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丞用自己身上的鑰匙，打開了面前的門，看見了三室一廳。

        郁丞雖然愚笨，但很有自知之明。自己一個沒上過大學的，怎么可能買得起房？

        而且自己還要賺錢供養家里，怎么可能舍得租這么貴的房子。

        可……這間房子沒有跟別人合租的跡象，而且所有東西的擺放，都合乎郁丞的習慣。

        這的確是自己的“家”，可是為什么？

        霍明決問他：“怎么不進去？”

        郁丞說：“我……”

        霍明決偏頭看向王秘書，吩咐道：“買一些生活用品過來，還有幾身衣服。”

        王秘書神色一凜，說：“是。”

        沒想到這個郁丞還挺有手段，竟然真的靠著失憶的橋段，引起霍總注意了……

        看來以后對待郁丞的態度，要改變了。

        王秘書離開之后，霍明決第一次踏足這間房子。

        霍明決環顧四周，發現這房子雖然面積小，裝修簡陋，但郁丞布置得很溫馨，也很整潔。

        郁丞一邊覺得陌生，一邊從冰箱里拿出來了一瓶礦泉水，遞給霍明決說：“霍先生，您的水。”

        這個動作太自然了，好像已經進行過、或者說排練過一千一萬遍。

        郁丞愣住了，就連霍明決也有些吃驚，說：“你還在這里準備了這個？”

        霍明決在家里只喝某種進口礦泉水，價格不便宜。郁丞經常去別墅，能注意到這一點很正常。

        但霍明決從未涉足這間房，郁丞不確定自己什么時候會過來，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會不會過來……再準備這個，就顯得有些意味深長了。

        郁丞不知道這瓶水代表了什么，但從霍明決的眼神來看，一定是令自己羞赧的東西。

        郁丞不知不覺紅了臉。

        霍明決如同進入自己的地盤一般，在每個房間里巡視著。

        三個房間，一個臥室，一個書房，另一個則是空空的。

        霍明決走進書房，看見書桌上擺著各種參考資料。每本書上都貼著各式各樣的便利貼，隨便一翻開，就能看到顏色各異的標記。

        “你在準備成人高考？”霍明決問道。

        “啊？”郁丞也很茫然，但字跡確實是自己的。

        “算了，問你也不知道。”霍明決的語氣說不上是平淡還是嫌棄。

        郁丞卻很驚喜且滿意——得知七年后自己仍然在努力提升，無論如何都是一件令人欣喜的事情。

        加油啊，七年后的我自己。

        郁丞跟在霍明決后面，好像霍明決才是這房子的主人一樣。

        郁丞任由霍明決踏足自己的私人領地，溫順而柔和，沒有一絲反抗的意思。

        就在這時，郁丞的手機響了起來。郁丞一眼看到來電顯示寫著“妹妹”兩個字，眼睛里頓時盛滿了光。

        郁丞看向霍明決，霍明決擺了擺手，示意郁丞隨意。

        郁丞走到陽臺，有些激動地接起電話。“喂，妹妹？”

        妹妹疑惑道：“哥，你今天的語氣不太對勁啊，考得很好嗎？”

        “嗯？”

        “今天不是成人高考么？我問問你考得怎么樣。姓名寫了嗎？答題卡沒有填錯吧？卷子沒有彎折吧？”妹妹一一確認著，那語氣仿佛她才是年長的那個似的。

        郁丞一點兒也沒覺得妹妹沒大沒小，反而挺自豪，他妹妹從小就能拿主意，很聰明，不像他。

        但郁丞完全不記得成人高考的內容了……這七年間的事情，他都忘記了。

        郁丞不想讓家人擔心，打算一個人扛下失憶的事情——又沒缺胳膊少腿，還能生活就行，而且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恢復記憶了呢。

        因此，郁丞含含糊糊地說：“嗯嗯嗯，我都挺好的。媽呢？媽還好嗎？”

        “媽挺好的，你上次寄回來的錢夠用，而且前陣子又報銷下來了一筆。你不要擔心。”妹妹的語氣聽起來格外靠譜老練：“哥，你的工作怎么樣了？上次升職的事情，怎么說？”

        “什么升職？”郁丞脫口而出，然后才反應過來不對，說：“還、還不知道呢。等結果出來了我再告訴你。”

        電話里沉默了一會兒，郁丞又開始緊張。

        “哥，”妹妹在電話那頭狐疑地說：“你的反應不對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們？”

        “沒、沒有啊……”郁丞不明白，七年過去妹妹怎么這么敏銳了。

        不過根據心理年齡來算，妹妹現在跟自己差不多大。自己還沒有妹妹那么聰明。

        “……該不會是因為你女朋友吧？什么時候把你女朋友帶給我和媽媽看看呢？只要是好姑娘，我們都會祝福的。”

