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真心悅于我？”

        林中陋室，鐘離簡笑問面前之人，眸中、臉上盡是完全的不信任。

        項云笑著一攤手，靠上了背后的椅背，他飲一口茶，濃眉下的大眼盯著鐘離簡，一字一句：

        “鐘離將軍巾幗不讓須眉，天下男子，誰人不愿得你芳心？”

        “哼。”鐘離簡嗤笑，她從不理會這種虛言假意，垂眼盯著手中的書信長眉緊鎖，半響才悠悠問：

        “王諒當真有投奔武帝之意？”

        項云把玩著匕首的手停下，他一抬眼，慢慢悠悠答：

        “你是本王未來的妻，為何騙你？”

        鐘離簡再也忍不住了，她將手里的信扔了回去，雙手環胸面色不善。

        “哦？真的嗎？我怎么聽聞趙王唯好江南歌姬，許諾要娶的起碼也有五六七八個吧？我這個喊打喊殺的糙人，只怕是沒這個福氣。”

        項云的臉色也變了，他收起隨意的姿態端坐起來，“咔吧~”匕首歸鞘，一本正經地沖鐘離簡道：

        “你知道又如何？重要的，是你我之事為叔父指婚，誰能逆了他老人家的意？是本王？還是你？”

        項云一伸手，那薄薄的書信被他送進熏香爐中，做完這一切，他起身看了還不忿的鐘離簡一眼，幸災樂禍。

        “你也一樣，你那好哥哥，還是早日忘了吧。”

        “你！”鐘離簡被戳破秘密，氣得拍了桌子。

        “叔父眼花，本王可沒有。”

        項云無所謂地搖了搖頭，抬腳便走，但他卻腳下一晃扶住了柱子，臉上一下虛弱了起來。

        敏銳的直覺讓鐘離簡也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她左右警惕地環視，一手按上了腰間的長刀。

        “不嫁便不嫁，還給本王下毒？毒婦！”

        項云咬著牙罵，踉蹌著要坐下，卻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茶盞，“啪”地一聲，茶盞碎了一地。

        幾乎是在同時間，房門被人踹開，一隊兇神惡煞的大漢手持大刀，直直就往兩人身上砍。

        鐘離簡顧不上罵回去，橫刀便擋，又一腳將一人踹開。項云雖中了招，但他畢竟也是戰場上殺出來的，踉蹌著，腳步虛浮地還是躲開了殺招，然后又被人圍住。

        鐘離簡長眉一挑，恍然大悟，她提著刀邊擋邊退，一手摸到了身后的窗沿，沖著狼狽躲刀的項云燦爛一笑：

        “趙王繼續享受，本毒婦先撤了。”

        “慢著！”項云下意識地便吼出了聲，他奮力踹開一人，在狼狽自救的間隙，沖著鐘離簡焦急地喊：

        “幫我！我求叔父退婚！”

        鐘離簡一腳都踩上了窗臺，她一刀砍傷一個，樂了。

        “趙王說笑了，說什么退婚不退婚的，賜婚于你本將軍十分滿意。”

        項云此時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他一個恍惚便被人當胸劈了一刀，鮮血頓時涌出，搖搖欲墜。

        “我幫你殺王諒！”

        項云倒地前的一瞬間，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才喊出了這句話。

        鐘離簡這才變得嚴肅起來，她“唰”地飛出一把匕首，那寒刃便插進歹人胸口，那人忽地瞪大了眼，“啪~”地一聲，要砍向項云的刀掉落。

        征戰殺伐的女將軍，飛身便提刀沖了過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被血浸透的土地上，出刀快、穩、準，很快，這草屋中站著的就只剩了她一人。

        “哐啷~”

        鐘離簡扔了刀坐下喘氣，她掃了眼還躺著不省人事的項云，踹他一腳探了探鼻息，然后撕了他的衣服，咬牙纏在自己也染了血的左臂上。

        做完這些她也不敢多呆，又爬起來提刀潛到窗臺處往外掃了幾眼，確定無人才松了一口氣，回頭將項云拖走。

        “喂，醒醒。”

        將軍府，鐘離簡俯身嫌棄地拍了拍項云的臉。

        “將軍，藥好了。”

        李紅英端著一碗藥走了進來，她面色不善地看著項云。

        “沒人看到吧？”鐘離簡一手接過藥問，一手又拍了拍項云慘白的臉。

        “沒有，都被我支走了。”李紅英點頭。

        鐘離簡左拍右拍，床上挺尸的項云還是沒有動靜，她看看藥又看看項云，不耐煩地嘆了口氣，伸手就捏住項云下巴打算生撬。

        “放肆！”

        項云終于有反應了，他叫喊著一睜眼就抓住了鐘離簡的手，掙扎著要起身，卻抻到了胸前的傷口，疼得他直抽氣。

        “哎哎哎，我。”

