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手刃血仇
“阿簡……”
成淵紅著眼叫了鐘離簡一聲,他伸出的手卻被鐘離簡躲開,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鐘離簡疲憊地閉眼,她隱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一睜眼無力地開口:
“成淵……我累了。”
在權力面前,每一次成淵都選了權力,而非鐘離簡。即便每一次都情有可原,每一次都應了那句“小不忍則亂大謀”,但是,鐘離簡還是沒辦法忽視自己心頭的痛感。
鐘離簡的失望也刺痛了成淵,他緊緊地捏住了手中的將令,有些失落地收回了手,垂眼回避鐘離簡的視線,最后又深吸一口氣直視她道:
“我知道我現在說什么都沒有用,王權面前,你我什么都不是。但是……你等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
成淵重重地握住了鐘離簡的手,將將令塞進了她的手里,言辭懇切:
“這是你的將令,等我,好嗎?”
鐘離簡沉痛地掃了眼面前的成淵,她看著手中的將令,有些嘲諷地笑了。曾經她珍視無比的將令,現在卻覺得就像一塊廢鐵。
一塊將令,終究抵不過王命,讓她失去了為師兄報仇的絕佳時期;將軍之身,在皇權下被碾成渣滓,讓她和愛人相守的美夢化作泡影;公主虛名,讓她身不由己被迫聽話,即將嫁給自己完全不愛之人。
鐘離簡失望了,也覺悟了,原來亂世之中,一個小小的將軍也同樣到處備受掣肘,原來人的希望根本不能完全地寄托在他人身上,他人有他人的權衡,她也有她想要的東西,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又如何能強行讓他人放棄自己的利益權衡,去全心幫她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呢?這違背人的本性。
她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最好的,她最需要的,就是讓自己也完全地變得強大起來,直到最后,能擺脫這些所謂強權的控制。
“好,成淵。”
鐘離簡收起將令正視成淵道,面色無波,略一思索又補充道:
“我聽聞王諒最近又盯上了我們的地盤蠢蠢欲動,我休息夠了,愿立軍令狀去提王諒的人頭。”
她并不是完全原諒,也不是完全接受了成淵,她只是,給成淵一次機會,并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去解決自己所面臨的問題,披荊斬棘,終獲全部。
“阿簡……都聽你的。”成淵沒想到鐘離簡這么快便答應了,他的眸中帶著歉意,哽噎著便抱住了鐘離簡,鐘離簡不拒絕他的行為,細長的眼盯著面前跳躍的燭火若有所思。
“把高風叫醒,你們一塊來書房見我。”
送走成淵又從項云的房間出來,鐘離簡沖著李紅英低聲道。而將軍府書房的燈火,幾乎快要燃到天亮。
七日后,鐘離將軍領軍征王諒,趙王項云告辭漢王返回彭都。
“你確定……這樣便能殺了王諒?”
鐘離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她嫌棄地捻起一縷紗,瞪著項云問。女將軍雖著女裝,簡單上了脂粉,但那股殺伐之人的氣場還未斂去,瞪著的眼仿佛在說,若項云敢說半個不字,她就會一刀架上項云脖子。
項云盯著女裝的鐘離簡細細打量,末了他勉強地點頭評價道:
“還行。”
鐘離簡還未藏在身上的短刃瞬間就揮了出去。
“哎哎哎。”項云閃身便躲,他急忙補充道:
“沒辦法,那老狐貍窩在窩里根本不出來,他買的院子只有……只有女子才能定期出入。”
鐘離簡這才斂去殺氣,她冷哼一聲停了下來,左看右看不知道將匕首藏哪,索性直接握在手中便走。
