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南意微微錯愕。

        她沒想到謝思慎為了不多擦幾張桌子，居然會做到這份上。

        但賀南意也清楚，他不過是和自己一樣，隨口一提罷了。

        “不擦就不擦。”

        她本也不是會操心辦公室內其他人桌面環境的人，只是覺得被使喚來給謝思慎辦轉校手續這件事本就是無妄之災，讓他幫忙給學生會辦公室擦個桌子不過分吧？

        賀南意說完這句話后，察覺到謝思慎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可實在懶得多搭理他，自顧自在系統里添加相關信息。

        好在辦理轉校手續時，很多資料都是由學籍庫自動調度過來，不用她一項一項詢問，只需要在校內系統里給謝思慎開通權限即可。

        “你證件照片發我一下。”

        賀南意將各類信息都輸入完畢，拖到最后才不得不開口喊謝思慎，“微信上發給我吧。”

        “等下。”

        謝思慎打開手機，卻沒有把照片發給賀南意，她等了一會兒后有些急，又不好湊上去看人家的相冊。

        “你找到沒有啊？”

        謝思慎將手機推給賀南意，平靜無瀾，“找到了，可我挑不好。”

        賀南意心說這還有什么挑不好的——雖然她不是顏控，但也承認謝思慎的五官每一分都長得恰到好處，眉眼清峻而又深邃，睫毛濃密修長，薄唇微抿，下顎線弧度利落分明，明明是八月末的天氣，他卻像是冬日冷感的陽光，冷清而淡漠，帶著這個年紀少有的疏離。

        他長成這樣，再怎么不會拍照，也不至于連張好點的證件照都挑不出來吧。

        賀南意疑惑地看向謝思慎的手機屏幕。

        白底藍底紅底，幾種不同的證件照背景混在一起，人物的服裝也時有改變，賀南意看不出好壞，只覺得每一張都能放到宣傳海報上去，說不定還能評選個校草什么的。

        “都太帥了。”

        謝思慎語調聽不出喜怒，“每張都很不錯，我挑不好。”

        賀南意：“……”

        她現在把這裝逼犯扔給副主席還來不來得及？

        -

        謝思慎不肯自己選照片，硬是要將所有證件照一股腦兒隔空投送給賀南意。

        她看著自己手機相冊里忽然多出來的幾十張證件照，懶得再挑，隨手劃開一張，傳到電腦里面。

        期間感受到謝思慎不滿意的情緒，但賀南意有被他的bking言論震撼到，輕輕松松將話堵了回去。

        “反正每張都挺帥的，你不會介意吧？”

        謝思慎：“……”

        他低下頭，繼續去擦桌子。

        將所有的信息錄入系統后，賀南意抬起頭，看了眼依舊在認真擦桌子的謝思慎。

        ——有些人嘴上說著這不行那不行的，行動倒是很自覺，這會兒已經擦到倒數第二張桌子了。

        她突然就覺得這轉學生也沒那么討厭了。

        雖然說謝思慎這個名字她實在是喜歡不起來，但爹媽起什么名也不是他能控制的。至于時不時裝個逼……至少人家說的是事實，況且謝思慎說話時總是神色寡淡，不僅不顯得油膩，還有些反差萌。

        賀南意這么想著，順手點開了掃雷，準備等謝思慎將桌子擦完后再帶他去領校服。

        可惜她今天運氣不怎么樣，連著開了幾盤都死在了前十步，點開第七盤之前，賀南意甚至猶豫著要不要把電腦里的難度模式切換成簡單，讓自己過把癮再說。

        “點這個。”

        背后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賀南意一哆嗦，還沒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哪個位置，謝思慎就湊了過來，抓著她的手連著點了幾個位置。

        謝思慎手上還帶有些濕意，覆過來的時候正好能蓋過她手掌，指關節處又用力抓得緊，賀南意甚至能看到他手背上骨骼的突起。

        好在謝思慎雖然手上用力，但并沒有湊得太近，趕在她回神前就已經松開手，直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賀南意。

        “這就是你在忙的工作？”

        他個子不矮，賀南意又是坐著，得仰起頭才能對上謝思慎的視線，自覺從氣勢上就低了幾分。

        “我這不是怕你擦桌子太慢，容易心里自卑嗎？所以才沒有催促你。”

        謝思慎低斂著眉眼沒說話，賀南意怕他還要繼續發難，趕緊從椅子上站起來，順手關了電源開關。

        “既然你桌子也擦完了，我帶你去領校服吧。”

        謝思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沉默著跟在賀南意身后出了辦公室的門。

        轉過身將辦公室門鎖上時，她余光瞥到謝思慎身影，莫名就想到了自己還在上幼兒園的小表弟。

        賀南意有空時，偶爾去接她小表弟放學，他也會乖乖的什么話都不說，跟著自己走。

        和現在的謝思慎如出一轍。

        走出綜合樓，直至綠蔭道旁，謝思慎才開口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你這樣做，對電腦不好。”

