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國公沒有想到李杞檸會有這樣的舉動，只緩緩抬起頭，靜靜地瞧著。

　　“事情總會有解決的辦法。”李杞檸輕聲勸著，她低頭瞧著瑞國公的手掌，“當初，阿爹真的沒有誣告舅舅嗎？”

　　這是李杞檸一直想問的話，很多次她都想問，卻沒有問出口，如今問出來，頓覺如釋重負，甚至覺著答案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回過神的瑞國公忙將手收了回來，恢復他往日的鎮定，疲累也一掃而空，只是眸子里若隱若現的落寞，還是被李杞檸捕捉到了。

　　瑞國公似乎在逃避這個問題。

　　“凡事都講究結果，當初證據確鑿，世人自然覺著是薛王作亂，而今若證據確鑿，無論是不是誣告，都會認定我是不仁不義的偽君子。”瑞國公冷眸看向李杞檸，說的話很是平淡。

　　“我不信。”李杞檸站直了身子，帶著倔強看向瑞國公。

　　瑞國公笑了，反問道：“不信什么？”

　　不信薛王作亂，還是不信瑞國公誣告？

　　李杞檸定了定神，回道：“我不信舅舅會作亂，也不相信阿爹會誣告舅舅。”

　　瑞國公又笑了，這次的笑意里帶著溫柔，他問：“還怪阿爹嗎？”

　　“還怪阿爹當日命人對你下殺手嗎？”瑞國公又問了一遍。

　　李杞檸搖搖頭，“我覺著阿爹那是迫不得已。”

　　聽此瑞國公點點頭，看著輕松了幾分，贊嘆道：“我兒很懂阿爹。”

　　李杞檸微怔，她并不懂瑞國公的意思。

　　這時瑞國公將眸光投向了凌莫娘，略略抬手道：“接下來的日子難得清閑，不如就好好陪陪夫人吧。”

　　“國公爺。”凌莫娘帶著哽咽輕喚著，她沒有想到陪了瑞國公那么多年，竟然能聽到這樣的話，自是激動。

　　瞧著瑞國公對自己笑，凌莫娘忙走過去，指尖觸碰到瑞國公，立刻就被握住了。

　　頃刻間，凌莫娘感動得滾落了一滴淚。

　　她見過瑞國公對聶夫人溫柔體貼，也見過瑞國公對薛郡主細心呵護，只有對她，始終冷淡，如今的笑容，是她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刻。

　　在李杞檸愣住時，瑞國公夫婦已經與她擦肩，等她回過神時，他們正相互扶持著往外走。

　　她想追過去，卻沒有邁開腳步，此時她更應該做的事是查流言。

　　她一定要弄清楚，之前的流言從何而來，如今的流言又是從哪傳出。

　　想罷，她忙向外走。

　　剛走到門口，瞧見守在門口的小廝換成了冉華城衛，出了門，卻見慶吉站在門外，而門外站著的城衛將瑞國公府圍了一層又一層。

　　見到李杞檸，慶吉忙躬身抱拳，言語清冷道：“陛下聽聞李宮令回家了，讓奴才過來問問，李宮令是回宮還是在家里待著？”

　　李杞檸有些心急，面上卻故作鎮定，看來，自己已經沒有打探消息的機會了。

　　“看來李宮令是要回宮了？”慶吉沒有等李杞檸回應就替她答了，接著側身指著馬車，“李大人請吧。”

　　如此，李杞檸可知羽安帝的態度，她只能跟著慶吉回宮。

　　原以為羽安帝讓慶吉來，是想見她，可是慶吉卻將她送回了宮令殿，其他的什么都沒說，就連她去御和殿求見，羽安帝也不見。

　　“福多……”李杞檸想要向福多打聽，卻瞧見福多遞給她的眼神，只能悻悻道，“既然陛下頭痛，那你好好照顧陛下。”

　　說罷，她只能回中庭。

　　回到宮令殿的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來來回回轉了幾圈，也不知道該怎么打破困境，她不知道羽安帝為什么讓她回來，難道只是讓她著急嗎？

　　接連幾日，李杞檸除了處理六局的事，再聽不到任何消息，就連羅笑笑，她也看不到了。

　　“羅宮正最近在忙什么？”李杞檸午飯時隨口問了福滿一句。

　　福滿聽后略有猶豫，回道：“羅宮正不在宮里，聽說是在審理瑞國公誣告薛王之事。”

　　李杞檸忽然手軟，拿著筷子的手陡然一松，筷子跌在了地上。

　　那天，羅笑笑只告訴她宮外再起流言，卻沒有告訴她，自己是要審理舊案，李杞檸忽然間明白了什么。

　　宮正司不管宮外事，能和風俊一起審理舊案，必然是羽安帝下的令。

　　羅笑笑，會為她阿爹報仇的。

　　難怪羅笑笑跟她說，是該抉擇了，選舅舅還是選阿爹。

　　原來那話里的意思不是讓她選，而是讓她做好心里準備，事到如今她才明白。

　　“撤了吧。”李杞檸不再去看那些飯菜，轉身回了案桌前，瞧著自己畫的一張張圖紙，覺著心里空落落的。

　　圖紙，她想畫成什么樣就可以畫成什么樣，畫不好可以改，可以重畫，可是有些事改不了，也不能重來。

　　“大人沒吃幾口……”

　　“撤了。”李杞檸冷聲說著，她拿起那些圖紙，看著一幅幅都是預期中的樣子，忽然間將它們撕碎，一片一片撕得零零散散。

　　她從來沒有這樣過，無論在現代還是在耀川，她都沒有因為無措而宣泄。

　　福滿將飯菜撤走了，她卻慢慢冷靜下來。

　　瞧著滿地的碎紙，她深鎖著眉，起身便向外走，既然讓她在宮里待著，那她就在宮里待著好了。

　　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逛著，轉來轉去，轉到了殿衛院外，忽然間想起了卿寧令。

　　她怕放在宮里不安全，放在景泊顏手里了，反正景泊顏也不知道它的用處，只以為是李杞檸送給他的定情信物，寶貝般守著呢。

　　忽然脖間一涼，李杞檸垂眸，瞧見了架在脖子上的寒芒。

　　“擅闖殿衛院者……”

　　“簡悟，我找殿帥。”李杞檸嘆了一口氣，打斷了簡悟的話。

　　“又是你。”簡悟收回劍，冷冷地說了一句。

　　李杞檸轉過身，看著簡悟淡道：“我要見殿帥。”

　　簡悟輕瞥了她一眼，從衣領里取出短笛，吹了兩聲后，淡泊無波道：“我不知道殿帥會不會來，你自己等著吧。”

　　說著他轉身一躍，消失在李杞檸眼中。

　　簡悟剛消失，李杞檸忽覺身后刮來一陣風，因為林影的原故，她總覺著那陣風是有人飛來帶來的，心想著是林修，她忙轉過身。

　　“忘了告訴你，別亂走，這塊是我負責，別的地方是誰我就不清楚了。”簡悟淡然道。

　　李杞檸輕嘆了一口氣，點頭應著，心里卻盼著林修快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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