“帶路。”她冷冷道,氣勢和柔弱女子完全不沾邊,倒像是索命的殺手。
天蒙蒙黑,彭都郊外的一處宅子里,守衛森嚴,有兩人一前一后,領著一隊神色慌張的女子往前走。
“記住了,事成之后仿照夜鶯啼鳴,西墻外便會有馬車接應,只等一盞茶的時間,過時你便自求多福。”
項云的話還回響在鐘離簡的耳邊,她揪著衣袖也學著那些小女孩的模樣,驚慌失措、抽抽噎噎地往前走,她們走過長廊和花園,進入了最里邊的一處院子里,這里的守衛更加森嚴,燈火通明,嘍啰一通報,面前緊掩的門便“吱呀”打開。
“快走!”走在她們身后的嘍啰一嗓子叫出聲,又驚得好幾個小姑娘尖叫了起來,但又不得不乖乖聽話。
鐘離簡也跟著她們步伐混亂地走了進去,一入門,便感到有股惡心的目光黏到了她的身上。
“王爺,人都到了!”嘍啰一拱手低頭道。
有一虎背熊腰、面容陰鷙的男人,邪笑著走了過來,嚇得姑娘們又是哭泣又是尖叫,他卻看著更興奮了。
“都下去!小娘子們~快讓王諒哥哥好好疼疼你們~”
王諒啪地一摔酒杯就撲了過來,嘍啰退下,垂頭的侍女關上了門站在門口。
“啊!”前頭的小姑娘尖叫著直躲。
原來這就是王諒。
鐘離簡靜靜地看著他,城墻上爹的人頭,被萬箭穿心的師兄都仿佛出現在眼前。她的眼底滲出一抹殺意,一手按上了袖間藏得極好的短刃,又因終于能直面仇人而激動,血液澎湃。
但是,也因為她看得太過認真,都忘了演一下,躲一下,所以在其他女子倉皇后退之后,王諒一下便撲到了鐘離簡的面前,鐘離簡的身子一下子變得緊繃起來,全身的血都快涌上頭頂。
“呦~”王諒前撲的姿勢還沒收住,他的三角眼自下而上地掃過鐘離簡的身子,最后與她對視,一下笑得更囂張調戲道:
“這是哪家的小娘子?居然不怕本王。”
鐘離簡用了十二分的意志,才忍住了將短刃直接捅向王諒的念頭。她顫栗著壓制住了激動,藏起了眼中對王諒的厭惡和恨,但它們卻在心里翻涌著要出來。
鐘離簡裝作一副被嚇到剛回神的模樣,“啊!”地一聲抱頭尖叫,也學著那些小姑娘轉頭跑開,冰冷的眼卻在環顧四周,思量著等會如何動手。
“哎呦~小娘子莫跑~”王諒一拍手便追了上來,他的動作,惹得這屋中又響起了一陣尖叫,魔鬼便在女兒家們的恐懼中興奮。
“你別過來啊!”鐘離簡也裝作被嚇到了尖叫,但她腳下卻放慢了腳步,兩眼一掃跑向了一處角落縮著,袖中短刃已經緊緊地握在手中,手心已經滲出了汗。
王諒如貓逗老鼠般在屋中追著姑娘們跑,姑娘們驚慌失措地邊哭邊躲,鐘離簡一聲將王諒的視線便吸引了過去。
“小娘子你這是自尋死路啊,哥哥來了~”王諒邪笑著便跟了過去,一手就要抓住鐘離簡的衣袖。
來了,鐘離簡的心臟在瘋狂跳動。
就是現在。
“唰~”
鐘離簡抬眼間殺意便彌漫了出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毫不留情地揮刀便劃向王諒的脖子,寒刃過頸,鮮血噴涌。
王諒瞪大了眼指著鐘離簡張口欲喊,卻被鐘離簡寒笑著伸手拉過他靠在自己身上,又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自尋死路的,是你。”鐘離簡湊近了王諒的臉咬牙道,她的雙眼通紅,手中的短刃,干凈利落地又摁進了王諒的胸口。
王諒還沒怎么來得及掙扎,瞳孔的光便散去,高大的身子鐘離簡撐不住,撲通一聲,他的尸體滑落在地。
鐘離簡大仇得報,但她還未反應過來,愣愣地靠在墻上,半響回過神來抹了把臉上濺到的血,她盯著地上的尸體,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哈哈哈。”她眼含熱淚地笑出了聲,那還帶著血的臉,充滿恨意的眼,如同地府中爬出的閻羅。
她手中的利刃又欲捅向王諒的脖子,卻在下手的那一刻掉了個方向,直奔王諒的頭頂而去。女將軍手中的刀使得狠厲,她割下了王諒的頭發,顫抖間帶起了血淋淋的頭皮。
做完這一切,她才如吸完那些東西的癮君子般,掃了地上的尸體一眼,起身跨過它走出,長裙上的血跡,就像黃泉路邊的曼陀羅花。
“啊!”
