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三，北京的大街上擠滿了車和人，每個人都很喜慶，每個地方都很熱鬧。春天接受付城和馮媛媛的邀請，到馬克西姆餐廳吃了頓豪華法式大餐，春天專門點了法式蝸牛和大蝦沙拉，狠宰了付城一頓，吃得心滿意足。置身于那個優(yōu)雅而有情調(diào)的就餐環(huán)境里，她恍然間感覺自己的身價也比別人高了一些，感覺自己的生命質(zhì)量也有了提高。怪不得現(xiàn)在的女人都想和有錢人交往，錢不僅能帶給女人物質(zhì)上的享受，更重要的是能帶給女人精神上的超脫。

　　吃飽喝足，開著那輛紅色POLO回月亮灣小區(qū)，想不到自己一個沒有任何家庭背景，從成都來北京打拼的女孩子，大學畢業(yè)后不到兩年就過上了有房有車的生活。雖然那房僅僅是四十平米一室一廳的小房子，車也只是八萬多一輛的POLO。但畢竟她擁有了這些，從無到有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變化，從此她有了在北京活下去的根基。

　　當然，她所擁有的這些都是那個人給的，準確地說，是那個人換給她的，兩個人存在著交換行為，春天把自己的身體和一部分青春交給那個人，那個人給春天提供房子和車子，還有一些足以讓春天拿出來炫耀的首飾和化妝品。

　　停好車，熄火、下車，在冷風中急匆匆鉆進樓洞，上電梯，一樓、二樓、三樓，電梯門打開：“咦，藍采，這么晚了，你怎么會在這？”

　　藍采正抱著肩，低著頭，蹲在她家門前。藍采抬起臉，眼睛腫腫的，看起來茫然無措：“春天姐，咱們先進屋吧，我凍壞了。”

　　進了屋，春天趕緊給藍采泡了一杯熱咖啡，看藍采抱著那杯咖啡暖手的樣子，她心里有些酸：“藍采，怎么了，海波欺負你了？”

　　“春天……姐，今天海波對我好兇，他還打了我一下，他從來不敢對我那么兇的。我先在你這里住一陣子吧，我不想讓爸媽知道，怕他們擔心。”說著她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

　　……

　　海波和藍采回到北京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鐘了，雖然兩個人都憋了一肚子氣，可誰也沒有想捅破那層窗戶紙，把氣撒出來，怪就怪這時候付城給藍采打了一個電話。

　　付城給春天打電話約她出來吃飯，可他真正想約的是藍采，就給藍采也打了一個。他在電話里說是過年了，給她拜個年，老同學聚會一下，吃頓便飯什么的。藍采支支吾吾地說自己不方便，不能去，改天再說。

　　“誰打來的？你怎么說話那個樣子？”電話還沒掛上，海波就狐疑地問。

　　“你怎么說話呢這是？我哪個樣子了我？”

　　“就那樣子，感覺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是誰？”海波逼問。

　　“是付城，他給我打電話只是拜年，還想請我吃頓飯，又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那么大驚小怪的嘛。”

　　“哦，沒事。”海波不再說話，坐在沙發(fā)上擺弄著藍采的手機。過了一會兒，他問，“妮子，你覺得咱們倆有什么不對勁兒嗎？”

　　“沒什么不對勁兒啊，我覺得挺好的。”藍采懶得跟海波說話，心里正在生氣呢，就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他。

　　“我是說最近我覺得咱們倆的關(guān)系處于一種不平等的狀態(tài)。”

　　“哪兒不平等了？”

　　“你還記得那次張倩給我打電話嗎？”

　　張倩是海波大學時的第一個女朋友，因為當時海波家里窮，沒錢，張倩就在大二時跟海波分了手，后來她又談了一個有錢的男朋友，可沒多久那個男的就不要她了，她又后悔，經(jīng)常打電話給海波，想和海波復合，但海波說什么也不答應她了。海波和藍采結(jié)婚后，張倩又給海波打過一次電話，當時藍采直接撥通她的電話，和她吵了一架，張倩說她還愛著海波，求藍采給她一個機會。藍采差一點氣暈過去，破口大罵，從此她就讓海波換掉手機號，與張倩斷絕一切來往。

