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是夜,暮色漸沉。
孟云和余老大在萌貓咖啡館門口作別后,就裹緊衣服在寒風中往學校走了,周天澤幾步跟上,“陪我去下藥店吧?”
孟云皺眉剛想說沒空,視線觸及到他臉上的傷口時,才軟下心把話咽了下去,“行。”
兩人去了瑾華大學附近的藥店,前臺的醫生看了看,就進去找了些藥來,邊幫周天澤清理傷口邊囑咐旁邊的孟云,叫最近少吃辛辣,飲食清淡些。
“好了,”醫生涂完藥后,拍拍周天澤肩膀:“小伙子帥哈,”轉眼又看了下孟云,一臉笑瞇瞇道:“小姑娘也漂亮。”
周天澤抖抖衣服站起身,一把將孟云摟了過來,揚揚下巴問,“我倆配嗎?”
醫生樂呵呵點頭,“配的,非常配。”
孟云沉著個棺材臉,二話不說把他胳膊一甩,罵了句滾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醫生只道是小女生害羞了,嘿嘿干笑了兩聲,周天澤也笑,用手機掃碼付完錢后,拿起藥道了聲謝就出了門。
瑾華大學門口,孟云裹著白色羽絨服,背影像只炸毛的河豚。
周天澤腿長步子大,幾步就追上了,“吃個飯再回去吧。”
“要吃你自己吃。”
“一起啊,剛剛醫生囑咐藥怎么吃來著?我都沒聽清。”
“你瞎子不知道看說明書啊?”
“你別這樣……”周天澤語氣有些討好的意思,“我就想和你吃個飯,最近這段時間我都沒胃口,你也知道我胃一向不好……”
話音剛落,果然,前面已走了老遠的女孩身體微微一頓,稍過幾秒,轉身又折了回來,咬牙切齒丟了句,“趕緊吃完趕緊走。”就大步朝餐館的方向走了。
周天澤看著她的背影滿意地笑了笑,踱著輕快步子慢慢跟上。
今晚的夜漫長,
以后還有更長的路可以走……
餐館里,生意很好。
都是些瑾華學生和附近的居民。
喧嘩聲、斗酒聲,不絕于耳。
老板娘系個圍裙左右忙乎,剛送完一波客人,又回來忙擦干凈桌子。
孟云和周天澤就著干凈的桌子坐下,老板娘抬眼一瞧:“喲,你倆可有些日子沒來了吧!”
周天澤點點頭,坐下后雙手抵著下巴,眼睛直勾勾盯著孟云意味深長道:
“是有些日子了,對吧?”
孟云拿起桌上的菜單沒說話,還沒翻呢,對面人就開始報菜名了:“雞肉蓋澆飯、油淋茄子,蒜香炒肉還有——”
她直接把菜單一壓,“老板娘,一碗清粥,茄子蓋飯,小炒白菜,三鮮湯。”
“好嘞,”老板娘笑了笑,斜眼覷了覷周天澤的臉上的傷,感慨道:“哎呀帥哥,你女朋友可真貼心。”
周天澤嘴角一勾,很是受用,還沒等老板娘走遠呢,他又補充了句,“哦,再來碗羊肉面,多放香菜。”
孟云抬頭看了看他,對方一臉得意地回視她,“你的喜好我都是有留意的,其實我……”
“老板娘,羊肉面不要了。”孟云抬手示意。
老板娘轉頭哦的一聲在單子上劃掉,就往廚房去了。
周天澤怔愣了下,眸光閃了閃,“怎么了?”