鐘離簡臉上、身上的血激出了小姑娘們的尖叫,她們帶著熱淚倉皇逃竄。那兩個門口低著頭的侍女見怪不怪,等她們就要抬頭時,便被鐘離簡眼疾手快地一人一個手刀放倒。
“繼續叫!”鐘離簡低聲沖著面前的小姑娘們喝道,有激靈膽大的先反應過來,邊跑邊叫,還順勢打翻一下茶杯瓷瓶,其他的也多數開始效仿,除了幾個被嚇暈或癱軟在地的。
鐘離簡快速地拖了侍女到角落,她擦了手換上了侍女的衣服,卻怎么也扎不好侍女的發型,急得她冷汗從額邊滲了出來。
“我幫你。”有膽大的端了果子汁過來,戰戰兢兢地低聲道。
鐘離簡看著兩雙小白兔般的眼睛,她默默不語地手握匕首席地而坐。兩個小姑娘對視一眼,一個用帕子沾了果子汁為鐘離簡擦臉,一個顫著手為鐘離簡梳頭,很快,鐘離簡便變了副模樣。
“好了。”她們完成動作又戰戰兢兢地站到一邊,看向鐘離簡的眼睛,膽怯卻帶著一絲希翼。
鐘離簡將包好的王諒頭發揣進懷里,她自然明白她們在想什么。女將軍沖她們一拱手,點點頭鄭重其事:
“你們繼續搞動靜,這里人多,我去搬救兵。”
兩個小姑娘眼睛亮了,怯生生地點頭跑開,尖叫的聲音帶著顫抖。
鐘離簡風風火火地走到圓桌前,隨便拿了個酒壺托盤,深吸一口氣便往門口走去。
“吱呀~”木門打開,鐘離簡的手緊緊地摳著托盤,托盤下的手指,死死地扣著自己的匕首。
門外的守衛掃她一眼什么都沒說,她低著頭,仿佛能看見自己胸前皮肉下的心臟在跳,每一步,都如履刨冰。
鐘離簡走過一個個守衛,從亮處走到暗處,她沒有被人懷疑或攔住,但她背上的汗,已經濕透了衣裳。
“呼~”鐘離簡脫力地靠在墻上喘了口氣,她辨明方向,一仰頭模仿夜鶯啼叫,扔掉手里的東西翻墻離去。
“駕!”
早已等候著的馬車接了人又離去,車上卻出現了個鐘離簡意料之外的人。
“成了?”項云上下掃了鐘離簡一眼,有些詫異地開口,整個人都掩在了暗處。
鐘離簡熱淚盈眶,強忍著面部表情,她說不出話,便咬牙掏出胸前的東西扔了過去,項云打開一看,差點失聲。
“鐘離將軍,不愧是你。”項云悠悠開口,他神色復雜地丟出了手里的東西,聽不出是在夸人。
鐘離簡面無表情地撿了王諒帶血的頭發,又小心翼翼地包好,她深吸一口氣才勉強緩了過來,抬眼正色看向項云:
“過獎,還得麻煩趙王救下人。”
“不救。”項云一幅早有預料的表情,他直截了當地開口拒絕。
鐘離簡也勝券在握,她放松的嘴角溢出一絲笑意,斜斜靠在了馬車上,悠悠道:
“啊?我還以為趙王愛民如子、嫉惡如仇,這等功勞不給您給誰?末將斗膽,便將王府親衛的刀提前送過去了呢。”
項云僵了一瞬,濃眉下的大眼瞪得更大,但他也不是草包,很快便反應了過來壓下怒火,臉上掛上滲人的笑意,咬牙切齒陰陽怪氣:
“鐘離簡!你可真是本王的知心人。”
“不客氣,我先替姑娘們謝謝趙王了。”
鐘離簡一拱手便瀟灑地跳下馬車,背后項云憤怒地掀了簾子,卻左右一看只好小聲低吼:
“你去哪?”
“攻打王諒。”鐘離簡擺擺手,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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