　　海波的意思很明確，既然你讓我和張倩斷絕一切關(guān)系，那么你就應該和付城斷絕一切關(guān)系，為什么結(jié)婚都一年了，兩個人還藕斷絲連？這種夫妻倆和前男友與前女友的交往是建立在公平和相互監(jiān)督的基礎(chǔ)上的。既然你不能斷絕和前男友交往，為什么逼著我斷絕和前女友的交往？

　　想通了這些關(guān)節(jié)，藍采也覺得自己理虧，聲音弱弱地說：“海波，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他現(xiàn)在也快要結(jié)婚了，我們倆沒有什么的。”

　　“沒有什么？”海波有些生氣，悶悶地說，“妮子，你是個女人，不懂男人的心思，可是我懂。對男人來說，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當初你一腳把他踹開，他心里肯定放不下這檔子事兒，他現(xiàn)在找機會和你聯(lián)系，心里肯定就有想法。你看那些男人，結(jié)了婚還在外面養(yǎng)情人的，和別人老婆偷情的多了去了。相比女人，男人在外面亂搞是不需要付出感情的，或許女人找情人還要付出一定感情，容易受到傷害，但男人決不。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付城今天請你吃飯，明天他就會給你送花；今天你讓他牽你的手，明天他就會要求和你上床。并且我敢保證，上了床之后，你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就會變了，從以前那個圣潔的形象墮落為一個玩物的形象，你敢不敢和我打這個賭？”

　　藍采被海波這段話氣得笑了，至于嗎，不過是兩個老同學的交往，被海波說出來就曖昧得多了，也骯臟得多了，想不到海波的思想那么保守和狹隘：“海波，你這樣說話傷不傷人，別把人都想得那么壞行不行？好吧，我答應你，保證以后都不會和付城聯(lián)系了。不過，你媽媽的那檔子事咱們還沒說道說道呢。你看你媽對我是什么態(tài)度，我又不欠她的，她干嗎那么對我，還在背后說我壞話，還瞞著我就和你把秀娟的事定下來了。她眼里啊，根本沒有我這個兒媳婦！”

　　藍采的想法是想向海波表達一下對李金花的不滿，轉(zhuǎn)移一下海波的視線，省得他在付城這件事上糾纏不清。兩個人在一起，提這種前男友和前女友之間的事最傷感情了，但是沒想到這句話一下子惹惱了海波。

　　“藍采，不許你說我媽！”海波眼圈有點紅，“請你在責備我媽的時候本著公平的心態(tài)，也替我想一想。光說我媽，為什么不想想你媽是怎么對我的，可我在你面前說過你媽不好嗎？我媽不好，但至少我媽只是嘴上說說，并沒有做什么太傷人的事。你還記得結(jié)婚前我去你家那次嗎？我好心好意買了一盒壯骨粉去看你媽，買的時候沒注意那盒壯骨粉過期了，你媽還以為我故意拿過期的補品敷衍她，當著我的面就把東西扔出窗外。我那會兒死的心都有，可我還是笑著喊她媽，給她賠禮道歉。”

　　藍采一口氣噎在胸口。

　　她突然明白為什么剛才針對付城的事，海波一上來就要求夫妻平等，原來都是為這件事作鋪墊啊。說來也是，自己的媽媽對海波不好，干嗎還一個勁兒要求海波的媽媽對你好啊？夫妻之間本來就是對等和公平的關(guān)系。

　　可藍采不甘示弱，從沙發(fā)上跳起來嚷嚷：“海波，你這句話說得就不對了，我媽對你不好，但我媽從來不當著外人的面說你，也不會伙同外人欺負你這個自己人。你媽倒好，胳膊肘朝外拐，什么德行，鄉(xiāng)巴佬。”

　　“你罵我媽？”海波冷靜地說，可這就像暴風雨前的平靜，冷得讓人害怕。

　　“我沒罵，就是說她鄉(xiāng)巴佬。”

　　海波突然一巴掌拍到藍采屁股上，不疼，但這是海波第一次動手打她，把她打愣了，等回過神來，她“哇”一聲哭著撲到海波身上，又抓又撓，海波寒著臉，一動不動，像個受虐狂一樣任由藍采發(fā)作。