        賀南意：“哈？”

        “直接關機容易造成機械硬盤壞道，系統長期check的話會影響運行速度。”

        謝思慎摸了下鼻子，“其實最好還是……”

        賀南意抬起手，在他眼前比了個暫停的手勢，“停。”

        怕謝思慎還要再說什么，賀南意補充道：“我知道你信賽金牌，但平時……”

        “你知道我信賽金牌？”

        謝思慎打斷她的話，臉色沉下去，本就冷情的五官愈發冰冷，“你怎么知道的？”

        賀南意：“？”

        “潘哥和我說的啊，不然呢？”

        潘晟恨不得把謝思慎得過的獎項做成大字報，貼在校門口讓每個路過的人都欣賞一番。

        倒是謝思慎，剛才裝逼裝得起勁，這會兒提起他曾獲得的獎項，又一副別人欠他八百萬的陰沉臉，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錯了。

        “哦。”

        謝思慎像是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走出兩步后又問道：“你之前真的不了解？我說的是信息學奧賽。”

        賀南意覺得他簡直莫名其妙。

        她參加過不少學術方面的比賽和活動，但信息學奧賽這種對天賦要求極高的競賽，賀南意很有自知之明，不想受虐，也沒打算去丟人現眼。

        難道說謝思慎通過她剛才掃雷的水平，觀察出她也是信賽的潛在拿獎選手？

        “別想了。”

        在賀南意提出這個設想后，謝思慎陰沉的面色緩和了不少，拽得二五八萬似的道：“就你剛才玩掃雷那陣仗，能把題目看明白就不錯了。”

        賀南意：“……”

        雖然知道他說的是事實，但還是好氣哦。

        謝思慎似乎也知道自己說的過分，試圖亡羊補牢道：“不過你想嘗試的話也不是不行，我這兒有前些年初賽的題目，過會兒發給你看看？”

        賀南意越發覺得他奇怪。

        她自小讀書不差，上了高中后也沒有出現長輩們常說的女生后勁不足的問題。即便在安城一中這種以文科見長的學校，選科也是物理化學和技術的組合，算是標準的理科生。

        但賀南意很清楚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高考考綱內的知識點對她來說不算困難，可她不是什么天賦型選手，沒想過去參加競賽去證明水平。

        她直截了當拒絕：“不用，我連題目都看不懂。”

        再度被她用自己的話堵回來，謝思慎這會兒薄唇緊抿，眉心微皺，周身氣場都沉寂下來。

        賀南意察覺到了變化，但賀南意不打算理睬。

        她很少戴有色眼鏡去評判一個人，可就在短短幾十分鐘內同謝思慎的相處看來，他倆根本說不到一塊兒去，氣場不合。

        既然氣場不合就不要再強行相處，賀南意不想給自己招惹什么多余的麻煩。

        “我們這是要去哪里？”

        兩人沿著人工湖，一路繞過籃球場和網球場，對安外校園地圖尚不熟悉的謝思慎覺得這路程有些過遠，疑惑道：“不是去領校服嗎？”

        賀南意指了指不遠處的三層建筑。

        “沒錯，校服只有在超市才有賣。”

        “我們學校除了周一升旗儀式和出校門集體活動需要穿校服，平時都可以穿自己的衣服。校服是歸后勤部管的，你如果丟了，可以去超市找工作人員幫你訂你要的尺碼。”

        怕謝思慎沒搞明白，賀南意道：“校內一切消費都是使用校卡，不接受任何移動軟件支付。等卡辦下來之后，你記得充錢。”

        “那過會兒買校服的錢呢？”

        謝思慎輕扯了下賀南意的t恤下擺，沒有用什么力道，恰巧能讓她感受到這個動作而已。

        賀南意同他對視兩秒，確信自己在謝思慎眼里看到了無辜。

        “我幫你墊付，行了吧？”

        “還有晚餐。”

        謝思慎蹬鼻子上臉，像是終于反應過來該怎么制衡賀南意，“不知道明天中午我能不能辦好校卡，潘晟說讓我有什么問題就來找你……”

        “別提了。”

        賀南意敗下陣來，“你校卡沒辦好之前先刷我的吧，反正我和別人一起吃飯，用她的卡就行了。”

        和謝思慎說話實在太累，她覺得多待一秒都會增加自己英年早禿的幾率。

        “啊。”

        謝思慎的語氣毫無誠意：“這怎么好意思呢。”

        賀南意心說他這可不像是不好意思的樣子。

        “你把你的卡給我，你男朋友不會生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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