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孟云正在灶臺跟劉嬸兒忙活做飯，她用刀正切菜呢，門口遙遙傳來一個聲音，“媳婦兒！我回來了！”

        “………”孟云面無表情轉身，就看到談林張開雙臂要抱過來，見著她和她手上明亮亮的刀，臥槽一聲，跟見了鬼一樣，堪堪止住了步子。

        “你個24k鈦合金狗眼又看不清人了瞎抱是不是？！”孟云提著菜刀作勢要砍。

        談林后退兩步，擰眉一臉嫌棄道：“女瘋子，怎么是你啊？我媳婦兒呢？今晚不是她和柯凡做飯嗎？”

        孟云舉著刀，鼻子里一哼哼，“你還好意思問？大冬天的莎莎和柯凡在壓水井旁洗白菜，結果莎莎搬不動大盆子里的水，不小心濺了柯凡一身，柯凡回去換衣服去了，莎莎過來搓著凍得紅腫的手可憐兮兮地求我幫忙做晚飯，還特意囑咐給你的羊肉湯，一定要去腥，說完她就上樓休息去了。”

        談林的臉色瞬間就變了，他收起嘻嘻哈哈的面容，有了些愧疚之感。

        “你現在知道你女朋友對你多好了吧？你說你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好事這輩子能碰到莎莎這么好的姑娘，你——”孟云話還沒說完，談林就轉身往廚房外跑，被孟云一把撈住胳膊，“干什么去啊？”

        “我去看看莎莎。”談林道。

        “莎莎在休息啊，你又去打擾她？”孟云皺起眉頭。

        談林想想，

        也是。

        少頃，他擼起袖子，把孟云手上的刀子接了過來，邊切菜邊道，“這沒你事兒了，你去學校找沈青臨玩兒去吧，我和劉姐姐做飯就行。”

        “可是……”孟云還有些猶豫，結果劉嬸兒笑瞇瞇地從灶臺邊冒出頭，“是啊，小云朵啊，休息下哩，你快找小沈去吧。放心啊——”

        孟云還是乖乖聽話了。

        她樂顛顛的取下圍裙，跳起來往談林脖子上一套，“兄弟，靠你了！”

        說完就笑瞇瞇一蹦一跳地往外跑去。

        談林脖子都快被她勒死了，望著那上竄下跳的背影，不禁嗟嘆道：“沈青臨這是找了個孫悟空嗎？”

        在旁邊洗手的陳百萬不樂意了：“我妹子孫悟空？那我是啥？”

        談林想都沒想：“你豬八戒啊，沈青臨唐僧，柯凡沙和尚，齊活了。”

        陳百萬額角突突直跳：“那你是啥？”

        “我……”

        “你是白馬，沈青臨騎你，哈哈哈哈哈——哎喲！”陳百萬笑得往后仰，被談林一個白菜心砸了頭。

        談林撣撣手，“那我還是當唐僧好了，畢竟我們倆之間，一直都是我騎他的，攻受可不能搞反了。”

        “………”

        柯凡房間。

        女孩躺在他的床上，正痛苦地蜷縮著身子來回翻滾著，有汗水從額角落下，她閉著眼睛，眼皮下的眼珠在左右晃動。

        坐在床沿邊的柯凡神色一凜，——這是快速眼動期又稱“rem”睡眠期，她沒有跟上自己的思路，而是墜入了另一個夢境！

        “穆麗莎，你在哪兒？”柯凡問。

        “快告訴我你在哪兒！”

        “我恨你！”穆麗莎終于呼嚎出聲，聲音是那樣絕望：“漆玉！我恨你！！”

        “我恨你！”

        “我恨你！”

        “為什么要殺予陌！為什么！！”

        “穆麗莎，不要激動！”

        柯凡喉結一滾，彎腰握住她的肩膀厲聲道：“我數到三，穆麗莎，聽到響指醒過來！”

        三，

        二，

        一！

        醒！

        柯凡揚手打了一個響指。

        沒有作用，

        穆麗莎根本沒有醒。

        她還在叫著，聲音是那樣聲嘶力竭：“我恨你！恨你！我要將你碎尸萬段！！”