　　等藍采鬧累了，披頭散發(fā)地站起來，指著海波吼：“你竟然打我，佟海波，咱們離婚！”

　　“你罵我媽。”海波眼神愣愣的，瘋了一樣自言自語，“我媽為了供我上學，為了替我籌集學費，都給鄉(xiāng)親們跪下了！她為了自己的兒子，連尊嚴都不要了，健康也不要了，甚至可以連命都不要了。可你，還在罵她，我不能原諒你。”

　　“佟海波，我并沒有罵你媽，她確實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說說也不行？我再說一遍，我要跟你離婚！”

　　“你沒罵，可是鄉(xiāng)巴佬這個詞就是對我媽最大的侮辱，你忘了，我曾經(jīng)也是一個鄉(xiāng)巴佬，我所有的親人現(xiàn)在還是鄉(xiāng)巴佬！”

　　藍采一愣，躊躇了一下，想向海波道歉，可看海波還是怒氣沖沖的樣子，看都不看她一眼，小性子立馬就上來了，也不管海波怎么想了，噔噔噔就跑出了家門……

　　聽藍采嗑磕巴巴把事情經(jīng)過講了一遍，春天長嘆了口氣：“藍采，這就是當初我反對你和海波結(jié)婚的原因。”

　　“可是春天姐，我不想和海波離婚，我那么說也只是無心的。”

　　“我知道的，可有些話跟不同的人說就會有不同的效果。你那句話傷害了海波的自尊心。農(nóng)村人在向上拼搏的過程中都經(jīng)歷過咱們意想不到的挫傷，自尊心非常強，所以當你一不小心傷害了他的自尊心，他就會承受不了。”

　　“姐，這些我也知道，可我性子太直，心里有什么話嘴上就得說出來。我并不是想離開海波，說離婚只是嚇唬嚇唬他。”藍采看起來有些后悔。

　　“我明白你的意思，藍采，海波這個人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有上進心，有能力，又溫柔體貼。所以今天吃飯的時候，付城拐彎抹角地打聽你的消息，我就直接警告他不要對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女人啊，還能圖什么呢，能有一個真心對自己好，愿意和自己過一生的男人就比什么都強。”想到自己的事，春天心里未免多了一些感慨。

　　這句話說得藍采心里有些溫暖，不知道為什么，她這會兒有點想海波，擔心海波，可女人的自尊心又讓她放不下架子，就對春天說：“姐，我不會主動回家的，這是我第一次離家出走，總得做得像個樣子吧，所以還得委屈你一下，從你這里借宿幾天。”

　　春天一愣，又笑了：“行，傻丫頭，這個好說，不過我得先通知一下那個‘不速之客’。”

　　“什么‘不速之客’？”

　　春天有些尷尬，笑了笑說：“一會兒再跟你說。”

　　接著春天很曖昧地跟一個人打電話，說這兩天家里有客人，讓那個人不要來找她，下次見面時間待定。掛了電話，她又給海波打了一個，就說藍采現(xiàn)在在她家里，讓海波不要擔心，又旁敲側(cè)擊地訓了海波一頓。海波好像還是沒有原諒藍采，只是心不在焉“嗯”“啊”地回應著春天。

　　“這海波，還真慪上了。”春天一掛電話就說。

　　“他慪我也慪，看誰慪得過誰。”藍采心里有些不樂意，“春天姐，那個‘不速之客’是誰呀，不會是咱們經(jīng)理陳秉承吧？”

　　“怎么會？！”春天抽了一口煙，驚訝地看著藍采，“就陳秉承那樣的，我還看不上呢。實話告訴你吧，我說的那個人是萬華房地產(chǎn)開發(fā)公司的董事長付天涯，也就是付城的爸爸，我們在一起已經(jīng)快一年了。”

　　接著又補充了一句：“這事你誰也別說，付城還不知道呢。要是他知道我成了他二姨媽，他還不得氣得吐血啊。說不定，有一天他還真得叫我一聲媽。”

　　“啊？！”藍采徹底呆在那里，“你怎么……怎么可能和付城的爸爸？你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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