孟云拿出手機玩,埋頭隨意道:“沒什么,不喜歡吃了。”
周天澤眉頭一壓,“以前你不是經常……”
孟云抬起頭,“我變了啊。”
冷淡的語調搭配更冷漠的表情,
沒有一絲溫度。
周天澤哽了哽,把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孟云定定看著他,又補充了一句:
“周天澤,人,都是會變的。”
“………”周天澤沒有再做聲,垂下的手慢慢攥緊衣角。
菜很快就上來了,兩人都低頭慢慢吃了起來。
滴滴滴。
孟云的手機響了
她點開一看。
是一張圖片,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托著籃球,上面貌似還有個簽名,孟云不太懂籃球,但她確定這個一定蠻貴的。
她放下筷子揩揩手,捧起手機埋頭認真回:
孟云:「俊俊,新籃球嗎?」
對方秒回:「嗯啊。」
孟云能從字眼中感受到他的心情很好,不自覺嘴角漾開了笑,這個表情瞬間被對面剛抬起頭的周天澤捕捉到,他手里的筷子明顯一滯。
孟云沒感受到對面人的神情,事實上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沉浸在跟俊俊聊天上。索性飯也沒再吃了,一直捧著手機打字。
俊俊像往常一樣,告訴她今天自己干了什么,孟云沒敢說自己今天進局子的事情,只挑好的講,說兼職的店里生意很好,自己晚飯也吃的很好。
對方緩了幾秒發過來。
俊俊:「腰還疼嗎?」
孟云:「好多了。」
孟云猛地回過神來。
孟云:「誒?不對啊,你咋知道我今天腰疼?」
俊俊:「……我就是知道。」
孟云瞬間來了興趣。
孟云:「別賣關子了,速速招來!」
俊俊:「我會算命。」
孟云:「你可拉倒吧!」
俊俊:「反正我就是知道啊。」
孟云:「再不說拉黑警告了啊。」
俊俊:「別……」
孟云:「快點!坦白從嚴,抗拒更嚴!」
孟云捧著手機,焦急催促。
孟云:「快點兒的!」
孟云:「趕緊的!」
孟云:「快說呀!」
對方老半天才回復,語氣像是很難以啟齒一樣。
俊俊:「因為……今天應該是你的生理期吧?」
咣當!
像有一道雷劈過,劈得孟云是外焦里嫩。
她瞪大眼睛盯著這幾個字,
臉騰得一下就紅了,一直紅到耳朵根。
對方又回了句。
俊俊:「唉……短信怎么沒個撤回功能呢……」
“?!”孟云覺得自己被劈熟了。
孟云和學長聊天一向是有啥說啥,從來不兜著藏著,上個月大姨媽痛的她在寢室直打滾,發短信說不舒服,學長忙問她哪兒不舒服她就直說了。
沒想到學長一直記著。
孟云羞澀地咬著唇回復。
孟云:「呵呵噠……好尷尬呀……嘻嘻,所以你咋知道是今天?」
俊俊:「推算應該差不多是這時候啊。」
孟云:「哇哦,俊俊你真的是婦女之友,母性專家啊!」
俊俊:「……」
孟云能想象到他一臉窘迫的樣子,覺得逗逗他挺好玩的,還準備再說點什么,驀地“碰”的一聲清脆聲響起。
她嚇了一跳抬起頭。
只見一把勺子已經摔到了地上,稀碎了一地,
始作俑者周天澤甩甩手,用舌頭頂了頂腮幫,揚揚下巴道,
“總算回魂了?”
孟云眉頭一皺,“周天澤你是不是有病!”
周天澤起身伸手過來,“跟誰聊天這么開心?也給我看看,一起高興啊。”
孟云抱著手機本能的往后縮,“不可以!”
“拿來。”
“不行!”
“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不能看就是不能看!”
“啊……”
周天澤一把抓住孟云的手臂,看她小聲尖叫,一臉驚恐地死死護住懷里的手機,喉結滾了滾。
僵持了不到幾秒鐘。
最終還是頹然松了手。
他坐了下來,往椅子后一靠,摸出煙來,聲音淡淡道:
“怕什么,逗你玩的。”
孟云好半天才把冒到嗓子眼的心臟歸了位,她一臉警惕地看向周天澤,見他低頭點煙,然后懶散的吐出煙圈,才低聲咒罵了一句,勉強坐回原位。
周圍客人投來好奇的目光,見著兩人沒怎樣,也就興致缺缺地重新回到各自的話題。老板娘見多識廣,笑瞇瞇過來換了副新的碗筷,又笑瞇瞇走了。
孟云打開短信,回了句自己上自習了,回頭再聊就把手機倒扣了。
她拿起筷子勉強吃了幾口,食不知味。
對方夾著煙嗓幽幽開口:
“你變了是因為手機里這人嗎?”