        “穆麗莎！醒過來！”

        “莎莎！聽我的話，醒過來啊！”柯凡喊出了聲。

        穆麗莎的全身開始震顫，一直都在抖動，眼皮下的眼珠瘋狂地轉動。

        再這樣下去，

        她會完蛋的！

        “………”柯凡無聲的罵了一句臟話，他轉身一梭巡，目光看向桌子上的燒水壺，走過去二話不說打開蓋子，然后疾步過來對著穆麗莎的頭潑下去。

        嘩啦一聲——

        溫水濺了穆麗莎一臉，她豁然睜開眼睛，就像一個溺水者一樣騰得一下半坐起身子，一邊大口大口呼吸著。

        柯凡閉上眼睛長吁一口氣。

        謝天謝地，

        總算醒了。

        女孩眼睫上掛著水珠，整個臉色都是卡白卡白的，更加顯得眉眼如墨。她的胸腔上下起伏，嘴唇半張發出倒吸涼氣的喘氣聲，良久，

        渙散的視線才總算恢復到清明的狀態。

        “莎莎你沒事——”柯凡放下開水壺，急忙坐在她旁邊，話還沒說完，被穆麗莎狠狠一巴掌扇了過來。

        啪！的一聲，

        這個力道的狠勁，直接將柯凡半個身子抽偏了過去。

        他老半天才嘶的一聲轉過來，邊摸了摸帶血絲的嘴角，用舌尖頂了頂，無所謂地笑道：

        “大佬，力道挺重啊？”

        “我這還算輕的！”穆麗莎眼睛盯著他，一臉陰狠道：“這18天來我做的哪個噩夢不是拜你所賜？！你就這么喜歡當梁上君子嗎？半夜偷偷摸摸爬進我房間，我的高燒，也是你的杰作吧？！”

        柯凡無所謂笑了笑，聳聳肩，

        算是默認了。

        “你在夢境里給我看漆玉在車上說的話是為了什么？”

        穆麗莎嘴角一嗤，“難道是讓我知道他沒有在意大利就對蕭予陌動手，還放了我們倆回國，所以我要感謝他？這就是他讓你傳達的話？”

        柯凡長嘆了一口氣，沉聲道：“這個不是漆玉的意思，是我個人的意思，我并不想看到你們倆從知己鬧到現在你死我活的敵對狀態，所以我本來還想讓你看點別的，但你抵觸情緒太嚴重了。”

        “你覺得我現在還能跟他做知己？”穆麗莎像是聽到一個巨大的笑話，笑著道：“你覺得我會跟殺害蕭予陌的兇手成為朋友嗎？”

        “又是蕭予陌……”柯凡無奈道：“穆麗莎，你的人生是過不去了是嗎？就為了這么個男的，你就什么都不管不顧，就是要報仇血恨是嗎？！能不能有出息一點啊？”

        話音一落，

        穆麗莎沒有回答，

        就一雙大眼睛死死盯著他。

        “你能不能理智的想一想啊？漆玉要是真要動手，又怎么會安全放他回中國呢？而且，漆玉的目標很明確，他的敵人一直都是蕭道植，從來不會牽連別人無辜的人。可你看，他有對蕭道植動手嗎？！蕭道植現在還帶著他二胎老婆在南方樂呵呵安享晚年呢！”

        “………”穆麗莎緊緊攥住自己的手心，努力不讓自己失控。

        “那年北京的奧林匹克數學競賽他拿了冠軍后，你就高興地帶他回了華安，在蕭予陌生日那天你們還一起過生日啊，不是還叫上了沈青臨嗎？你們玩得多開心啊！”

        “后來散場了漆玉單獨去找了蕭道植。他有殺他嗎？他只是提著劍逼著蕭道植為他做了一碗蛋炒飯，蕭道植殺了他母親，他再也吃不到母親做的蛋炒飯了，所以他讓蕭道植為他做了一碗，飯做好后，漆玉含著淚吃完，就原諒了蕭道植。”

