有一個敦煌人發現。
池雨見霍彥不開口,以為是他想到了什么線索,忙詢問他:“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男人低頭望去,女孩還蹲在他腿邊,柔軟的發頂被自己揉的亂糟糟的,求知的眼神亮晶晶地望著他。
“我在想——”他刻意拉長了聲調,滿意地享受池雨好奇的關注,然后用腳尖點了點她的大作。
“我在想,青鳥好歹是一代神鳥,要是知道有個笨蛋把它畫得像只雞,會不會后悔讓王道士把它放出來。”
池雨幾乎控制不住內心的沖動,沖過去把他好一頓削。
兩人正鬧的不可開支,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咳。
二人默契地轉過頭,一身筆挺卡其色工裝的男孩就站在他們近旁,也不知看了多久。
霍彥眼里射出飛刀,不客氣的質問:“howoldareyou?”
怎么老是你?
你不要叫程瑋好了,你就叫程蒼蠅,程太監,每天陰魂不散地纏著男女主給自己加戲。
年輕的男孩子也不惱,連個眼神都不賞給他,只盯著池雨:“學姐,老師叫我們過去,說是關于17窟的經書,有了點新發現。”
當初在會議上,院長就隱約有趁著蔡教授還沒有離開敦煌,趁早鑿開藏經洞,好讓蔡老也參與到這個項目的意思。
只是蔡教授之前身體還未痊愈,窟內封閉千年沒有空氣流通,實在是對他恢復健康沒有益處,這才不情愿的做了“后勤”人員,發現的珍貴資料,自然也是要送一份到他手里的。
池雨一聽,這下可沒兒女情長的心思了,蹦著猛拍霍彥的手臂,招呼著他一起,“走走走,我們剛還說到這呢!”
程瑋對她邀請霍彥的舉動不可否置,乖巧的跟上,的確是一副好好學弟的模樣。
霍彥暗自在心中腹誹:這小子也是個能裝的,裝的這么懂事,倒像是故意顯得我沒風度一般,綠茶!
三人各懷心思地來到了院長辦公室。
猜想中的滿屋子人倒沒有出現,辦公室里只有院長和蔡教授兩個人,池雨略一思索,猜測大約是有些發現歸根結底還是沒有真憑實據,不好拿出來宣揚。
“小池,來。”院長是看著她長大的,兩人相處親熱。
三個年輕人都走近了些。
瞧著院長手里的經卷,常見的《佛說阿鳩留經》,看來院長是找到了自己在會議上提及的那份經卷,可要說有什么特別異樣之處…
除了沒有蓋上“三界寺”字樣的印章之外…
三個人瞪大了六只眼睛,瞪瞎了都看不出來。
兩位大佬沉著聲提示:“這些經卷,都只寫了一面,是單面的。”
池雨還是不解,對于收藏的經卷這類珍品,光是怎么想如何完美保存都夠頭疼的了,如何還會雙面寫,一點都不利于傳世。
一旁的蔡教授看不過去院長為難三個孩子,輕聲提醒他們:“你們聽說過,倉頡造字鬼神哭嗎?”