        郁丞不敢說話了，原來自己還有一個女朋友嗎？女朋友是誰，做什么工作的？跟自己一起住嗎？

        這一瞬間，郁丞心里幾乎涌起一股滿足和感動。原來七年后的自己，有工作，有女朋友，還在進行學歷提升……聽上去是很美滿的人生呢。

        “我……再說吧。”郁丞還弄不清楚狀況，只好這么說。

        妹妹嘆了一口氣，說：“但如果你女朋友喜歡別人，還要跟你在一起，我和媽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哥，你不要當別人的替身。”

        “怎么會呢？人只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呀。”郁丞有點不明白妹妹在說什么了。

        “那行，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妹妹說著，掛斷了電話。

        郁丞看著手機，不由自主露出了一個笑容。

        媽媽和妹妹都沒有問題，他心里最大的石頭也落了地。

        郁丞掛斷電話，一轉頭就看見霍明決正盯著自己，眼神里含有某種自己看不懂的東西。

        郁丞嚇了一跳，說：“霍先生……”

        郁丞不太明白，霍明決到底想干什么。

        自己失憶前，在霍明決家里嗎？自己還在做家政嗎，不然為什么會去別人家里。

        郁丞終于意識到，霍明決或許不是自己記憶中最后一單的單主。

        “那個……霍先生，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郁丞小心翼翼地說。

        “說。”

        “我跟您，是什么關系呀？”郁丞表情格外真誠，他想不通，為什么自己會在家里準備霍明決習慣喝的水。“您是我的領導嗎？”

        霍明決瞇著眼睛，盯著郁丞看了一會兒。

        郁丞骨架小，皮膚白，本身就屬于童顏的類型。此時用這樣無辜的眼神看過來，愈發顯得天真單純。

        讓人，忍不住想要欺負。

        許多個夜晚的畫面浮現在腦海，霍明決有些口渴。

        目光略過郁丞纖細的鎖骨，霍明決說：“你喜歡我。”

        “！”郁丞嚇得瞪大了眼睛，說：“我我我我……霍先生，這怎么可能呢？”

        哪怕是各種時候，郁丞的聲音都是軟綿綿的，不似抗拒，更像是求證。

        天色慢慢暗了下來，夜色催生綺念。

        霍明決靠近了一步，將郁丞按在欄桿上。

        肌膚相觸的瞬間，郁丞就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戰栗。

        “我……”郁丞漲紅了臉，說：“這不對……”

        霍明決靠近郁丞的耳朵，低聲用氣音說：“怎么不對了？這幾年一直是這么過來的。”

        郁丞因羞恥開始發燙，他顫抖著，表情不可置信，卻又無法抗拒。

        霍明決第一次見到郁丞欲拒還迎，多了一些新鮮感。

        ——往常的郁丞，都是逆來順受，任人為所欲為的。雖然乖巧，但終歸少了一些滋味。

        現在剛剛好。

        郁丞說：“我……我有女朋友了。”

        這句話一出口，霍明決停住了動作。

        郁丞松了一口氣，然后就見霍明決用一種奇妙的、冷嘲熱諷一般的表情看著他。

        霍明決想起郁丞在暈倒之前對自己說的話。

        在餐廳那樣義正言辭，原來自己才是該被討伐的那一個。

        “你明明喜歡別人，卻跟我上床。這就是你的喜歡嗎？”霍明決一字一句，把郁丞對他說的話還了回去。

        郁丞瞪大了眼睛，完全忘記了這是自己對霍明決的控訴。

        我竟然是這么惡劣的人嗎？

        而正在此時，霍明決的氣息蔓延到了某個地方，郁丞抖了一下。

        就是這一下，讓郁丞確定，霍明決說得是真的。

        他們真的上過床。

        郁丞一下子紅了眼眶……他好討厭這樣的自己啊。

        我竟然是這么惡劣的人嗎？

        霍明決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不知道郁丞為什么一副要哭的樣子。

        明明很爽，不是嗎。

        霍明決的動作下意識變得輕柔了。

        霍明決擦掉郁丞眼角的眼淚，嘗了一下。

        郁丞的眼淚是干凈的。

        “怎么了？”霍明決從未如此溫柔。

        郁丞拽著他的衣領，沒來由地冒出一句話：“放過我。”

        霍明決的氣場瞬間冷了下來。

        郁丞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說這句話，他只是覺得……

        和霍明決呆在一起好難受啊。

        難受得快要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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