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驚訝的，和誰不是一樣，反正都是第三者。”春天倒是想得開，依舊笑得燦爛，“我能和付天涯走到一起，還多虧你和付城。咱們大四那一年，你和海波已經戀愛很久了，可是付城還對你不死心，就不停地通過我打探你的消息。有一次付城為了討好我，就約我到他家去吃飯，正好他爸爸也在，當時他爸爸就格外關注我，臨走時偷偷要了我的電話號碼。后來他又請我吃飯，給我買車、買房，我們就順理成章走到一起了。我以前找那個報社的工作，還有這次換工作的事，就是他幫我辦的。他和陳秉承是酒場上的好朋友，就交代陳秉承在單位里格外關照我一下。所以平時陳秉承對我還不錯，怪不得你會往他身上想。”

　　“可是你從來沒有表現出來，我被你騙了一年多。”

　　“這種事，要不是被別人發現，誰好意思自己捅出來呢，又不是多么光彩的事。”

　　春天抽了口煙，表情有些蕭瑟。電水壺里的水咕嘟咕嘟燒開了，藍采忙給春天沖了杯咖啡，一時間屋子里香氣裊裊，特別溫馨。

　　“春天姐，我覺得你這件事做得還是有些……欠思考。”藍采小心翼翼地選擇著詞語，生怕一不小心傷了春天的自尊心，“付天涯已經五十多歲了，他還有老婆，你們這樣有未來嗎？”

　　“和他在一起我就沒想過什么未來，也沒有想過破壞他的家庭，我覺得現在過得挺好的。當初我和他走到一起，完全是出于感激，藍采，你不懂，像我這種在北京沒根沒底的大學畢業生想要憑自己的能力在北京過得好一點，有尊嚴一點有多難。要不是付天涯，恐怕畢業的時候我沒法在北京留下來，即使留下來了，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打工妹，處于北京這個金字塔社會的底層，忙忙碌碌，疲于奔命。”

　　春天看起來很平靜，沒有什么不悅：“所以，對于海波的心理，我可能比你更了解，有的時候，為了讓自己活得更好一些，我們都在向生活妥協，拿自己的所有資本向生活交換活下去的許可。就像你家海波，他也是一樣，他天天在外面陪客戶吃飯喝酒，有的時候都喝得吐血，落下胃病，他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能和你有一個未來，為了能在北京獲得更好的生活？”

　　聽春天這么評價海波，藍采心里有些酸，也有些隱隱的后悔，海波承擔的壓力太大了，為了他們的小家庭操碎了心，可藍采還經常朝他耍小性子，惹他傷心。

　　平時春天說話都是咋咋呼呼，三句話不離“我操”“媽的”等臟話，可今天晚上，她和藍采躺在被窩里說了很多，一直都很認真、很深刻，藍采沒想到在春天那個看似放蕩不羈的外表下還有那么一顆脆弱和孤獨的心。

　　春天就像是一朵妖嬈的花，寂寞地開在無邊的黑暗里。

　　女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真難。

　　接下來的幾天藍采都是在春天家里度過的，第二天的時候，藍采還好好地享受了一下一個人的自由生活，和春天逛了一天街，從王府井采購了大量衣服、化妝品和零食這些女性逛街必購之物。

　　第三天，藍采心里有些忐忑，開始暗恨海波的無動于衷，怎么都過了兩天了，海波還沒來接我？不過好在有春天陪著她，兩人到后海溜了一天冰。

　　第四天，藍采心里慌了，海波還是沒有來找她，并且連著三天也沒有給她打電話，這個死海波，是不是真的變心了？藍采這會兒終于體會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也意識到自己真的離不開海波，不管以前她心里怎么對海波不滿意，可現在她覺得離不開他，或許這是愛情，或許只是兩個人在一起習慣了彼此，生活的慣性使然，一旦失去了海波的消息，她心里就空落落的。

　　本來春天想帶藍采到西郊滑雪場滑雪，好好地瘋狂一下，見她有些心不在焉，就啥也沒說，而是拉著她走到車邊：“藍采，上車，姐姐陪你去看看那海波在搞什么鬼，他要是敢變心，姐姐保證當著你的面抽他大嘴巴！”