        “漆玉當時才13歲啊，一飯之恩可抵消殺害父母的血海深仇，這樣的仁義、氣度和風骨你有嗎？！”

        “穆麗莎！人們總說你和他是強有力的勁敵，要我說，你根本就不配你知道嗎？死了個蕭予陌就把你折磨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你能不能學學漆玉，他——”

        噗——

        穆麗莎突然笑了。

        她仰頭笑得雙肩都抖動起來，好半天才邊喘邊道：“仁義？氣度？風骨？用這個來評價一個大毒梟的兒子？啊？”

        柯凡沒吭聲了，

        眼眸里的光一寸寸沉了下去。

        “穆麗莎，你讀了那么多書也覺得人生而有罪論嗎？漆玉出生在什么家庭沒得他選，他是無辜的。”

        “他無辜？！”穆麗莎瞪大雙眼，一字一句道：

        “是啊，六歲之前的他確實太無辜了，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他又有什么辦法呢？——可是他享受的所有榮華富貴，他受到的高等教育，哪個不是錢堆砌出來的？這些錢哪兒來的？是他父親販毒得來的臟錢！！”

        “在漆玉快樂無憂的童年，有多少家庭因為毒品這兩個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這些帶血的錢讓他成了神童，讓他變成萬人敬仰的大神，你不覺得可笑嗎！”

        “你說他無辜嗎？他真的無辜嗎？！”

        柯凡：“………”

        “你說他沒殺蕭道植那確實沒殺啊，這個世界上，想報復一個人，殺了他，反而是便宜他了，但如果讓他活著，每時每刻都要想著自己會不會死，仇人已經殺了自己兒子，現在又想殺自己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這種煎熬忐忑的痛苦，不比一刀殺了強？漆玉折磨人的手段，我都自愧不如啊！”

        “你就那么肯定漆玉殺了蕭予陌？”柯凡還是問出口。

        “三年前那晚，蕭予陌來ktv前的最后一通電話是漆玉打給他的！沈青臨打電話叫蕭予陌來，他還在猶豫，是漆玉故意打電話叫他來的！”

        “他和馬勝良狼狽為奸！你知道他是怎么羞辱我的嗎？他明明知道蕭予陌會死，還故意送給我情侶對戒，讓我在生日會上表白。結果蕭予陌當著我的面死了，我被刺激地也瘋了，他一箭雙雕，多厲害啊！”

        “警察不是沒有懷疑過他，可他聰明啊，仗著自己未滿16周歲，又是意大利國籍，警察拿他沒辦法，詢問中一點破綻都沒有連測謊儀他都能躲過去，要不怎么叫iq160的天才，我確實自嘆不如啊。”

        “看到你給我的夢境，我更加確定了，像漆玉這樣的人渣畜牲，當初蕭伯伯就應該把這六歲的小孩直接殺了！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穆麗莎！”柯凡騰得一下站起身來，

        “我看你是喪心病狂，無藥可救了！！”

        穆麗莎也站起來怒吼道：“喪心病狂，無藥可救的是你們！不是我！！”

        怒吼聲在清冷幽靜的房間里炸響，

        久久回蕩。

        兩人你看著我，

        我看著你，

        都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咚咚咚——

        門外猝然傳來最里屋的敲門聲，“莎莎？在嗎？”

        是談林的聲音。

        沒人應答。

        穆麗莎和柯凡還在較勁地看著對方。

        門外像是敲了幾下停住了，轉而腳步聲又來到柯凡的房門口，這回聲音明顯是哐哐砸門。

        “柯凡！開門！”

        “柯凡！快點開門！我知道你在里面！”

        他剛說完，

        柯凡衣服兜里的手機也跟著響了起來。

        聽到音樂聲，外邊的聲音更大了，“你再不開門！我她媽踹門了！！”

        柯凡總算敗下陣來，無奈扶額，“這個臭小子還真是煩人啊……”

        穆麗莎轉身剛準備翻窗，衣服被柯凡拽住了，“你有東西忘了。”