傳說中,天地萬物乃神明給予人類的饋贈,在倉頡造字出現以前,人類的生活途徑大多取之于自然,再加以只會上的巧妙改變。
但有了文字,便意味著有了傳達思想和流傳智慧的可能性——這已經超出神明當初的饋贈了。
《淮南子·本經訓》:“昔者蒼頡作書,而天雨粟、鬼夜哭。”
后注解又解釋的詳細:“蒼頡始視鳥跡之文造書契,則詐偽萌生,詐偽萌生則去本趨末、棄耕作之業而務錐刀之利。天知其將餓,故為雨粟。
倉頡受到鳥行走的軌跡啟發,創造了文字,從此人們就萌生了“詐偽”,有了“詐偽”,人們就會舍本逐末,放棄在土地上的耕作,轉而操弄刀錐,刻劃文字。
上天知道,這樣下去人們就會餓肚子,所以下了一場雨來警示世人。
也就是說倉頡造字導致人們對自然失去了樸素的敬畏,不再滿足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簡單生活。
還有一種說法是認為,天地的靈氣遵循守恒定律,倉頡造字為人類開發了智慧,是偷走了其余五界的靈氣,奪取天地的造化換來的。
鬼神對于人類“偷走”靈氣這一舉動感到不公,又深知人類文明覺醒后難以控制馴化,因此悲憤交加。
自此智慧出,鬼無法害人,而人能制鬼,所以鬼哭,自此天地秘密人皆能知。從此智慧之人和愚者差距越來越大,天地不公也越來越多,所以說德薄,所以天氣泄而夜雨粟。
因此,在過去那個年代,對于文字的敬畏之心,遠比如今來得虔誠。
連帶著,對紙張的使用,也是格外珍惜。
不僅如此,敦煌地處偏遠,不生產紙張,很多時候紙張都需從外地來的商販手中購買,商販未到時,僧人只能自己跋涉去采購紙張。
聽到這里,池雨終于憶起了一部分:“我念敦煌學的時候,確實聽聞老師提過一嘴,抄寫經書的僧人,在一卷經書完成后,得在經卷上做個小標記,拿給負責兌換紙張的僧人過目之后,認定沒有浪費紙張的,才可以兌換新書。”
“不錯。”院長露出贊許的目光。“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時用紙的困難遠超出你的想象,因著條件的限制,當時的經卷,當是兩面都抄滿經書才對。”
三個小年輕都啞了,原本以為有所發現能夠解開困惑,沒想到此行也添加了一條疑點。
“紙質薄而軟,出土后逐漸呈灰色。”高主任又舉起一張經卷對著屋外的陽光,“筆墨色澤均勻,質地綿密堅韌,纖維有明顯的分絲帚化現象,背后隱約有簾紋。”
他一拍腦袋,鄭重的把經書放回。
一溜煙地跑去了檔案室,一邊跑一邊喊:“院長你等等我!我想起來了!”
幾人邊笑邊搖頭,這個老頑童啊。
高主任沒讓大家等太久,抱著一沓資料喘著氣回來。
他一邊哆哆嗦嗦的翻閱,一邊問霍彥:“小帥哥我考考你,造紙術是什么時候發明的啊?”
霍彥聽聞哭笑不得,他就算稱不上博觀古今,但九年義務教育都教過的好吧?
“東漢,蔡侯,當時的紙,亦叫蔡侯紙。”
“錯!大錯特錯!”高主任終于翻閱到他想查找的資料,連同他興奮的臉一起放大到眾人面前。
《后漢書·宦者列傳》:“蔡倫字敬仲,桂陽人也。以永平末始給事宮掖,建初中,為小黃門。及和帝即位,轉中常侍,豫參帷幄。自古書契多編以竹簡,其用縑帛者謂之為紙。縑貴而簡重,并不便于人。倫乃造意,用樹膚、麻頭及敝布、魚網以為紙。元興元年,奏上之,帝善其能,自是莫不從用焉,故天下咸稱‘蔡侯紙’。”
元興元年,也就是公元十五年。
“再看這里的記載,1986年,護林站的工人們于天水放馬灘考古遺址發現一座漢墓,而在漢墓主人的胸口處,當時的專家發現了一張紙繪殘片。”
這便足以說明,早在蔡侯之前兩百多年,紙張已經被發明出來,蔡侯紙,最多算是前人智慧的升華。
“院長,借電腦一用。”高主任抓到線索,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百褶電腦將搜索到的信息展示給幾人看。
“你們看,如今這張殘紙地圖現藏于甘肅省博物館,博物館簡介上學到此殘圖長56厘米,寬26厘米。紙質薄而軟,出土時呈黃色,后來逐漸變成了灰色。紙面光滑平整,用黑色細線條繪出山脈、河流、道路等圖形,繪法接近長沙馬王堆帛畫。”
這便和剛剛高主任分析的經卷紙張師出同門了。
原來,當時的僧人用的不是后來經過改良的蔡侯紙,而是特意尋了這年代更久遠天水紙來用。
天水放馬灘比起戈壁,要潮濕很多,紙張也不易保存,當時交通也不方便,和尚們為何給自己出這樣一道難題呢?
“有一個人,或許知道答案。”池雨遲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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