　　春天的話雖然說得粗糙，但聽起來很提氣，讓藍采一下子有了主心骨，比較踏實了。兩人驅車趕到藍采和海波的家。一路上，藍采還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兩個人鬧分居，海波跟沒事似的，突然人間蒸發了，不來接藍采，也不打電話。藍采現在自己回家，感覺有向海波妥協的意思，很沒面子，不過畢竟是藍采犯錯在先，她不該那么說海波的媽媽，惹得海波傷透了心，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兩個人和好如初，只要能和好了，藍采就是丟些面子又怕什么？這些事情，藍采還是能夠想得通。

　　不過，藍采一路上還是在偷偷地設想見到海波時的說辭，她要先對海波說，自己這次回家不是為了和他和好，是因為明天就要上班了，她得回家拿一些換洗衣服，然后再找機會給海波認個錯，最后再逼著海波給她認個錯，最終結局就是兩人抱在一起互相說“對不起”和“我愛你”。一個個的場景從藍采腦海里閃過，跟放韓劇似的。

　　快進家門的時候，藍采對春天說：“春天姐，可能一會兒見到海波，我要向他道歉，那天我說他媽媽是鄉巴佬確實挺過分的，到時候你別笑話我。”

　　“怎么會呢？”春天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很認真地說，“藍采，你開始長大了，知道替別人考慮了……”

　　很出乎藍采的意料，海波不在家，家里卻多了兩個小姑娘，一個是曉慧，正忙前忙后地在客廳里打掃衛生，另一個小姑娘藍采不認識，正一本正經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還蹺著二郎腿，一晃一晃的，嘴里面嗑嘣嗑嘣地嗑著瓜子，一副少奶奶派頭。藍采猜著她就是海波二嬸的女兒——秀娟。

　　這倆人，真有主人翁意識啊，一來到北京就把海波家當成她們自己家了，藍采心里有些反感和戒意。

　　“嫂子！”曉慧先看到藍采，忙放下手里的拖把，過來打招呼。

　　聽到叫聲，秀娟也站起來，遲疑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拍打掉手里的瓜子殘渣，訕訕地過來，叫了聲“嫂子”。

　　“哦，曉慧這么早就來北京了？這是秀娟吧？”藍采四處打量著，那棵巴西木被挪了地方，肯定是曉慧干的，秀娟腳上穿的棉拖鞋是藍采的，桌子上擺著一塊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肯定也是從藍采那拿來的。屋子里雖然很干凈，但因為一些物品被挪動了位置，顯得有些凌亂，失去了原來那種雅致的氛圍。

　　這倆死丫頭，在家里瞎折騰什么呢？藍采心里恨恨地罵。

　　“海波呢？不在家？”春天看藍采面色不悅，趕緊問曉慧和秀娟。

　　“哦，海波哥他去上海了，前天走的，那天我們剛回來，他就接到電話，說是他們公司推銷給上海腎病醫院的激光碎石機出了故障，造成了醫療事故，公司派他到上海處理這個緊急情況，負責機器的調試和修理。”曉慧忙回答她。

　　“哦，沒事，我回來就是想拿點衣服，還有等海波回來你告訴他一聲，我們離婚的事讓他抓點緊。”

　　藍采肺都快氣炸了，海波這次太過分了！不但不經藍采同意就讓曉慧和秀娟住在自己家里，連出發到上海這事也沒通知藍采，我藍采在你海波眼里是什么？是空氣？是你們家的仆人？什么事你都可以自作主張，那你還要我這個老婆干什么？

　　自打海波從老家回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敏感、獨斷。難道他是受到了他媽媽和那些農村婦女的影響？難道他想在家里搞大男子主義？藍采越想越氣惱，如果海波出現在她面前，她恨不得上去抽他一巴掌。