        鐘離簡抽出手答，看向項云的眼睛有些鄙夷。

        項云聽到鐘離簡的聲音動作一頓，抬眼從散亂的頭發縫隙一看，深呼一口氣又躺了回去。

        “救命之恩，本王欠你一次。”

        項云疲憊地伸手撥開了臉上的頭發捂臉，聲音悶悶的。

        鐘離簡將手里的藥碗放下，她雙手環胸靜靜盯著項云道：

        “什么欠不欠，只要將軍不要忘了答應我的事就好。”

        “不敢忘，王……”項云話說一半噤了聲，他轉臉掃了一眼一旁站著的李紅英，又看向鐘離簡問：

        “親信？”

        鐘離簡點頭。

        項云掙扎著撐起身子，他掃到床邊的藥又端起來一飲而盡，末了沉聲道：

        “天下皆知王諒被成淵和你打得龜縮不出，實際上，他本人卻在另一個地方。”

        “什么？”鐘離簡放下了環著的手，她身子前傾，神情嚴肅。

        項云苦著臉砸了咂嘴，他放下碗道：

        “彭都。”

        “彭都？那不是武帝……定的國都？”鐘離簡急了，頓覺不妥又掃了眼項云，聲音又小了下去。

        項云對鐘離簡的反應一點也不驚訝，仿佛意料之中，他捂著胸口又躺回去。

        “不然本王為什么說他要投靠叔父。”項云盯著閃爍的燭火悠悠道。

        鐘離簡一下子變得有些警惕起來，她深吸一口氣看了眼項云，轉頭看了看李紅英，李紅英明白她的意思，點了個頭便退下，頓時，這房間只剩下項云和鐘離簡兩人。

        “趙王。”鐘離簡疏離地叫了項云一聲，在他轉頭看她的時候，鐘離簡醞釀了一下，又試探著開口道：

        “王諒投靠父皇，順應大勢，父皇少了一個敵人，多了一個幫手。趙王明知王諒要棄暗投明，也明知我與王諒有血仇，為何還將他的行蹤透露給我，你有什么目的，說吧，我這人不愛繞彎子。”

        項云濃眉一挑，臉上掛上了笑，他搖著頭客套：

        “未來夫人和一個小小王諒，那自然是前者更重要了。王諒的人頭……就當聘禮如何？”

        項云轉臉饒有興趣地盯著鐘離簡道，他一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被子。

        鐘離簡從來都不喜歡油嘴滑舌，她沒有理會項云的這些話，在項云的注視下站起身，修長挺拔的身子在燭火下拉出長影。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父皇登基不久，便有眾多臣子催立太子，他們一半支持立你，一半支持秦王，秦王雖年幼，但卻是父皇血脈……”

        鐘離簡話說一半，項云的臉色在昏暗的燭火下變了又變，末了，他驀地笑了，撐著身子也坐了起來。

        “鐘離將軍名不虛傳，本王也就不廢話了。沒錯，王諒便是要帶著他的人投奔秦王，告訴你又如何，反正……王諒你殺也得殺，不殺也得殺。”

        項云咬著牙便下床站了起來，他高了鐘離簡一頭，低頭俯視著鐘離簡，眼睛銳利的像鷹。

        鐘離簡什么場面沒見過，她也是腥風血雨中爬出來的，雖然她在成淵的面前偶爾會像個小女孩，雖然她暫時還反抗不了武帝。但在這時，她還是沒有后退一步，迎面對上項云的眼神，彰顯著自己女將軍的氣場。

        “為何？”鐘離簡也不裝了，她冷著臉問。

        “為何？”項云笑了，他張開雙臂低頭又反問鐘離簡。

        “叔父讓本王留下與你培養感情，本王便在你們的地盤遇刺，你覺得……本王要是刻意說出去點什么，你們那個小小的元帥脫得了關系？還是說……你覺得叔父會信成淵，而不信我？”

        項云笑的肆意，鐘離簡怒了。

        “你威脅我。”她往前踏了一步，倔強的雙眼狠狠瞪著項云，一手揪住了他的衣領子咬牙道。

        “難道……你不受用嗎？”項云了然地一挑眉道，他點了點頭，十分愉悅地低頭看著鐘離簡，玩味又挑釁，一手鉗住了鐘離簡的下巴。

        “跟本王合作，王諒的人頭給你，這婚，本王也幫你退，百利無一害，否則……可別怪本王無情。”

        “你！”鐘離簡一巴掌拍開項云不規矩的手，像一頭發狠的獅子，卻只能壓抑著自己的怒氣。

        “咚咚咚~”便在這時，敲門聲響起，李紅英低低出聲。

        “將軍，元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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