        柯凡一說，將手一揚，

        長長的鏈子下，

        一個古銅色的懷表墜了下來。

        穆麗莎眼神一冷剛準備去接，柯凡沒給她，轉而湊過來對著她的耳畔輕輕道：

        “如果你真的恨透了他，為什么還要留著他送你的懷表呢？嗯？”

        穆麗莎哽了哽，想說話，卻又被柯凡制止：

        “莎莎，你有沒有覺得為什么會這么巧呢？你和沈青臨，孟云，還有一個像蕭予陌的談林都在這個荒山野嶺偏遠地區相遇，哦——就差一個顧羲和了，不過那小子腳底抹油跑得快……”

        穆麗莎聞言不由得眼睫輕顫。

        只聽柯凡唇瓣一張一合道：

        “今晚十二點，我在堂屋四腳方桌旁等你，到時候再把懷表還你。”

        砰！

        門外終于傳來踹門聲。

        時間緊迫，

        穆麗莎咬牙一個閃身走了。

        門外，

        談林還準備踹第二腳，結果剛長腿一踢，那一瞬間柯凡正好把門打開，長腿收不住勢直接結結實實踹到柯凡肚子上，他哎喲一聲，翻滾到了地上抱著自己的肚子鬼哭狼嚎道：

        “談談吶，你要殺人嗎？！那么大火氣干什么啊！我欠你錢嗎？”

        談林：“？？！”

        談林趕忙將他扶起來，眼神在柯凡脖子上掃過，看到紅痕時微微一頓，不過也就一瞬間的功夫，他又恢復到正常的焦急狀態，迭聲道：

        “哎喲，對不起對不起，兄弟。沒傷著吧？”

        他趕忙把柯凡扶起來，連忙解釋說樓下飯做好了，來是叫他和穆麗莎下去吃飯的。可穆麗莎睡著了沒聽見，就來叫自己了。

        柯凡點點頭，“好，我現在就去吃。”

        談林起身，人剛走到門口，“哦，對了，”他轉身指了指窗戶，“冬天冷就別把窗戶開著，省得蚊子飛進來了。”

        柯凡一臉啞然，“冬天哪來的蚊子？你有病吧？”

        “沒蚊子，你脖子上是什么？自己掐自己勒得？”談林笑著說道，也不管柯凡的反應，

        轉身就出了門。

        他一走后，柯凡的眼神瞬間就冷了下來。

        這小子，

        沒自己想的那么簡單啊。

        晚飯依舊熱熱鬧鬧的，大家紛紛議論明天的文藝匯演表演什么節目，飯桌上大家都興奮討論著。

        除了三個人。

        穆麗莎，談林，柯凡。

        穆麗莎給談林夾菜，談林笑著說謝謝。柯凡給談林夾菜，被穆麗莎拿水晶餃一擋，又結結實實地避開了，“你吃這個就行，別吃他的。”

        柯凡：“………”

        行，

        算你狠。

        “談林，你和莎莎的鋼琴合奏就定了是《卡農》了，沒問題吧？”沈青臨握著筷子問。

        “………”

        “談林？”

        “…………”

        “主席問你話呢！傻逼！”孟云直接拿筷子敲他。

        談林猛地回過神，“行……彈什么都行。”

        “莎莎，你呢？”沈青臨問。

        穆麗莎面容不動，“無所謂。”