　　“嫂子，你怎么說……”曉慧想問藍采“離婚”是怎么回事，但這個問題有些敏感，不該她這個外人插嘴，就很知趣地閉了嘴，咬著嘴唇，有些不安地看著藍采。

　　藍采和春天什么也沒說，直接到臥室里收拾衣物，把自己需要的內衣外套什么的收拾了滿滿一皮箱，提起來就往外走。看這事鬧的，自己的家被兩個外人霸占著，她還得出去住。藍采心里充滿了不平衡感，臨走也沒給曉慧和秀娟好臉色。

　　“嫂子……”藍采臨出門前，曉慧輕輕叫了她一聲，有些話想說，可欲言又止，只憂心地搖了搖頭。藍采不知道，曉慧已經用從家里帶來的錢買了一張去上海的機票，下午兩點的飛機。

　　“這兩個柴火妞長得都有點姿色，不過那個曉慧看起來更正派一些，秀娟可是個人物啊，眼睛里蒙著一層水汽，顧盼間透著風流，從面相上來說，這叫水相，生這種相的人，容易招蜂引蝶，水性楊花。藍采，你可要多加提防啊，別讓人家賣了還替人數錢。”一上車，春天就開始品評那兩個小姑娘。

　　藍采委屈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春天姐，我心里難受，別說了。”

　　一想到在海波老家經歷的那些事還有秀娟這個人，她心里就堵得慌，憑什么呀，在海波家里，他二嬸那么欺負她，到了北京，他二嬸的女兒又來霸占她家的地盤，看到秀娟這個人，藍采就想到了海波他二嬸那副得理不饒人，挑撥人家關系的嘴臉。

　　“好好，不說了，大小姐。對了，你要是真的生氣，干脆就打電話問問海波這是怎么回事。”

　　也是，有氣打電話找海波撒出來也比這樣憋在自己肚子里強。藍采想了一會兒，就撥通了海波的手機號。

　　海波的聲音有些疲倦。

　　“喂，妮子，是你嗎？”

　　藍采心里熱乎乎的，想哭，但她忍住了，換上一副冷冰冰的語氣：“是我，佟海波，我找你是想商量一下離婚的事，你那邊考慮好了嗎？什么時候去民政局？”

　　“妮子，別鬧了，行不？消消氣，都是老公不好，老公回北京后給你賠禮道歉。”

　　“道歉管屁用，你說，為什么你不經我同意就讓曉慧和秀娟倆人住咱們家里？為什么一連好幾天你都不給我打電話，去了上海也不通知我一聲？告訴你，佟海波，我受夠了，這個婚我是離定了。”

　　“妮子，你……”

　　“我什么我？我跟你過的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吃得不如人家好，穿得不如人家好，你還整天拿這事那事的來刺激我。你看我那些同學，哪一個混得不如我？他們都開著高級轎車，住著比我們家大好幾倍的房子，家里有保姆伺候，出門住高級賓館。佟海波，我都這樣了，還得受你的窩囊氣，你這個親戚那個鄰居的住在我家里，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你什么時候替我著想過？”

　　“妮子，對不起，這次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哼，說得輕巧，咱們民政局見……”

　　說完藍采就迫不及待地把電話掛掉了，海波一遍一遍地給她撥電話，她就是不接，最后干脆把手機關掉了。

　　春天看了她一眼，自言自語說：“明明是想和好的，可為什么說出話來就會傷人？你也不改掉咄咄逼人的脾氣，非得兩個人互相傷害，何苦呢？”

　　藍采把氣撒了出來，并且她也知道海波是在乎她的，心里的氣理順了。聽春天那么說，她也覺得剛剛有些過分，可又抹不下面子承認錯誤：“春天姐……我就是想嚇唬嚇唬他，讓他對我好一點，別整天不把我當回事。”

　　“是啊，藍采，你是這樣想的，有你的道理。可是你想過沒有，你這樣難為他，他心里該多難受？兩個人在一起走一輩子不容易，可千萬別因為爭一時意氣把兩個人都毀了。”

　　春天一番話把藍采說得很惆悵。天空中飄著若有若無的雪花，像是上帝賜給人間的祝福，悄悄融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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