“………”孟云埋著頭不說話。
周天澤在煙霧繚繞中瞇著眼睛打量她,
“你喜歡他?”
孟云擰眉抬起頭,“我喜不喜歡關你什么事,周天澤,你真當自己是我男朋友嗎?”
周天澤嘴角一勾,“也不是不可以啊。”
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把孟云氣得肝都疼了,她剛想罵回去,手機響了。
一看來電上寫著:老爸。
孟云瞳孔倏得放大,
登時心又提到嗓子眼。
孟云心想。
完了。
平常老爸工作一直很忙,從來不會主動給自己打過電話,什么事情都是媽媽代為傳達,他電話打來,絕對就是有嚴重的事情,孟云自知今晚的事情是自己理虧。
她做賊心虛,難道是打架被發現了嗎?
怎么辦怎么辦?
周天澤見她六神無主的樣子,問:“怎么了?”
“我爸電話,我完了,他肯定是知道了打架的事情了。”孟云的聲音都帶著哭腔。
“怕什么,他不一定知道,你先接再說啊。”
孟云哭喪著臉躬身出去,甫一接聽,果真。
里面的怒吼就隔著話筒砸了過來:
“孟云你長能耐了是嗎?!啊?才大一就打架進局子了?了不得啊!要不是你陳叔叔打電話告訴我,我這張老臉都要被你丟盡了!”
“爸爸……我……”
“你什么你!什么也別說了!明天我就來接你回家,書也不用讀了,我叫你媽給你找個什么電子廠上班去!或者讓你舅舅安排他們街道留條馬路給你掃!”
“爸爸我錯了……”
“你錯哪兒啦?你還錯,你不是能耐的很嗎?!”
“哎呀,你少說兩句嘛,別嚇到云朵……”電話里傳出媽媽的聲音。
“你給我起開!還不是你慣的!一身的臭毛病……”
“誒嘿?你這話說的,這一身臭毛病不是隨了你了嗎?你個老東西。”
“我……”
爸媽在電話里又吵了起來,孟云哭喪著臉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耳邊的手機突然被人一提,孟云轉過頭,周天澤已經接了起來,“喂,孟叔叔,我是周天澤啊。”
話音一落,里面吵鬧聲瞬間沒了,轉而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語氣。
“哦哦……是阿澤啊。”孟志雄和藹可親道。
周天澤嗯了一聲,“孟叔叔我跟您解釋一下吧,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樣……”周天澤邊說邊往旁邊走,回頭對孟云眼神示意讓她先進去。
孟云憋屈著嘴回了餐館。
餐館旁的一顆大樟樹下。
周天澤用半根煙的功夫打完了電話。
他只用了三言兩語就把孟志雄搞定了,對方聽到孟云是見義勇為還挺高興。末了孟云媽媽又接過電話柔聲囑咐說以后大學四年兩人要相互扶持,好好學習,一起進步。
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默認了兩人的關系,讓好好處著。
周天澤笑著答應,掛了電話。
孟云的手機又退到之前的聊天界面。
周天澤不是個會偷看隱私的人,剛準備放下手機,可在眼神隨意撇到記錄上「俊俊」這個稱呼時。
他愣住了。
幾秒鐘的時間里,他試著說服自己。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說不定只是同名呢?
像是為了驗證什么,周天澤立馬調出對方的手機號,又拿出自己的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那個人的號碼,兩邊一對。
一模一樣。
他的瞳孔驟然縮緊,瞬間感覺耳膜都是嗡嗡作響。
周天澤攥緊手機,一目十行,快速地翻看兩人的聊天記錄。
一路劃下來,
幾頁,幾十頁,還沒翻到盡頭。
每一次的滑動都像是又砸下一根鐵釘在自己的心臟上。
痛的鮮血直流。
當翻到最初的記錄,看到俊俊發給孟云的。
「……想聽聽我的建議嗎?」
「那個人,不值得。」
這幾個字時。
周天澤的眼中那殘存的微弱之光總算是徹底熄滅了。
他仰天自嘲般笑了下。
良久。
才低頭回視手機。
他盯著泛光的屏幕,一字一句惡狠狠道:
“沈青臨,真她媽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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