        她剛說完，

        談林執筷子的手微微一顫，心里沒來由的酸澀感更重了。

        是夜。

        當秒表快到十二點時。柯凡從二樓窗戶上竄出來，他貼著窗沿一路閃身進了所有寢室，

        再出來時，

        四周已經沒了半點聲音。

        柯凡又回了自己的房間，打開門晃晃悠悠下了樓，走到堂屋側門，用口袋里的卡子在劉嬸兒的房門鎖搗弄開進去后，沒過十幾秒再出來。

        柯凡用力砰的一聲關上門，

        她也沒有醒。

        整個小樓像是一瞬間靜謐下來，

        落針可聞。

        夜，靜悄悄的。

        他悠閑地在堂屋中央的四角方桌旁，抄把椅子坐下來，撐著下巴目視正前方，不一會兒，

        一個人影從二樓拐角走了下來。

        是穆麗莎。

        只見她手里握著一把青銅色的寶劍，有月光從身后的玻璃窗前照了進來，印著她半張側臉。

        整個人晦暗不明，

        透著森然的泠泠殺氣。

        她一步一步走著，手中的青銅劍隨著下樓的振動而發出鏗鏘之聲，像是劍身已經很久沒有喝到人血的滋味，在興奮期盼中。

        穆麗莎走到柯凡對面，把劍往桌上一放，砰的一聲，“談吧。”

        “哇……”柯凡感慨了一句，整個人雙手舉著上半身朝后微仰笑道：

        “女俠饒命啊，你這拿著殺了馬勝良的劍來跟我談，打打殺殺的好可怕啊。”

        “別裝了……”穆麗莎冷冷道：“現在整棟樓的人都被你催眠了，沒人打擾，我們倆就別再演戲了行嗎？”

        柯凡笑了下，“行。”

        他雙手抱臂，“那我先說？”

        穆麗莎頷首示意。

        “那，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你為什么會在這？為什么會給我催眠？”

        柯凡開始耐心講道：

        “這個故事很長啊，你會聽嗎？”

        穆麗莎握住劍柄歪頭，“不要婆婆媽媽，當心刀劍無眼。”

        “行，如果要開頭來講，還是要從你殺了馬勝良又戒了毒，然后回到第五醫院開始。”

        “馬勝良的余黨還有其他被你得罪過的人，都在想方設法找你報仇，為了示弱，你導演出了跳樓自殺這一壯舉，把新聞媒體和警察消防全招來了，還故意打電話把沈青臨叫來，讓外人更加確定，你現在就是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喪家犬，對吧？

        “你算到沈青臨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下你，所以跳跳樓也不會真死，玩玩而已啊，你自己開心就行咯。”

        穆麗莎面容不動，

        沒有搭話。

        “天才少女的隕落——這個標題確實很轟動啊，就連遠在意大利的漆玉都在報紙上看到了。嘖嘖……你知道漆玉當時怎么想的嗎？”

        “——不就是個男人嘛？搞得你這樣要死不活的可憐樣，漆玉做為你曾經的知己當然是同情你啊，這個世界上，兩條腿的男人多了去了，他再送你一個不就行了？——哦，你說好巧不巧，我身邊恰好就有這樣的男人呢。

        “我的兄弟談林，外貌和蕭予陌七八相似，性格雖說兩人還是略有不同，但也可以忽略不計。漆玉知道你就好這口，那就把談林送你好咯。”

        話音一落，

        穆麗莎握劍的手慢慢收緊。

        “可是呢，這個問題說好辦也好辦，說難辦也難辦，難辦的點在于，談林那時候還心心念念著陳敏，他這個人，一旦有情，很難轉移，所以要先解決掉陳敏這個麻煩。”

        “所以我鼓勵了一個她的老鄉去追陳敏，在跨年夜那晚，我們學生會的都沒回學校在賓館里住。那個老鄉跟她表白了，可陳敏很猶豫，晚上她就來找我談了。”

        穆麗莎眉梢一挑，“她找你談？”

        “對啊，你也知道，我學心理學的，又是戀愛經驗豐富堪稱婦女之友，大家有什么疑難雜癥都喜歡找我聊。”

        穆麗莎皺皺眉，

        還是示意他繼續。

        “然后陳敏問我，說她喜歡談林，可現在老鄉又向她表白，她很矛盾不知道是要鼓起勇氣跟談林表白還是說答應老鄉。你猜我怎么說的？”

        “…………”

        柯凡邊笑邊道：

        “我當然是叫她死了這條心了。我說談林的家世有多好，人有多優秀她不是不知道，談林的父母規劃過他兒子的路，以后還要讀研究生還會出國留學的。可陳敏不同，陳敏大學畢業后就得回到老家上班，她工薪階層家庭，還有一個弟弟，父母絕對不會讓她外嫁。那么談林會跟她回她家嗎？也不現實啊！”

        “而且兩個人的性格，又都是外向型，稍微有點矛盾就對著吵，每次都是談林讓著她，你知道她以前有次生氣不理談林，談林直接爬樹——”

        “你能不能不要講得那么詳細！”穆麗莎豁然打斷他的話。

        柯凡一臉了然的哦了一聲，“行，不講，省得大佬您吃醋。”

        “…………”

        “反正，我就是這樣說服了陳敏，要不你說巧了，剛說服完陳敏，談林又來找我了，問陳敏馬上過生日了，送她什么好，他暗戀陳敏三年想要表白。我就鼓勵他，你去表白啊我一定支持你。禮物的話，就送意大利品牌tiamo（真愛）的情侶對戒啦！”

        他剛說完，

        穆麗莎的怒火已經起來了。

        “對，沒錯，tiamo就是漆玉養父家產業的子公司。談林的戒指，可是漆玉親自幫他事先挑選好的，就像你當初一樣。”

        穆麗莎的骨節在泛白。

        “漆玉故意授意董事長要他交代下屬，有一位談先生訂購的鉆戒，一定要打電話給他，讓他周末來取。而周末那天恰巧是陳敏的生日。我就告訴陳敏，tiamo的戒指很漂亮的，你一定要去秀水廣場，帶上男朋友去店里看看啊，如此一來，他們必然會碰面。”

        “可我還是沒算到陳敏不愿意讓男友破費，所以沒進店里，不過無所謂啊，談林還是撞見了陳敏和男友約會。兩人當著他的面摟抱在一起，那一刻，我在旁邊偷看，感覺談林的心都碎了，你知道嗎？哈哈哈哈……”

        穆麗莎盡量控制聲調平和：“你真是個畜牲。”

        “謝謝夸獎咯。”柯凡無所謂道：

        “談林這個人我太懂他了，他這人三觀正的要命，就算再喜歡，一旦發現女孩已經談戀愛，他一定會放手，絕不會做出挖墻腳的事情來，所以他只能沒開口表白，還把戒指扔到了垃圾桶里。”

        “好啦，談林成功失戀，傷心難過了半個多月。而你，還呆著醫院里不出來，嘶……所以怎么才能讓你們見面，并且有朝夕相處的機會呢？哦——支教好了。”

        “我是學生會的組織部部長，每個地點支教名單都是我來擬定。首先，我告訴沈青臨，涌泉村這個地方地廣人稀又偏僻，恰好那天開完會，他打電話給你問你在醫院好不好，那個時候，我故意對著電話喊，沈青臨！你確定去涌泉村支教？那里很偏，誰都找不到啊！就這幾句話，相信已經在你腦子里形成心理暗示了。”

        “接下來，談林失戀不想回家過年，他絕對會去找好兄弟沈青臨一起，而孟云就是個黏糊糊跟屁蟲，也會和沈青臨一起來，接下來，就差你了。”

        “嘶……你躲在醫院怎么辦？漆玉有方法啊，他就找幾個傻逼毒販去醫院把你引出來，一箭雙雕，既讓你出來散散心，又免費給中國警察送了幾個毒販，何樂而不為呢？”

        “就這樣，你，談林，沈青臨，孟云，都湊到一起，本來還有顧羲和的，那小子倒是精明，沒中我的套。”

        “要想談林愛上你，我也是費了老大的勁的啊，剛開始他可是對你有些反感的，是我一直在暗示他，說你很可憐，一個人來這養病。外人可能把你當神經病，可出生醫學世家的談林不會啊，他對病人可長懷憐憫之心的呢！記得他第一次主動跟你送水嗎？——沒錯，就是我暗示的結果。”

        “之后，在我不斷暗示下他果真喜歡上了你，可你一直都是躲著他，不接受，你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沒關系我有辦法啊，你以為那么巧，你去陪孟云上課，王貴就帶人來砸場子嗎？”

        穆麗莎掀起眼皮看他。

        柯凡笑道：“沒錯，那也是我對王貴心理暗示的結果，所以他來砸場子，激發了你憤怒的潛能，陳敏來視頻電話，又使得你有了嫉妒之心。那晚我又潛入你房間，誘導你十二點一過，就會醒來去談林的房間找他，結果，你倆不是相處的很好嗎？你還帶他去夢里見到了奶奶，多好啊。”

        “你發燒那次，應該是我送你的最后一個夢了，談林把你背到醫院你感動壞了吧？所以你倆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我們意大利七宗罪，驕傲的lucifer,貪婪的mammon,欲望的asmodeus,憤怒的samael,貪食的beelzebub,妒忌的leviathan,懶惰的berial。——穆麗莎，你已經犯了驕傲、欲望、憤怒和妒忌，你以為你還是神一樣的存在嗎？！”

        “你生日那晚，漆玉問過你，你說你沒有軟肋，那么現在你告訴我，你有還是沒有？！”

        “………”穆麗莎沒有回答，

        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滾。

        柯凡視線落到她的戒指上，嗤笑道：

        “好好的一位偉大數學家，非要陷入到小情小愛里面不能自拔，為了蕭予陌跑去讀什么警察，讀就好好讀啊，結果人死了，又要把自己折磨成人不人鬼不鬼的神經病！”

        “穆麗莎，漆玉叫我轉告你，說你生為天才，活成廢材！”

        “現在你就是個普通人了！下面準備怎么做？是跟談林結婚生子嗎？啊？需不需要我和漆玉這兩大媒人坐主桌啊？！”

        穆麗莎全身都不受控制的戰栗起來，她剛想抓住劍，被柯凡壓了下去，“還有這把劍，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嗎？”

        穆麗莎定定看著他，

        瞳孔微顫。

        只聽柯凡一字一句道：“這把劍，叫莫邪。”

        話音一落，

        穆麗莎頹然坐在凳子上，扶住椅子才沒倒下。

        相傳，干將莫邪劍是兩把神劍一雄一雌，由楚國鑄劍師干將莫邪夫婦取冶鐵精華鑄成。

        楚王暴虐無道殺干將奪劍。后伍子胥協助吳王夫差滅楚便落入夫差手中，越王勾踐臥薪嘗膽滅吳后這兩把劍又輾轉到了越國。

        后世喜歡將一雌一雄的兩把劍稱呼為干將和莫邪。

        穆麗莎腦子里回蕩著漆玉在機場時的那句話：

        “我到時候一定會把成語倒背如流，就像一個真正的中國人一樣。我再苦學中國功夫找兩把最鋒利的劍，一把送你，咱倆就在紫禁之巔對決，行嗎？”

        兩把最鋒利的劍，

        一把送你。

        巔峰對決。

        柯凡見著她的樣子，更加譏諷道：“你以為，殺馬勝良的時候為什么能絕處逢生，那里剛好就掛著一把劍，因為那把劍是漆玉送他的。一把雌劍愚弄了馬勝良，又救了你的命，你這么寶貝這把劍，是真當它是蕭予陌的化身嗎？別逗了！”

        “要說救你命的人，是漆玉不是蕭予陌那個死去的鬼魂！”

        “別說了！”

        穆麗莎雙手捂住臉，

        渾身發顫。

        “想哭嗎？覺得被耍了是嗎？那你就哭啊！”柯凡大聲道。

        良久，

        穆麗莎終于雙手放開。

        柯凡看到她的表情，驀地一怔。

        穆麗莎不是在哭，

        而是在笑。

        笑到后來，

        她都要仰頭捂住肚子了。

        這回，輪到柯凡滯住了。

        他微微皺眉，“你笑什么？”

        穆麗莎邊笑邊喘氣，

        “我笑你傻啊……哈哈哈哈……你真覺得我被你耍得團團轉嗎？哈哈哈哈……應該是你被我耍了才對吧？哈哈哈哈哈……”

        她剛說完，

        柯凡徹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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